第6章
養病的這段時間,陶頌爾的生活節奏逐漸變得緩慢,以至于在入職的這一天起晚了。
昨晚又熬夜追了動漫,本就睡得很晚,早上定的鬧鐘在響起又關掉後,火速睡了過去。
第一天就遲到,這給人的印象實在不好。
陶頌爾迅速收拾幹淨出門,在小區門口攔了輛車,從起床開始算起,到達公司時她只用了十八分鐘。
然而在這樣緊迫的時間下,她依然遲到了三分鐘。
原來的招聘上寫的上班時間是九點鐘,陶頌爾站在門口,愣愣地看着緊鎖的大門,一時間無言以對。
公司倒閉了?
這種不着調的想法在她的腦海裏一閃而過後便被否決掉,陶頌爾按了按門鈴,連續三次過後沒有人回應。她原地轉了一圈,在門兩邊的牆壁來回走動,接着半彎着腰扒在牆畫間的縫隙,貼着玻璃往裏面看。
什麽情況?真的沒人?
陶頌爾想起自己加了溫意誠的聯系方式,她單手拿着手機,發了條語音過去,同時不忘再次嘗試按門鈴。
十分鐘過去後,辦公室裏沒有一丁點動靜,而在陶頌爾之後也沒有人來。
漫長的等待讓陶頌爾忍不住給溫意誠打了個語音通話。
“喂。”聽筒裏的聲音充滿磁性,帶着早起未睡醒的沙啞。
陶頌爾聽到溫意誠的聲音,柔和的嗓音冷靜地陳述道:“公司的門鎖着,我按了門鈴,但沒有回應。”
“嗯?”溫意誠似乎還困頓着,沒有立即明白話裏的意思。
過了片刻,他似乎終于回味過來了。接着陶頌爾在聽筒裏聽到一片忙亂的嘈雜聲,其中夾雜的人聲被其他動靜掩蓋,但根據語氣不難推測出,那是一句不太尋常的咒罵聲。
“溫總?”陶頌爾試探道,想知道對方是否還在接聽通話。
“我在。”溫意誠的聲音并不清晰,發音的聲部距離手機揚聲器很遠,“你等我十分鐘,不,五分鐘,我馬上來公司。”
“好。“陶頌爾輕聲道,“我就在公司門口。”
“……嗯。”原本還有的物體碰撞聲,這會兒只剩下某人的應答聲。
溫意誠實際到達的時間是七分鐘,雖然比他嘴上說的慢了兩分鐘,但實際上卻是他有史以來最快到達公司的時間。
“不好意思,我們工作時間比較随性。”溫意誠強行平穩住自己的呼吸,在從電梯出來的時候,裝得一副雲淡風輕,“鑰匙在洛瑩那裏,平時她來得比較早,今天可能有什麽特殊情況,所以耽誤了。”
“公司的上班時間不是九點嗎?”陶頌爾歪着頭,不确定地問道。
“嗯,理論上是九點,但我們的工作時間比較彈性。”溫意誠有些不好意思,“除了洛瑩平時會在九點之前來,大家都在九點之後。”
“反正在公司坐班的時間要保證六個小時,其他時間可以在家或者其他地方辦公。”他解釋道,“只要工作在規定時間內完成,保證工作效率。”
“以後你就會慢慢感受到我們公司的企業文化了,沒有那麽多條條框框。”溫意誠露出歉意的表情,“上次忘了給你說,實在不好意思。”
“沒關系。”陶頌爾看了眼公司鎖着的門,“那麽……你聯系上洛瑩了嗎,大概還有多久?”
“她說在路上了,要等一會兒。”溫意誠左右看了看,空蕩蕩的,“要不去樓下咖啡廳坐坐。”
剛說完,他的肚子發出饑餓的抗議。
抗議得有點激烈,不僅引起了主人的注意,還包括另一位在場人士。
溫意誠的完美面具裂出一道縫,他長這麽大還沒這麽丢人過。
毀滅吧,不想活了。
陶頌爾假裝咳嗽,擡起拳頭擋在自己的唇鼻間,加以掩飾自己失态的表情。
“我帶了蛋糕,巧克力口味的,要嘗一嘗嗎?”她撐開袋子,從裏面拿出一塊巴掌大的蛋糕。
“嗯,謝謝。”一向以灑脫不羁示人的溫某人,此刻突然害羞起來,行為語氣生動诠釋着一個名為扭捏的詞。
“我們先去咖啡廳坐坐吧,洛瑩不知道什麽時候會來。”溫意誠用手托着蛋糕,“我請你喝咖啡。”
也好,這裏連個坐的都沒有,傻站着跟門神似的。
兩人并肩坐電梯到樓下,咖啡廳的個別服務員似乎和溫意誠是老相識,見他來了,非常熟絡地打起了招呼。
他們選了個靠窗的座位,往外看時還能看到美麗的雪景。
是的,S市的雪自初雪那天下過後,斷斷續續的幾乎沒有停止,使得整座城市沉浸在冬天的浪漫和寒冷中。
“你先吃點蛋糕墊墊肚子。”陶頌爾揚了揚下巴,指着桌上的蛋糕,“冬天不吃早飯的話,身體熱量不足會很難受的。”
她以溫意誠的個子來估摸着他的飯量:“不夠的話,再點些其他的。”
“夠了。”溫意誠打開扣在蛋糕上的蓋子,撕開勺子的包裝袋,挖了一大勺放進嘴裏。
“味道很好。”他細細品味着口腔裏混雜着奶油和果粒的蛋糕,贊嘆道,“甜而不膩。”
“非常好吃。”溫意誠再次強調。
“我在我們家附近的蛋糕店買的,他家的糕點每天都是現做的,早上買到的蛋糕,用的食材更是新鮮中的新鮮。”
“你家是在哪個地方。”溫意誠舔掉嘴角的奶油,放下手上的勺子,“我的意思是有時間我也想去那裏買蛋糕。”
“安岩門那邊,雍郡府。”咖啡上來了,陶頌爾摸着把手,指腹輕輕貼在杯壁,“蛋糕店就在小區門左邊第二家,叫食戀小屋。“
“我記住了。”
在咖啡廳裏坐了十來分鐘,溫意誠的手機消息提示音接連響起。
“洛瑩到了,我們上去吧。”他看完消息,手裏握着手機,等陶頌爾起身後,到前臺付完帳,兩人一起上樓回公司。
公司門打開,洛瑩站在自己工位旁邊,聽見背後的聲音時才轉過身來。
“溫總,陶……頌爾姐姐。”洛瑩拐了個長彎。
新來的年紀比她大,過往工作經驗又比她豐富,叫小陶是不可能的了,全名不禮貌,這麽好看的姐姐叫陶姐又覺着把人叫老了。
職場稱呼真讓人頭疼,還好她靈機一動,一聲姐姐多好聽啊。
“今天什麽情況,以前你不都九點之前到嗎?”溫意誠雙手插在風衣的口袋裏,敞開的外套露出裏面短款的白色毛衣和黑色長褲,極簡的搭配讓他的氣質顯得幹淨利落。
“有點事兒。”洛瑩回完老板的話,轉而朝着陶頌爾道,“不好意思啊,頌爾姐姐。”
第一遍叫出口後,後面就能越來越輕松自然。
“沒關系,吃早飯了嗎?”陶頌爾提起袋子,“我這還有蛋糕。”
“還沒有呢。”洛瑩看着陶頌爾的眼睛在發光。
她着急趕過來,連口水都沒喝,用饑寒交迫來形容也不為過。
陶頌爾把袋子遞給她,像是在看自己的妹妹:“今天出門比較晚,只剩巧克力味的。“
洛瑩把蛋糕拿出來,還沒吃就開始咽口水,仿佛已經聞到蛋糕的香味。
在陶頌爾的記憶中,她對公司的人員記憶是除溫意誠和洛瑩外的另一個女生,公司目前已到人數是包括陶頌爾在內的三個人。
想起溫意誠的彈性工作制,即便是研修并有人力資源管理工作經歷的陶頌爾對于此也是聞所未聞。
洛瑩吃着蛋糕給陶頌爾指了個辦公桌位,陶頌爾過去,眼前的一幕讓她整個人變得沉默。
這種沉默不單是指語言上的,而是一種從內到外的。
陶頌爾提着上萬的包,看着桌面的髒亂,有些不忍将包放下去。
“有抹布之類的東西嗎?”陶頌爾壓抑住內心想辭職的躁動,露出看似平靜的微笑。
仔細觀察,其實應該能聽出裏面的抑制和咬牙切齒。
講真,被工作錘打多年,她自認為心境已經修煉到至高境界。
唯一不容忍的,大概就是髒亂的辦公環境了。
如果不是這樣的對比,她絕對不會聯想到曾經那個寬闊幹淨還獨立的辦公室。
洛瑩是個馬大哈,也沒發現不對勁,以為陶頌爾只是想擦擦灰,并且因為蛋糕之情,積極熱情地給人找來了抹布。
等她走進看清楚狀況的時候,倒吸一口涼氣。
什麽情況啊,誰做的,她特意整理過的辦公桌怎麽被搞得亂七八糟。
“頌爾姐姐,抱歉,我昨天特意整理過的。”洛瑩主動收拾,“不知道怎麽變這樣了?”
面對公司接二連三的不靠譜,陶頌爾已經說不出場面話了,默默動手将雜物推開。
溫意誠從回到辦公室就不得勁,總的來說是不太習慣自己在十點之前就到公司。
作為一名編劇,他的靈感爆發往往是在晚上、半夜,所以他總是睡得很晚,到第二天的時候起來的時間也相對會晚一些。
他現在人不困,清醒得很,但就是不得勁。
在辦公室窩了一會兒,閑着沒事的他開始留心外面的動靜。
溫意誠貼在門背後,結果這門隔音太好了,幾乎什麽都聽不到。
他幹脆推門出來,看到陶頌爾和洛瑩湊在一堆,走過去一看。
嚯,好大一堆垃圾。
“這怎麽回事?”溫意誠蹙眉道。
“老板,我昨天聽你話,特意把這裏打掃的幹幹淨淨的。”洛瑩舉手,手上還有一張抹布,替自己辯解道,“我也不知道怎麽會這樣?”
“下午人到齊了,問一下昨天誰最後走的。”溫意誠反應很快,“順便通知一下三點鐘全體開個會。”
哇偶,洛瑩一副驚奇的表情,看起來對開會這事感到很新鮮。
能不新奇嗎?
這麽說吧,他們上次全體開會還是在公司剛剛創立那段時間。
後來每個人手上都有工作,遇到問題只需要單方面直接跟人對接,高效率得完全用不着全體開會。
而且公司就那麽幾個人,每天來來回回的,誰在做什麽,問個話聽一耳朵就把事情了解得一清二楚。
全體開會倒顯得多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