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接下來幾天蘇晴不見蹤影,每日練劍結束只見匆匆背影,對顧白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仿佛那一日只是夢中煙雲,偶爾幾次顧白對着蘇晴背影沉思,都會被陸漣一把抓回現實,說起劍術來。

顧白也沒見到林玄雨,聽弟子們講林玄雨是在忙東海秘境一事,因為再過幾日就是三十年一次的東海秘境,屆時已經築基的弟子可以進入秘境求機緣或尋寶。香囊的事被一再擱置,顧白只專心教弟子練劍,閑暇時抄練門規,偶爾深夜從睡夢中醒來,坐起複又躺下。

是他錯覺嗎,這幾日背後疼的厲害。

修仙者一般不會有個頭疼腦熱,因此也不需要看醫生,身體出了問題多數也是自行運功解決,顧白每夜盤腿打坐,丹田內的靈氣只越發濃郁,即将化為丹液,背後卻是一日疼過一日。這具身體出了什麽隐患?顧白翻閱着系統資料,上面有關于蘇晏行的資料很少,總共只有幾句話。

蘇晏行,蘇晴兄長,從小被方萬仞收養,認賊作父,于東海秘境中墜崖身亡。

這本該是個重要配角,卻不知怎麽的,在原著裏只打了個過場,比炮灰還不如,甚至比不過蘇晏行師父方萬仞,至少方萬仞還是一個初級反派。

他得向方萬仞套點話。顧白關閉眼前虛拟屏,他到現在都不習慣這個時不時刷存在感的系統,總是在顧白快要融進這裏的生活時冒出來提醒自己,提醒他前世是如何死的。過去的事他沒有興趣再翻閱。顧白翻找着儲物袋裏的東西,他是個惜命的人,所以才會努力扮演蘇晏行的角色,至于是不是本色出演,演了十幾年的顧白已經不再考慮這個問題。

現在的顧白只想走完劇情後找個地方安頓下來。

一只漂亮的玉蟬躺在顧白手中,在吸取了顧白的體溫後,這只栩栩如生的玉蟬活了過來,開始在顧白手中不安爬動起來。“好孩子。”顧白逼出幾滴精血喂給玉蟬,見玉蟬的身體漸漸化為透明方才起身去了虛峰。

說實話顧白不太想去虛峰,方萬仞心術不正,又是個藏不住事的人,與這樣的人委蛇,顧白略覺掉身份,騙的太容易沒有成就感。

就比如現在。顧白拿着一本金丹期方能練的劍術求見方萬仞,跨進門檻起臉上就洋溢着興奮,他見了方萬仞連禮都忘了行,只沖到方萬仞身邊高興道,“師父,弟子發現了一本好劍法。”

“哦,拿來老夫看看。”坐在太師椅上的方萬仞不疑有假,接過劍譜仔細觀摩起來,他翻了幾頁臉色頗佳,再往下去看便忍不住道了句好。回過神誇獎顧白,“老夫的徒弟果真是慧眼如炬。”

顧白更加激動起來,提着一早準備好的劍往外走道,“弟子練了幾招,請師父指點。”說完不等方萬仞回答,便在院中舞起前三式來。很早之前顧白就得了這劍譜,送劍譜的人對顧白說過,非但金丹期不能練,若是練了輕則氣血翻騰,靈氣四蹿,重則修為盡廢,淪為凡人。

方萬仞翻到扉頁,見上頭題着警告的話,立刻變了臉對顧白道,“徒兒快快停下。”

哪知顧白跟入了魔一般不聽,舞完前三式還要再往下練,方萬仞見狀凝起一道靈力來,擡手打斷顧白手中的劍。沒了佩劍顧白一下子停下來,他愣愣看着方萬仞,轉頭便是口吐鮮血,倒地不起。

再醒時顧白是在方萬仞屋中,方萬仞正送幾位長老出去,回來見顧白掙紮着要起來,連忙按住顧白躺下,又是心疼又是發怒道,“老實躺着。”

“師父。”顧白喘了幾聲,見邊上陸漣也在,更是不解道,“發生了何事?”

“蘇師兄你還說,方長老說你走火入魔,險些沒了修為。”不等方萬仞開口陸漣的眼淚就噼裏啪啦掉下來,紅着眼瞪顧白。“平日練劍就練劍,沒事亂看什麽劍譜,還跟着瞎練,你不知道我有多擔心。”

陸漣這麽一說,方萬仞倒沒什麽話講,他笑着起身坐到邊上,拿過桌上的茶盞,低頭慢慢飲着,看上去并不打算離去。方萬仞沒打算走,陸漣還有一些話就不好意思講了,她在床邊磨蹭半天,紅着臉小聲道,“師兄我明天再來看你。”

“這幾天的練習不可落下。”顧白囑咐着,他等陸漣走了轉身對方萬仞道,“師父弟子想回去了。”

“傷還沒好回去做什麽。”方萬仞放下茶盞,嘴上說着勸慰,人卻是坐在那紋絲不動。

外人不知道方萬仞的毛病,顧白是知道的,方萬仞疑心病一向重,待人留三分餘地,不冷不熱的态度叫一些熱情長老止步,因而也少有人能入方萬仞屋中,就算入了也是方萬仞在場。幼年的時候顧白偷偷進過一回,還沒待上一盞茶的功夫方萬仞就趕回來了,以往一貫和藹的方萬仞在那次大發雷霆,活活毒打顧白一頓。

如此重手叫他怎麽還敢留在這裏。顧白從儲物袋摸出一個丹藥服下後臉上有了一點血色,揭了被子下地,搖搖欲墜行禮道,“弟子已無大礙,明日還有早課,弟子還是早些回去。”

這副強着的模樣真讓方萬仞心疼起來,他連忙站起來扶着顧白往外走,邊走邊訓,“那本劍譜老夫收起來了,金丹之前你莫要再看,對你有害無利。”

顧白認真點了點頭,想着儲物袋裏的原本,半點不肉疼,只一副乖寶寶全聽方萬仞的話。

見顧白這般聽話,方萬仞起了心思,他似不經意問道,“這幾日身體如何,眼盲好些了沒?”

問及這話顧白眼睛忽閃,不敢對視方萬仞,臉上浮現幾分猶豫,全落入方萬仞眼中,左顧右盼道,“還好。”

方萬仞便知東西起效了。他滿意拍了拍顧白的肩膀,宛如打量着上好的商品,估量着能買多少,以致語氣都溫和了許多,“你好休息吧。”

休息好了,才能長出一雙健康的羽翼。

顧白趁機将袖中的玉蟬抖了出去,沖方萬仞再行禮後,一個人離了虛峰。

等人走後,方萬仞轉身入了內室,內室布置儉樸,只在牆上挂了一副道字,方萬仞在字畫前站定,因顧白之前在此休息過,因此身邊多了一股血腥之氣方萬仞并沒有放在心上,他捏起法訣來,只見原本的道字迅速消融,吞噬周圍的宣紙,這洞口越變越大,最後成了一個可供人出入的洞口,深不可見,方萬仞警惕看了看四周,彎腰進了洞口。

洞口的路狹隘,下過幾步臺階就是一處空地,沉重的鐵鏈劃過地面,發出刺耳的聲音,繼而一道黑色人影猛地撲向方萬仞。

方萬仞只冷哼一聲,長袖一揮,那道人影便重重砸到牆上,倒在地上起不了身。

“方萬仞。”地上的人發出嘶吼,“有種你殺了我。”

方萬仞笑了起來,手中亮起靈火,借着靈火的光走到那人面前,一把抓住對方的頭發,毫不吃力提了起來。

靈火之下,一個渾身赤裸的男人出現在方萬仞面前,他的面容姣好,一頭長發淩亂,身後長着一對巨大的羽翼,已不複當初的鮮亮光澤,變得暗淡無光,羽毛雜亂,上頭沾着不少褐色血跡。方萬仞卻是對它愛不釋手,他摸着羽翼感嘆,“真是尤物。”

那人狠狠看着方萬仞,恨不得将方萬仞碎屍萬段。

“有其父必有其子,想必你的兒子也會同你一樣,生出一對巨大的羽翼。”

聽到這話他激動起來,奈何手腳被廢,只能朝方萬仞啐了一口唾沫,“畜生。”

被吐了一臉唾沫,方萬仞直接将人扔到地上。

他掙紮着從地方爬起,發了瘋一般朝方萬仞殺去。

方萬仞是不耐煩将他踩在地上,威脅道,“還想聽見你兒子的聲音就老實點。”

被戳中軟肋的他安靜下來,半天後哀求方萬仞,“晏行是你一手帶大的徒弟,你可是親眼看着他長大。”

“晚了。”方萬仞收回腳,看着他在地上半天爬不起來,“東西我已經給了他。”

“你不能……”他幾乎呲目欲裂。

“老夫當然不會動晏行,晏行可是老夫的愛徒,老夫只會等着晏行成年,再把他送給玄鶴老祖,一只剛成年的羽族,想必玄鶴老祖會喜歡。”方萬仞道。“匹夫無罪懷璧其罪,要怪就只能怪你們羽族,生來就是給人當鼎爐的命,你是,你兒子也是。”

他手死死摳着地上的縫隙,他們羽族與世無争,從不與人族搶什麽,可這些修仙者貪婪無恥,說什麽羽族有助于修行,不但燒毀他們的家園,還抓走了族人,包括他的妻子和一對兒女。

“可惜讓那個女人逃了。”方萬仞将他按在牆上,“不然也讓她看看,她丈夫被人艹的樣子。”

玉蟬偷聽完對話又悄悄飛回主人身邊,顧白沒有回去,他去了坤天派的山門,這裏除了擇選時熱鬧不已,平時少有弟子經過。顧白就坐在最後一階玉石階上,這是拜入坤天派的最後一步,也是求仙問道的第一步。

金丹修為的方萬仞要想識破顧白的法術是輕而易舉的事,更何況是帶了顧白精血的玉蟬,只不過顧白先前這麽一鬧,方萬仞忘了‘謹慎’二字。

最後一句話被複述出時顧白面無表情捏碎了手裏的玉蟬,任破碎的玉石紮進肉中,滴在潔白無瑕的臺階上。

他怎麽忘了,身為蘇晴的兄長,蘇晴該有的東西他自然也不會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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