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我想我們是不是見一面？

從五月到十月，李婉一直和海運官司做鬥争，還沒有最終的結果。而在這段時間，盧冬都表現得很鎮定，鎮定到原彥看不下去。原彥有天見李婉和律師進會議室開會，路過盧冬身邊，李婉欲言又止最終沒喊盧冬走進了會議室。原彥便着急問盧冬：“處理你客戶的事情，你怎麽不進去聽啊？學習學習海運知識也好啊！”

盧冬沒吱聲，看了眼會議室又低下頭，半晌才說道：“李婉姐說她會解決的。”

原彥聽到這話有些生氣，說道：“怎麽也是你的客戶，你就想讓李婉姐一個人處理？”

盧冬眼神裏閃過不安糾結，随即很快平靜下來，說道：“黃雅姐和我說不要參與太多，本來這事發生是不可控的，公司沒說什麽我積極主動攬責任，後面可能會很麻煩。我該交的資料都交給李婉姐了。”

“黃雅姐說什麽你都聽？李婉姐對我們這麽好，發生這麽大的事情第一時間先安慰你，你一點心都沒有啊？”原彥真生氣了，忍不住提高聲音說道。

盧冬還是不為所動，但她的眼睛有點發紅，可她一直在想黃雅教她的事：“李總是對你們好，但公司又不是她一個人說了算，李總自己和我說過的，公司是公司，她是她。她主動要幫你解決，你就讓她解決吧，她和公司之間好協調的。這不是自私，你總要為你自己多考慮點，要後面追究你的責任，你承擔得起嗎？李總如果說過類似不能怪你的話，你要保留下來。你也不是不幫忙，有這時間多開發幾個客戶也是給公司幫忙。”

面對客戶棄貨的重大損失，盧冬內心十分惶恐不安不敢表露，黃雅的話雖然不能安慰她，但能讓她往一種能自處的态度上靠。好歹能讓她最近維持體面繼續上班，所以她希望黃雅說的話都是正确的。

李婉多少能猜到盧冬的心态，也因此越發感到心寒，她從一開始耐心願意教願意帶，漸漸變得平靜冷眼。她不再主動喊盧冬參與事件處理，想看看人的懦弱和自私能到什麽點。而當她變成這樣的心态，她也看到了自己的狠心和自私。

十月一號國慶放假前，這個官司要正式開庭一審，李婉以為這個時候，盧冬總要了解下事情的進展，結果她跑來請假，說自己國慶假期想和朋友出去玩，為了避開高峰，她想提早兩天離開。

李婉聞言，二話沒說給她批了請假條。陸寧看到這個請假條，生氣來她辦公室理論說她太縱容下屬了。

李婉看着陸寧沒争辯，只說道：“等假期後再處理這事，我心裏有數。”

“你就是對他們太好了，一個個蹬鼻子上臉，根本沒把你當回事。”陸寧心急說道。

“如果你和他們不一樣，有把我當老板，那我現在說話你聽一聽，陸寧，不要和我争。盧冬的事情，我會在節後和她好好處理。”李婉冷靜說道。

陸寧被李婉冷硬的态度唬住，最後憤憤走了。

而國慶假期過後，李婉就把盧冬叫來辦公室，通知她離職。

盧冬聽到這個消息有些張皇站在那，但也不是很意外，仿佛知道自己會被開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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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婉見狀問她：“你知道我為什麽開除你嗎？”

盧冬想了會，低聲說道：“因為客戶棄貨的事吧。”

李婉聽到這個回答，心裏更覺悲哀，她應該什麽都不要再說，但想來想去，她還是把話和盧冬說破，她看盧冬就像蒙在鼓裏的人，對世事還一竅不通卻已經先去學習自私。

“我從來沒有想過因為客戶棄貨的事就開除你，盧冬，這種事情發生不能怪你，誰也不希望發生。我開除你是因為後面你的态度，國慶假期前，你和我請假出去玩，把我的心弄寒了。我看不到你一點責任心，你一點也不關心事情後續的處理。”李婉說道。

盧冬怔怔聽着，而後她看着李婉忽然哭了。

“我有責任心，李婉姐，我其實心裏覺得很對不起你，我一直很難過，我一直很崩潰感覺每天上班都很壓抑。所以我就想國慶出去玩兩天放松下，可能能調整過來。我想問你情況，但又很怕聽到情況。”

李婉看着盧冬哭着說出她自己的不知所措，內心又軟又硬，她等盧冬哭完發洩完情緒，問道：“你自己也想離職是嗎？”

盧冬點點頭，說道：“但我怕我提離職公司會追責，也覺得自己現在離職很沒有擔當。”

李婉沉默聽着，她看到“人”就是這樣的“人”，很簡單兩劃，要是沒有任何一點理想和勇氣，就沒有任何一點支點。他們想這樣他們想那樣，但絕不會勇敢去做任何一件事，走向任何一個方向，永遠活在模棱兩可的對錯裏。

許久，李婉說道：“你走吧，我已經教不了你了，盧冬，你已經很難信任我或者公司，可能換個環境對你會有好處。我還是相信每個人都會成才，只是不一定在我們公司而已。如果你想長進，去找家管理嚴格的公司，流程化制度化的環境更适合你，可能對你的成長有幫助。”

盧冬聽到李婉這麽說，不禁又哭了，她說道：“李婉姐，我沒有不信任你，不管是我還是其他人還有黃雅姐，我們都很信任你，一直都說你很好。沒有一個人覺得你不好。”

李婉聽到這種話，一點也不感動，她越過盧冬的肩膀看到外面的大辦公室，心裏暗下決心要重新審視自己，哪怕現在團隊裏的人都是和盧冬一樣的想法，她原地解散從頭開始也在所不惜。

“你們不是信任我，只是利用我對你們的好而已，你要是真的信任我，應該會和我一起解決問題。我不是很優秀，但我盡可能在自己能力範圍內，為你們營造我認為适合人發展的環境，不過我錯了。不是每個人都是我。”李婉苦澀笑了笑說道。

盧冬忍不住哭得更傷心，她說：“李婉姐，黃雅姐說你很好，但是公司不行，你也應該值得更好的平臺。”

“噢，所以她會給我平臺給我投資？”李婉笑了笑，說道，“你離開後，她也會給你介紹工作嗎？”

黃雅走的時候，找過李婉向她道歉希望她不要把她做的事情說出去，不然她的職業生涯會很難看也可能就毀了。李婉只把這事告訴過于傳，于傳一開始很憤怒說要追究，但真的在落實的時候，兩人都心軟了。只是心軟沒有換來任何一點好結果和感激。所有的對立面都很難消除，膽怯懦弱的人，即便你原諒他，他們依舊會因為自己的恐懼而不斷攻擊你。

李婉不想再多教盧冬一句話，她安靜抱胸坐在椅子上看着盧冬在她自己的思維裏打轉。她知道以後社會上其他人事遲早會教盧冬的，也有可能有些人這輩子就是朝向另一面生活，往私欲裏永遠深紮而不自知。

盧冬最後哭完也釋然了，她松了口氣，尤其在确定李婉不會追究她責任，讓她自己離職的時候。她在離開李婉辦公室前和李婉動情說：“李婉姐，我可以抱抱你嗎？”

李婉聞言站起身給了她一個擁抱，說道：“往前走吧，祝你越來越好。”

盧冬感動離開了，把李婉這三四年的心血都一并抽幹帶走了。

李婉看着桌子上的火焰南天竹，告訴自己需要一個全新的開始。

這四五個月，李婉很少收到 W 的信，可能她寫兩三封，他會回一封，一個月可能就一封。而 W 的上一封信讓李婉很在意，他和她說：

“Phoenix，

很抱歉，最近沒法好好給你寫信，因為我一直在調整我自己的生活。

說實話，我有時候很羨慕你的狀态，因為你總是積極樂觀，在逆境中也不屈不撓堅持自己無畏前進。而我總像被困在一個點裏，很難豁達放手。

我想你應該知道我在說什麽，我的上一份感情其實結束一年多了，但我發現自己其實一直沒有走出來。前段時間，我不是沒有收到你的信而遲遲不回複，而是我重逢了前女友，我想和她複合，但我知道她不可能再愛我。只有我一個人留戀過去的感情，想象如果在某一個時間節點改變，我們可能就會走向完全不同的結局。我感覺我們是錯過了，但于她而言這或許就是本來的結果。

每次讀到你的信，我都會想起她，我知道你不是她，但你對人對事的角度偶爾會讓我想起她，你仿佛都在提醒着我錯失了她的某些部分。這讓我反省，一會讓我對我們的感情有新的希望一會是更深的無緣失望。所以，我不知道應該怎麽繼續回你的信。她內在和你一樣是個比我堅強很多的人，我不得不承認自己的軟弱。我想她永遠不會需要我，也不可能會愛我了。

很抱歉和你說這些話，我現在越發理解以前我不理解她時，她的痛苦。我總在說愛不愛，她總在說工作，看似不同，但我們最終都是想讓對方看到自己的某一種價值，然後畫出生活的意義。我們都嘗試在別人身上找過意義，後來她先明白了這事是無果的，她就轉身離開了。等我明白的時候，她已經往前走很遠了。她不會再聽我說這些，她可能以前給過我機會去說這些，但我當時只想牢牢抓住她。

我不知道愛是什麽了，如果那是尊重和理解，那我感覺它真的是很痛苦又讓人着迷的東西，要是我不明白就好了。我就讓自私擴大讓欲望膨脹，讓我霸占她。

我想你在工作中的痛苦也是和我一樣的，原來當人看中某一種價值，想去實現任何一種價值的時候，感受都是一樣的。只是我們總是覺得自己是對的，無法理解別人的熱愛。

再次抱歉這封信像在胡言亂語，我很感謝你給我寫信分享工作和生活，不過我需要好好調整自己才能繼續給你寫信。因為有時候，我怕會把對她的感情，轉移到通信這種更虛無缥缈的事情上去。我應該好好去面對現實的生活，正視自己，找到新的價值。

祝你一切順利，我的朋友。

W”

李婉想 W 這封信是在和她道別嗎？因為她的上封信隐隐透露了她對他的想象和傾慕，她說她沒想過會和一個人說出那麽多的事情，他于她是很特別的存在。所以他坦白說他現在對她的理解和關心，多少都是情感轉移。

這讓李婉心裏難受又糾結，她知道應該就這樣結束了，可就這麽結束，她又有些不甘。所以這封信，李婉一直沒有回複，到了今天，她忽然想明白了，與其糾結矛盾猜測，不如坦然重新開始，她想見一見 W，可能見一面就可以釋然結束了，也可能對他們都是重新開始。

于是，李婉給 W 發出了邀請：“我想我們是不是見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