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50
西門吹雪其實并沒有完全下定決斷,他甚至在這月餘的奔波營救中可以避開去想困擾自己的這件事。
但他此刻卻能體會到一個詞:歸心似箭。
什麽都不想,什麽也不管,就這樣先回到山莊。
該說什麽,該做什麽,皆不去理會,等見到這個人,再想不遲。
健馬七日的路程,生生用了五日便走完了。西門吹雪一路風塵踏入萬梅山莊,迎面而來的便是老管家略帶焦急的面孔。
“莊主總算回來了。”
西門吹雪:“出了什麽事?”
老管家道:“是葉城主,他走了。”
西門吹雪解開披風的動作一頓,面孔陡然冷肅無比:“我吩咐過回來之前,不能讓他離開。”
老管家如何不知失職,但這件事發生的太過超出預料,他不得不将當時的情況盡量還原的描述出來:“莊主走後,葉城主與老實大師說過幾句話,老仆隔着太遠并沒有聽見。”
西門吹雪面色已經很是駭人,甚至有些不耐:“接着說。”
“之後一連三日都如往常,但第四日早晨,東廠的人就把山莊整個包圍起來,連州府的人都被驚動了。”
“東廠……”西門吹雪眉峰緊緊皺着,他立即想到老實和尚在黃石鎮的奇怪表現,萬梅山莊與朝廷素無瓜葛,能把東廠引來的人,只有那一個。想到這裏,再開口時,語氣中已經有了殺意:“難道萬梅山莊的人,連幾個東廠的人也怕?”
便是從小看他長大的管家也被此刻西門吹雪的氣勢所懾,臉色也白了幾分:“東廠雖有高手,但萬梅山莊的舊人都是跟随莊主多年,自然是不怕的。本來老仆已率了山莊護衛出門準備擊退包圍山莊的人,怎料城主忽然從後點了老仆和十三衛的穴道。”
西門吹雪一怔:“葉孤城,他點了你們穴道?”
老管家十分肯定的點頭道:“城主似是認得東廠領頭之人,那人見城主出現,擡出一頂轎子,城主便徑自進了轎子,和東廠之人一起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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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門吹雪面沉如水:“他,是自己願意走的?”
管家覺得這件事只能這樣解釋。少主人認了葉城主做義父,還救過小主人兩次,他也早已将葉孤城視為晚輩,此刻亦是十分不忍:“東廠的人雖然明面上是相請,但脅迫之意思老仆還是分辨得出的。城主走後,老仆才發現城主将莊主的劍也留下了。”
西門吹雪沉默了許久,才問:“劍在何處?”
老管家道:“劍在城主房中,老仆命人不許妄動一物。”
西門吹雪的衣角一揚,人已在角門處。
屋子內是蕭索的白,牆角定窯的美人肩梅瓶裏斜斜插着一枝古拙遒勁的枝條,桌上放着一卷翻到一半的四方志,和一柄古雅烏鞘長劍。
誰曾說過,從此劍不離身……
這一瞬,西門吹雪的眼睛紅如血,冷如雪。
一個劍客永遠不會抛棄自己的劍,除非他死。
葉孤城留下了劍,這意味着他抛棄了這段記憶;他帶走了三個月的藥,是不是也說明他給自己只留下了三個月的時間?
山莊一切如舊,一切都仿佛和孫秀青離去時一樣。
一個人,忽然出現,像一顆投入湖面的石子一般蕩起層層漣漪,漣漪散盡,這個人又和來時一樣忽然消失。
西門吹雪在這一天後,變得異常沉默,他甚至沒有開口說任何一句不必要的話。
晨起,賞花,觀景,用食,練劍,沐浴,更衣,看譜,冥想,打坐,休憩,一切都好似和他過去三十年的人生一樣,有條不紊,從容閑适。
不同之處,他會偶爾多花些時候陪伴自己的兒子。
每當這個時候,他回想起老管家後來回憶的事情:“葉城主在離去前三日,每日都會與陪伴少主人玩耍,直至就寝。”
這個人,早已将一切都安排妥當。
他一直以為他那段在莊內的心緒不寧,是在猶豫二人之間的關系,誰料他卻是想着如何再一次隐瞞!
若彼時他在山莊之中,也許葉孤城最後瞞不住會對自己和盤托出;但天意弄人,偏偏陸小鳳在黃石鎮遇險,他不得不暫時離開。
每到這個時候,他就會升起一種并不熟悉的欲念:拿起劍,天涯海角,把他找出來!
這種情緒是不曾有過的執着,他自幼癡心向劍,除了劍,其餘皆盡擯棄。世人都說他的劍已經通神,是天上地下獨一無二的天才。可他們卻不知道,劍才是天地間他心歸屬之處。
人會死,會離開,會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抛下另一個人。
心中生出的念頭并沒有随着練劍和靜坐平息下來,這是極少見的。
就在此時,管家來報,陸小鳳與花滿樓登門拜訪。
百花樓裏的酒雖不是最好的酒,但百花樓又最好的鮮花,和最好的朋友。
陸小鳳在百花樓喝酒,向他講述這一次黃石鎮頻臨死亡的驚險遭遇,說起大破黃石鎮的陰謀就一定會提到西門吹雪,提到了西門吹雪,就不免說起了西門吹雪的兒子。
花滿樓熱愛一切生命,他雖然不贊成西門吹雪殺人的道理,但他很想見一見這個還在襁褓中的小生命。當他流露出這個意思之後,陸小鳳立即發現這是一個絕好的借口,讓他可以去萬梅山莊喝酒,于是他便邀了花滿樓同去做客。
西門吹雪見了花滿樓,便讓管家抱了孩兒前來見客。
陸小鳳還未坐下,便聽西門吹雪直直問道:“老實和尚何在?”
花滿樓一愣,他知西門吹雪素來直接,不喜虛禮,但方才這句話裏卻含着不容錯認的怒意。
陸小鳳也呆了一下,道:“黃石鎮他走後,我便直接去找花滿樓,後來并未見過和尚。他可是又做了什麽好事?”
西門吹雪冷哼一聲:“第三次了,他在我眼皮下傳遞消息,你當知曉事不過三。”
陸小鳳張大嘴巴問:“他傳遞什麽消息,和誰?”
談話間,管家已經抱了小主人進院,小童穿着白绫羅衣,粉嫩可愛,嘴裏叫着“爹爹!爹!”
花滿樓立即笑着起身迎去,小心翼翼逗弄小童,也将早已備下的充做見面禮的一枚玉珏系在小童腰間。
西門吹雪收回目光:“老實和尚與東廠有了勾連,你可知道?”
陸小鳳怔住:“東廠……大內太監……和尚……我曾經在紫禁之巅那次懷疑過他屬于一個叫白襪子的組織,但他沒有承認,他只說自己是肉襪子。”
那一次他已經疑心紅鞋子和青衣樓之上,還有一個更隐秘的組織,這個組織他暫時稱作白襪子。
西門吹雪正要再開口,忽然聽見花滿樓“咦”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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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小鳳和老實和尚猜白襪子的時候我真驚呆了,好随意的猜測。
城主你的秘密要藏不住了
不能怪莊主沒有第一時間出去找人,一個是沒有線索,二來,孫秀青走的時候,莊主也沒有去找。
所以這是一次仿佛同樣的開頭,但是結果截然不同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