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他跟我鬧着玩呢
第二天仉星航起床對鏡子洗臉時才發現右下角電子數字上顯示——Sat.7:00。
他後知後覺原來自己已經來這裏三天了,可能是因為一天一場架生活充盈而忙碌,讓他短暫忘記了時間。
周六,不用上學。
仉星航倒回床上,裹住被子深深陷進去,打算睡個回籠覺。沒過多久,後頸腺體隐隐發疼,他從睡眠中清醒。
此時天大亮,室內亮堂,仉星航不喜歡黑暗,窗簾是不遮光的雪白薄紗,薄紗随機械嗡嗡聲朝兩邊拉開。窗戶敞開,清風湧進,帶着涼意,卻吹不散室內逐漸濃郁的信息素。
仉星航捂着後頸,他低垂頭難受起身,從床頭櫃抽屜裏摸出抑制劑,犬齒咬開封口,順着手臂血管打了進去。透明液體緩慢流入身軀,後頸疼痛随着一跳一跳的躁動愈發明顯。針筒拔出時帶了血跡,仉星航沒有用手按,起身下床,赤腳去了陽臺。
小區遠離鬧市,四周寂靜,春日裏天朗氣清,偶爾有鴿子咕咕鳴空飛過……仉星航坐在窗邊曬太陽,瓷磚涼意順着腳心傳到身上。涼風吹拂裸露皮膚,渾身卻依舊滾燙,信息素開始蔓延,涼風緩解不了身上焦躁,卻讓信息素四散,樓下發出驚疑聲。
“哎——是哪家的Alpha易感期了,這麽大味?”
“趕緊隔離啊,受不了了!”
“我家小寶還沒成年呢,別受影響了。”
“你知足吧,受影響分化成Alpha,多好的事!”
Alpha有什麽好的?仉星航腹議着關上窗,把讨論聲隔絕在外。優質Alpha每個月的易感期有三次,這是他本月的第一次。
他打開早就準備好的籠子爬進去。信息素失控,身體就不受控制,整個世界都黑了,他把自己關在籠子裏,許多昏暗畫面随着精神拉扯在腦海中交替閃爍。
他驚恐、不安、難受、發了瘋……
下午太陽西曬,光斑順着籠子縫移到蒼白臉上。仉星航睫毛勉強顫動,膝蓋随翻身撞在鐵籠上,發出一聲讓人牙疼的哐當。欄杆上的血已經黑了,他額角碰掉一小塊皮,血順着眼皮流下,結了一層血痂,糊住了睫毛讓他只能張開一只眼睛。
籠子随着挪動又傳來幾聲咣當。仉星航背靠欄杆,仿佛大病初愈,裸露在外的皮膚慘白,又被陽光浸上層薄光,他有氣無力從籠子欄杆間伸出手去,下意識抓住什麽,卻摸了個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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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虛弱笑了下,剛才在記憶中,他好似看到了讓自己眷戀的東西,醒來後卻又不知道那是什麽?。
仉星航易感期瘋狂折騰過後,獨自從籠子裏爬出來,喝了點水,略作休息。看表已是下午三點。他需要吃點東西補充體力。
冰箱裏食物仉星航自心底膈應,不想碰。摸出手機就近點了份外賣——蝦仁蛋包飯。剛加入購物車,系統提醒滿四十減二十,于是他又點份炒年糕。
系統再次提醒【滿八十減四十,還差三十二。】
仉星航倒不是因為差錢,就是單純容易被商家套路拿捏,尤其是滿減,不湊足心裏難受。他半睜着那只結痂的眼睛,輕咬食指,翻騰店裏還有什麽吃的,勉強又點了一份涼面,一份烤冷面。
系統再次提醒【滿一百減五十,還差十三。】
仉星航:“……”
最終他買了兩份蛋包飯,兩份烤冷面,一份炒年糕又加了兩杯紫菜蛋花湯,總算湊足了滿減天花板,再無券可用。
仉星航心滿意足,點了結賬。
界面顯示【商家接單,預計配送三十分鐘。】
仉星航睡衣上汗水混了血水,瘆人的慘烈。他扔下手機,等餐空隙趿着拖鞋進浴室沖澡。
蓬蓬頭嘩啦打開,水流沖刷過身上,順着Alpha清晰勁韌充滿張力的肌肉線流過全身,那些看不見的傷口開始隐隐發疼。
多年易感期,仉星航身上落下了許多疤痕,大腿、胳膊、胸前,深淺不一,渾身上下唯一還算幹淨的地方,就是臉,今天也終于破了相。
額頭口子沖洗幹淨後露出雪白裏肉。他擰着眉頭扯了張紙巾沾掉旁邊血水。吹頭發時對着鏡子照,幸好傷口不長,位置靠上,即便留疤了頭發垂下來也能遮住。
外賣員掐着點配送,三點四十門鈴準時響起。仉星航在嗡嗡的吹風機噪音中沒有聽見門鈴響,手機躺在客廳桌上,震動音也被蓋住。
等到他停下吹風機時,門鈴已經快被摁廢了,旋律在房中靡靡回蕩,手機嗡嗡震動,異常熱鬧焦躁。
仉星航赤腳過去開門,腳踩在地板上發出噠噠聲響,沿途留下一排水漬。
送餐員正在急躁撥號,心底不知道問候了門內傻逼多少遍。明明有聲音就是不來接餐,每次送外賣最煩遇到這樣的選擇性耳聾,一門之隔,他急的團團轉。
“超時了,超時了,要扣錢的……”
沒有腳步聲,面前門豁然打開,濃烈Alpha信息素夾雜濕氣撲面而來。
“不好意思,我……”
“你讓我這單拖延了十分鐘!”送餐員急躁說。
四目相對,兩人都怔住了。這個世界太小,小到這麽大的朝陽市,點份飯都能碰到。
阮芳雨穿着店裏橙白配色制服,衣服上還印有“合家蛋包飯”廣告。腦子驀然卡殼,讷讷接了下半句。“你要給好評知不知道……”
在濃烈又熟悉的信息素中,他的火氣瞬消,拉下帽檐,掩耳盜鈴裝作不認識。右手袋子往前一遞。“你的外賣。”
仉星航并不接,雙手抱胸倚着門框似笑非笑。這相遇太美妙了,美妙到好似早有預謀。他超後側身,示意阮芳雨把飯送進客廳。他在拿捏阮芳雨方面無師自通,現學現賣。“給我送進去,不然差評你。”
阮芳雨:“……”
滿屋子的信息素順着門往外湧,堂而皇之的請君入甕。他不知道仉星航剛才磨磨蹭蹭在裏邊做了什麽,只知道手裏的餐是兩人份的量。
他瞟了對方一眼,剛洗完澡,衣服也剛換的,頭還破了……這些線索湊在一起無疑要引人遐想,仉星航這樣的瘋子似乎做出什麽事都不會讓人覺着意外。
優質Alpha信息素的壓迫有些致命,腺體在沖擊中不安萎縮,阮芳雨屏住呼吸,強忍着眩暈和惡心,把餐盒塞進仉星航懷中,強行擠出一抹揶揄的冷笑,譏諷說:“我對3P不感興趣。”
好評愛給不給。阮芳雨扭頭就走。
仉星航出乎意料沒有追來,依舊維持原樣靠着門框,還有興致朝他背影揮手。“哥,我們再見呀。”
阮芳雨敏銳覺出這個“再見”并不是指周一學校的再見。
三十分鐘後,阮芳雨再次提着外賣包站在門口,一臉被逼無奈。
不同于上次的“千呼萬喚始出來”,這次不僅門開着,屋內所有窗戶也都大敞,穿堂風撲面而來,原本濃郁信息素也因全方位通風散盡。白紗窗簾被風撩在半空鼓蕩。
仉星航坐在正對門的沙發上,換了身幹淨襯衫,風從發絲間吹出來,歪頭看阮芳雨,笑的像只守株待兔得逞後的王八。
阮芳雨深吸一口氣,從那句“再見”開始就知道事情不會善了。在這種小事上反抗沒有意義,他不想做無用功,再次妥協,順從對方意願,進門把飯盒放在桌上。
出于禮貌,他的視線沒有偏移亂打量,把飯放在桌上就走。仉星航在他起身時扣住手腕,仰臉問:“哥,你一個小時多少錢?”
阮芳雨下意識低頭看過去,仉星航微笑依舊,大概是剛洗完澡,臉色比平常還要白,略顯病态。
之前滿屋子信息素,阮芳雨此刻能想到的唯有四個字——縱欲過度。他對于糜爛的人和生活向來敬謝不敏,面對一語雙關的詢問,緩慢又強硬将手掙出,用眼神兇狠警告。
“老子一小時八萬。”
“便宜了。”仉星航今天第二次出乎阮芳雨意料,他松開手,并沒有像以前一樣強迫做什麽。
目阮芳雨離開,他愉悅笑着說:“哥,我們再見啊。”
正要進電梯的阮芳雨一個趔趄。“我不想再看見你。”
阮芳雨騎單車順着小區門口揚長而去,一路上都在為仉星航那聲“再見”心煩,未蔔先知就知道這個瘋子不會簡單罷手。
果不其然,他剛回到門口,單腳點地,沒等剎住車,老板就拿着長長一條單子迎出來,驚詫問他。
“小阮,你是不是得罪顧客了?這個叫‘到我碗裏來’的客人又下了十單,還要一次一單分開送。”
天很好,太陽正曬,阮芳雨連續騎行一小時,悶了滿頭汗,臉都熱紅了。他跨坐在單車上,摘掉帽子用手背胡亂抹了把粘在額頭上的汗。
“他怎麽就不撐死呢?”十份,幾個胃啊!他為了生活拼死拼活的工作,仉星航卻拿來戲耍他。
“行。”他把帽子重新扣在頭上,對店長說:“麻煩給我一份,我去送。”
“這個……”店長見他表情要殺人,不放心提醒。“別跟客人起沖突,別得罪客人。”
“我知道。”阮芳雨手握車把,皮笑肉不笑。“這是我同學,他跟我鬧着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