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探夢律
藥谷多為年輕女子，年長一些就更和善了。
聽聞一一也是藥谷後輩，大家對她也頗為照顧，但事實上，知道她二師父溪飛雪的人并不多，因為她二師父多數時間不在藥谷，只有同門的幾個師姐妹稍許惦記着。
突然身邊多了這麽些人，一一還真是有些不習慣。
知道他們要去南山，有人勸慰他們，南山常年氣溫嚴寒，除了夏季那段時間之外，一年之中多數時間都在下雪，相較氣候溫潤的藥谷，這種寒冷并不是普通人能忍受的，現在雖是剛入秋，有時候甚至有些悶熱，但那邊恐怕已經下雪了。
因此，這不是一個去南山的好時節。
好不容易才有了師父的線索，她如何能輕易放棄。
師伯給他們準備了馬車，以及禦寒的衣物、幹糧、藥材。
于是，在一個陽光燦爛的日子，他們與衆人告別，踏上了遠去南山天池之路。
***
明沨與一一輪流駕着馬車，正以最短的時間趕往南山。
按地圖抄走近路，馬車的作用充分發揮，一一住在馬車上，明沨露宿在旁邊，幸而東西帶的齊全，一路上除了增加補給之外，倒并沒有多耽擱。
不知是天氣原因還是地理問題，越往西南行去，天氣愈加寒冷，能夠看到的人也越來越少，到處都是荒山野林，這不，太陽剛落下山頭，天仿佛就被一塊巨幕遮蔽，漆黑的山野散發出一股陰森的死亡之氣，寒風呼嘯在林中，如哀怨的幽吟經久不絕。
明沨停下馬車，環顧四周，道：“這裏前不着村後不着店，深林中恐有野獸出沒，我看，咱們今夜不妨露宿在這裏吧！”
一一哪有經驗，她應聲道：“好！”
兩人剛停下馬車，忽然，周遭飙風迅起，樹木沙沙作響。
明沨心知不對，忙道：“你先回馬車，暫且不要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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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不想再多惹麻煩，便聽他的上了馬車，剛放下車簾，就見幾匹馬疾馳而來，馬上的人一副山野武夫打扮，手中還搖着明晃晃的刀子。看來是遇上劫匪了！明沨暗自打量着他們。
還好，只三個人！
為首一個飙壯大漢到他們面前，先是打量了一下明沨，又是看了看他旁邊的馬車，似估摸着他們身上有多少金銀財物，另一個刀疤漢子大着舌頭含糊道：“把銀子交出來！”
明沨見那三人故意耀武揚威，他緩緩一笑，道：“銀子就在我身上，你們不妨來取吧！”
大舌頭道：“頭兒，在他身上！”
瘦子眼睛眨了眨，喝道：“上！”
為首的壯碩漢子卻不急着上前，那瘦子也退回去兩步，見他直勾勾望着明沨，瘦子忽然用力一拍掌，“頭兒，你是覺得，他長得不錯，是想給寨主那姑奶奶抓去當壓寨相公？”
為首漢子連連點頭，“沒錯沒錯！”
壓寨相公？車裏的一一忍俊不禁。
明沨心中卻明白了，原來這附近還有個山賊窩！
那瘦子道：“喂！小子，跟我去金風寨，咱姑奶奶看上你，是你的福氣！”
不是你們看上我了麽？三個笨蛋......明沨失笑。因不想和他們啰嗦，他目光一動，手中長劍冷冷指向他們，“就看你們有沒有這個本事請我去了！”
那飙壯大漢喝道：“好家夥，還是個練家子，老三老六，咱們上！”
說時遲那時快，四個人的身影已經交織在一起了，與他們交手下來，明沨不由暗嘆，想不到這三人雖然看似蠢笨，但武功卻不弱，若是普通人走到這裏，恐怕也逃脫不得了......一番交手下來，他也實在看不出三人的武功路數，好像，并不是什麽正派的武功！
交戰正酣，忽然一陣奇異笛聲響起。
明沨也覺不妙，但他被這三個人纏住，□□不得。
坐在馬車裏的一一心神恍惚起來，明大哥？心中忐忑不已，她撩開車簾，卻見四下濃霧掩映，除了她和馬車，明沨和剛才那三人都不見了！
十步外的地方根本看不清。
在那煙霧缭繞中，緩緩飄落下一男一女。
他們均穿着如雪白衣，在淡霧中如同谪仙，怎麽會？真的是大師父和二師父嗎？可是，在真正見到他們出現的時候，她又覺得好像不太可能。她掐了下自己，好痛。
“傻徒弟......誰讓你來找我們的？”大師父好聽的聲音率先響起，她又清楚地看到了大師父的模樣，俊逸非凡，風華無雙，眼裏是只對她一個人的疼愛。
“一一，你為什麽不聽話，為什麽不留在山谷等師父回來？”二師父也走上前來，眼中有幾許哀傷。
“一一不是不聽你們的話，只是擔心......”她含着淚，“你們不要一一了......”
“傻孩子，師父怎麽會不要你？”二師父輕嘆一聲。
“那你們為什麽不回來看我？我等了一天又一天，你們為什麽不回來？”一一哽咽着，不知不覺，淚已布滿臉頰，“我實在等不了了，我寧可自己出來找你們！”
“我們只是有事情耽誤了，你怎麽這麽不聽話......”二師父有些生氣。
“算了，我們走吧！”大師父面容冷冷，轉身而去。
“不，不，師父，不要丟下我！”盡管一一大聲呼喊，他們卻似聽不見般決然而去，“師父，師父......”她急聲呼喚。
“師父，等等我，等等我啊......”
她循着他們的蹤跡，大步追去。
不知道跑了多久，她已經不覺得累了，可是除了那抹微淡的白影，她什麽也看不見，四下裏漆黑一片，如同墜入了黑暗的深淵，緊接着，是徹骨的寒意，是滅頂的窒息。
最後，她便徹底沒了意識......
***
幽幽笛聲逐漸消散，山林再變寂靜。
看着那幾個倒了一地的山賊，明沨陡然生出寒意。
鸾七？是鸾七的探夢律！他怎會在這裏？
糟了，一一還獨自在車裏！面對這探心的笛聲，她可能要中計了！
鸾七為江湖黑榜天字號的惡徒，其人酷好音律，一曲探夢律直觸對方內心執念，常常殺人于無形。他因年少時，與師父在江湖行走時遇到過此人，因此對他的探夢律有所準備，但是一一她......可是危險了！
果不其然，等明沨奔回到馬車邊，只有車簾被風吹起，車裏哪裏還有半個人影？
奇怪的是，一一不過一個初涉江湖的小姑娘，鸾七掠走她是做什麽？他看了看地上的山賊，心想，總不至于他們是他的手下吧？或者，真的有這麽巧的事情？
他越想，越是心急如焚。
***
“師父，師父，不要丢下我......”
“看清楚，我不是你師父！”有冷冷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一一緩緩睜開眼睛，發現正對一張猙獰的面具。
“你是誰？”她驀然睜大了眼睛，呼吸變得急促起來。
剛才她看見師父了，怎麽面前是這個人？怎麽回事？怎麽頭有些痛，好似做了一場噩夢......她剛要起身，卻發現身上幾處要穴都被點住，此刻的自己正如砧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
“我麽，哈哈哈......”
那人的聲音如地獄裏的魔音，陰寒徹骨，讓人遍體生涼。
“小姑娘，你難道沒在江湖上聽過‘鸾七’這個名字嗎？哈哈......”幽幽的笑聲回蕩在山洞之中，令一一的臉色白了幾分。她忍住恐懼，搖了搖頭。
“想當年，我可是叱咤江湖啊！”
鸾七在一一身邊坐下，“啧啧，我的探夢律怎麽樣，可讓你找到你師父啦？”
“你......”原來，那都不是真的......師父根本就沒有出現。她垂下頭，忍住了想大哭的沖動。
“小丫頭，跟你開個玩笑而已！”鸾七笑了笑，然後又盯着她看，“我喜歡你的眼睛，好清澈，好明亮！”
“是不是第一次走江湖啊？來這個鬼地方做什麽？”
“我要找我的師父！”一一不敢對視那猙獰的面具，但借着那稀微的光線，她看清楚，這人穿着一身黑色的大氅，一頭銀絲顯得格外詭異......他說話的口氣，倒像是個神志不正常的病人。
“哦，好吧，你師父對你真重要！你好執着......”
“不過，太過執着可不是什麽好事......”
鸾七說着，用力在她腰間一扯，将她裝着刀的繡囊搶來，“嘿，這是什麽？”
“我的刀！”一一失控大呼，“把我的刀還給我！”
“刀？”鸾七頓了頓，将刀抽出刀鞘，頓時，刀在幽暗山洞中散發一瞬間奪目的光芒，“霜？雪？落？”他摸到了到刀上刻的這幾個字，深深吸了口氣，猶如置身冰天寒地之中，他下意識打了個冷戰，“啊！真是好冷啊！不過，是把好刀！”
“我還從來沒有見過這麽特別的刀！”說着，他将刀在一一的臉上刮擦兩下。一一遍體生涼，大氣不敢出。
“說，哪兒來的？”
一一試圖沖開穴道，卻是無果，只得答道：“這是我大師父送給我的！”
鸾七“哦”了一聲，“歸我了！”他理所應當将刀別在身側，似乎這才是他的東西。
見她不欲歸還，一一急的眼睛又紅了，“那是我的東西，你快還給我！”
鸾七伸出食指放在她唇邊，“噓，別吵，再叫我就把刀扔了，讓你再也找不到！”
一一吓得發抖，不敢提刀的事情，她見鸾七不再說話，于是問：“那你，你把我抓過來幹什麽......我們好像沒有仇......”
鸾七笑着道：“我太寂寞了，所以留你陪我啊！”
一一的臉上再沒了血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