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落雪

出了山谷,兩人到了附近市集,才知道,這片山谷名為幽靈谷,據說裏面有吃人妖怪,一般人都不敢來,哪怕是繞遠路也要避開這裏。而他們手中的路線圖繪于二十多年前,那個時候還不叫幽靈谷,以至于他們不小心進了山谷,才生出了這麽多波折。

為了解開一一手腕腳腕上的鎖,兩人在鎮上又耽誤了許多天,幸好當地有個百年老字號鎖匠鋪,鎖匠想了不少法子,終于将那把鎖給開了。

兩人千恩萬謝,下午又出發了。

***

越往西行,天氣愈加寒冷。

但按照地圖所繪,他們至少已經走了一大半路了,而天池在南山山脈南側,并不在雪山群中,若是順利,應該一個月就能到。

見她不說話,明沨道:“昨天我遇到個樵夫,跟他打聽了天池的情況,據他所言,天池附近常有人守護,我想,應是北域刀宗的人了!”

一一疑惑道:“北域刀宗?”

明沨笑了笑,“如今的江湖分為兩大勢力,南派武盟和北域刀宗,所謂的南派武盟是聚義盟,北域刀宗便是地處南山的刀宗,江湖許多武林名宿都是出自其門,話說,你師父精擅刀法,說不好,會與這刀宗有淵源!”

“我并未聽我大師父提過這個門派!”一一說着,似乎又想起一些事情來,不由道:“若是天池仙草有人守護,那我二師父一人又如何前往?我二師父的武功,并不是很好啊......”

一層隐憂漫上心頭。

明沨猶豫片刻,道:“你有沒想過,或許你兩位師父是一起來的呢?”

一語驚醒夢中人,一一點頭道:“确實有可能!”

“對了,我一直沒問,你大師父叫什麽名字?”

“你身上這把刀,是他給你的嗎?”

“是的,是我大師父送給我的!”一一有些為難,“可是,我不知道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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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大師父在山谷的時間很短,每次都是匆匆來去,我二師父沒有叫過他名字,都是與我一樣,稱呼他為大師父,所以......”所以她對大師父根本一無所知,才會想到先去找二師父。

聽到這些,明沨沉默了。

如此隐藏自己的人,要麽是名聲太響,要麽就是為了避仇。他思索片刻,又問道:“那你的大師父,可有什麽特點?”

“特點?”

“他的刀法非常非常厲害,有時候,我幾乎看不清他的出手!”一一想了想,忽然道:“對了,他是這個世上,長得最好看的人!”

“最好看的......刀客......”明沨微愣,随後他把江湖上知名的刀客都想了一下,洞庭刀俠莫一風,天門玉刀客柳無跡,岳陽斬龍刀張揚,無刀山莊莊主紀潇雲,其中兩位的年紀都已過五旬,另一個并不好看,而天門玉刀客不過二十出頭,似乎都與她所說的不符合......他思來想去,好像江湖上沒有這麽特別的一個人。那她大師父又會是誰呢?

而這把刀,他看了半天,覺得很特別,但是認不出。

一一見他皺眉,以為他想到什麽,忙道:“明大哥?”

明沨搖了搖頭,“我們還是按照原來的計劃,先去南山天池看看!”

一一無力地點點頭,心一陣陣墜了下去。

***

又行二十多日,已遠遠可見南山山脈。

與中原群山不同,南山常年披霜帶銀,氣候嚴寒,以至于南山又被成為雪山,而雪山上流淌下來的雪水清澈甘甜,住在南山一帶的人,也是常常飲用此山泉,身體十分健朗,他們到的那天,正逢大雪紛飛,厚厚的積雪深覆在地,滿目銀白。

雪無聲下着,群山靜寂,只有這一家屋舍升着袅袅炊煙。

在如此嚴寒之地,誰也是不願出門的,他們敲了好久的門,才有個身形佝偻的老爺子開門,一見他們的穿着打扮,便知他們是外鄉人,他頓時變了臉色,将他們連推帶罵的趕了出去。明沨和一一面面相觑,沒想到居然連一個落腳點都找不到。

外面大雪皚皚,放眼過去,根本沒有住處,若是這裏沒人收留他們,在這種氣候之下,他們恐怕要凍死了......所以,他們依然立在門前。

雪落了一身,甚是凄涼的感覺。

屋中傳來重重的咳嗽聲,一一眼眸一亮,道:“明大哥,我有辦法了!”

明沨望向她,“噢?”只見一一敲了敲門。

良久,那老大爺咳着開了門,一見又是他們,就要趕他們離去,一一跟他說着話,明沨才知道,原來,她知道老大爺身患痨病,這寒冬時節發作的很厲害......

大抵知道他們是大夫,那老大爺和善了許多,任由一一為他診脈。

一一望聞問切了一番,終于知道他的病源,還好,并不是什麽大病,只是以前風寒未愈經久咳嗽,以至肺部受損大熱難除,她給他施了針灸,又從包袱裏拿出一些藥材來贈與了他,老大爺連連感激,又讓他們進屋看看。

原來屋內還躺着個老妪,是她的妻子,聽老大爺說,她自打摔了一腳後,就不能下床了。

一一看了看,她的腿骨并未傷到,只是錯位了沒有及時矯正,又長期躺卧病床,以至于血脈無法暢流,時間一長,她便跟癱瘓了一樣。

一一再施針術,不刻,那老妪便覺得雙腿似有了知覺。

夫婦二人連忙對他們拜謝,說是神醫再世,又拿了好酒好菜招待他們。

吃了些東西,他們還是堅持給了老大爺一些銀子,老大爺過意不去,見他們穿着單薄,便拿了些當地保暖的衣服給他們,雖然有些破舊,但對他們來說,已經是非常滿足了。

雪依然紛紛飄落,有人站在雪地裏,凝望着眼前銀裝素裹的世界。

那樣純淨的白,那樣輕微的聲,雪如鵝毛般紛紛揚揚飄落世間,将一切都洗刷一白。心在如此之境下,也靜了。雪落在她的額頭、鼻尖、唇上,涼意直透心扉,似乎唯有這樣的觸動,才能告訴她,這一切不是夢,她來到了南山,快找到天池,就要找到師父了......

冰雪下的那張容顏,是揉碎的蒼白,是令人心疼的堅強。

明沨默默站在她身後,與她一同感受着,雪覆天地,高山蒼茫。

一一轉過頭來,長長的睫毛上閃着雪花,卻凝着一絲哀涼,她道:“明大哥,你知道嗎?我遇見我兩位師父的第一天,也是下了那麽大的雪,天地一片潔白......”

“可是,從那以後,我再也沒有見過那麽大的雪了......”

明沨默然,都不知如何安慰她了,一一笑了笑,對他道:“我真喜歡這樣的感覺!”

“如果不是為了找師父,我倒情願多住兩天!”她說着,頗有惋惜。

“若是有機會,以後再來便是!”明沨望向她,“這樣的感覺,我也喜歡!”

一一凝望着他,凝望着那如清風朗月般的男子,那一路相陪相助的恩人,此時卻不知說些什麽來表達她內心的感激。或許,不用再說什麽,他都明白。

“好了,雪大了,我們還是進屋吧!”明沨提醒道。

“好!”一一跟随他進了溫暖的屋內,卻被老大爺慌慌張張地推進了廚房。

這時,一道粗犷的聲音在屋中響起,“他奶奶的,這麽大的雪,要凍死大爺們!”明沨撩開屋簾,悄悄看着,才發現走進來兩個滿身落雪的大漢,其中一人将手中大刀往桌上一擱,摘下滿是雪的皮帽,粗喝道:“老牛家,拿些熱酒熟肉來!”

老大爺哆嗦了一下,忙應道:“哎哎,兩位爺,馬上就來馬上就來!”

另外一個大漢往地上啐了一口,“這幫孫子,躲在家裏好吃好喝,可苦了哥倆了!”

左首邊漢子接口道:“這麽大的雪,鳥人都沒有,巡個屁!”

明沨悄悄打量着他們,只見這兩人穿着厚重的皮襖子,腰間都系着青色的腰帶,桌上橫着的是一把精制的大刀,再聽他們說話的聲音,中氣十足,看來定是師出有門!那老大爺看他們的神情十分懼怕,看來是橫行久了的......此時老大爺已經将食物端上,好生伺候在旁,那人咬了口熟肉,連連點點頭道:“肉煮的的剛剛好,真餓死他娘的了!”

老大爺戰戰兢兢道:“大爺盡管吃,小的後面還有還有......”

另一人卻邊吃邊道:“最近可有生人來!”

老大爺連忙道:“這種天兒,鬼都沒來一個!”

聞言,那兩人哈哈哈大笑起來,道:“好了,去吧去吧!”

過了許久,那兩人終于吃飽喝足離去。老大爺收拾着殘羹剩渣,一邊不住嘆氣,“可算是送走了!”

明沨試探道:“老伯,方才那兩位是?”

老大爺一臉倒黴模樣,“他們仗着自己是刀宗的人,整天耀武揚威,對我們呼來喝去,想吃就吃想拿就拿,三天兩頭來一趟,我們都要被吃窮了,唉......”

明沨與一一對視一眼,齊聲道:“刀宗!”

老大爺一臉哭相,“可不是,刀宗的人個個武功高強,誰敢開罪他們!”頓了頓,他又道:“兩位恩人吶,你們要來尋親的,還是趕緊走吧,千萬別讓他們撞上,不然我老頭子恐怕也要遭殃了!”

明沨不解道:“他們為何要這麽警惕生人?”

老大爺道:“二位這就有所不知了,在這南山附近有個地方,據說裏面長了株仙草,刀宗的人世代守護,可是三年前,有人來偷盜仙草,所以他們才十分警惕外人......”

一一驚道:“有人偷盜仙草?”

老大爺霍然望向她,“可不是嘛!哎,你們倆不會也是沖着那個去的吧!”

明沨連忙道:“就我們倆,還沒到那兒,恐怕就被打死了!”

老大爺咧嘴一笑,“那倒也是,誰能接近那種地方!”

明沨頓了頓,又問道:“那麽,偷仙草的人被抓住了嗎?

老大爺回答道:“這個哪兒是我們能知道的......”

明沨望向一一,只見她臉上毫無血色,渾身都似在顫抖般搖搖欲倒,他連忙到她身邊,假意摸了摸她額頭,問道:“怎麽了?是不是病了?”

一一虛弱道:“有點冷......”

老大爺道:“我這裏有些治傷寒的藥,拿去吧!”

明沨連忙道謝。

***

回到房間之後,明沨将她扶到床邊。

一一拉住他的袖子,顫抖着道:“明大哥,我好怕......”

明沨緊握住她冰冷的手,安慰道:“不要害怕,我們沒到天池,一切都是未知!”

越來越接近了她所要的答案了,可是她卻忽然有了一種想逃避的感覺,她怕知道的是會個噩耗,而這一路的堅持,一路的期待,最後都變成了絕望。

“一一,你需要冷靜!”明沨給她蓋上被子,“今晚好好休息,明天我們就出發!”

“好......”一一閉上眼,強迫自己不再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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