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師兄弟

整個北域常年風雪連天,壓逼着一股嚴寒之意,而中原往南的氣候就顯得暖和許多,和煦的陽光照耀大地,溫柔地喚醒了沉眠一個冬季的萬物,一路都可以聽到鳥鳴唧唧,花草樹木生機勃發,也給人帶來了無限希望。

北域之行是生死考驗,安然度過,對他們來說都是新生。

離黃河越來越遠,他們馬不停蹄地向西南趕去。

二月裏的天反複無常,他們從厚厚的棉衣大氅換成了輕薄的衣裳,路上遠游的人也越來越多。到了廬州的時候,一一要去往江南蒼流山的藥谷,而明沨要去往廬州以北的劍崖,兩人不得不面臨分離。大半年的同吃同住,一同經歷生死,一同修習武藝,他們形影不離,到這個時候,雖然是短暫的相別,依然讓他們倍感惆悵。

離別的長亭中,将要各自遠行的兩人相互凝望,依依惜別。

明沨望着一一,除卻不舍,眼中還帶着些擔憂,他知她冰雪聰明,但心性單純,即便有武藝傍身,卻怕有心人算計,半晌,他道:“一一,你獨自一人一定要照顧好自己!”

一一對着他的眼,認真道:“明大哥你放心,我可以照顧好自己!”

明沨翻身上馬,說道:“一一,保重!”

一一也上了馬,“我們藥谷再見!”

***

馬蹄聲起,塵土飛揚,兩道身影朝着相反的方向前行。

***

劍崖在廬州以北四十裏,但基本在三十裏範圍內,便有劍崖弟子出沒。

廬州西北的小鎮距劍崖六裏,此鎮是劍崖弟子們通常采買物品之處,也是他們常常集會之地。劍崖弟子通常着裝相似,都以青衫打底,藍衫外罩,手執一柄青鋼劍,風采出衆,與普通人有很大差別,因此明眼人走到這裏,都能很快認出哪些是劍崖的人。

明沨穿着一身石青勁裝行走在街上。

現下正值傍晚時分,集市上的攤販們陸陸續續開始收攤,客棧酒家已經掌燈,但是他并沒有先找個地方休憩一番,而是在街頭上慢慢行走,一邊觀察着四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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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上有不少劍崖的新弟子,看他們的樣子像是在巡守一樣,這個瑤臺鎮似乎散發着極為警戒之意,這是怎麽了?他快步走向前,那是劍崖收集情報和互相聯系之處,未名酒家。

然而到這間酒館時,卻發現它緊緊關閉着大門。

奇怪?這個時辰就關門了?

他用手敲了敲門,并無反應,再度敲了敲,還是沒有反應——這樣只能說明,酒館內根本沒有一個人在......這麽重要的地方,怎會沒有人留守?

一種不祥之意漫上他的心頭。

江湖上并沒有聽到關于劍崖不好的消息,但這瑤臺鎮又是這樣反常,想來必是有重大緣故,見巡守的弟子在不遠處,他正打算上前打聲招呼問問情況,就在這時,前面閃過三個人影,明沨立即喊道:“尹師兄、周師兄、唐師弟,請留步!”

與他錯身而過的三人回眸望向他,好半天才認出他來,“明師弟/兄,原來是你!”

為首之人名為尹時,左側咳嗽的名叫周遙,一副笑嘻嘻模樣的小少年叫唐往,三人皆是師伯南風辰的弟子,昔日在劍崖一起習過劍,但由于他們不屬于同脈弟子,平日也甚少有交集,因此關系也只一般,當然,既在此地遇上,免不了得客客氣氣打聲招呼。

尹時注視了他一番,問道:“不知明師弟為何作此打扮?”

明沨看了看身上的衣服,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此時說來話長!”見他們三人神色有異,仿佛匆匆欲行的模樣,便道:“不知師兄們這是要往哪裏去?”

周遙咳嗽了兩聲,道:“我等奉命來這瑤臺鎮查一查......”他說到半截便不說了,明沨也不好意思多問,畢竟是他們任務中的機密之事,倒是尹時瞧了他一番,問道:“明師弟,好些時日都沒有你的消息,可是去了哪裏?”

明沨緩緩一笑,“有勞師兄牽挂,小弟去往北域辦了些事情,因風雪太大被困在山裏,這才耽誤了行程,不知門內衆位師兄弟可都還好?”

尹時笑了笑,“一切安好,明師弟莫須擔心!”

見師門沒有什麽大的變故,明沨終于放下心來,但想到未名酒家忽然關門一時,他又奇怪道:“小弟只有一事不明,為何未名酒家突然關了門?”

周遙四下看了看,對他道:“此處說話不方便,師弟請跟我來!”

明沨不疑有他,立即跟上他們的腳步。

瑤臺鎮的後山中遍種青竹,有一條竹徑可以通往後山深處,那裏夜深人靜,是個藏身的好地方,平日裏貪玩的劍崖小弟子們,便偷偷躲在那裏面喝酒搖色子,這一點,明沨也是心知肚明的。他們三人神色有異,卻不知究竟是什麽話,非得去到那麽遠才能說?

傍晚起了風,竹聲掩去了四人的步伐聲。

明沨見已經遠離鎮集,奇道:“不知現下可是發生了什麽事情?”

三人的腳步并未停,只聽周遙邊咳嗽邊道:“師弟所猜不錯,我們劍崖已經被盯上了!這街上雖看似往常,其實早就暗流湧動,四處都是眼線!”

尹時接口道:“你道未名酒家為何關門?便是因為此事了!”

明沨停下腳步,“可知道是誰?”

周遙欲言又止,好一會兒才道:“你跟我來,我帶你見一個人!”

一個人?藏身在竹林深處的人?會是誰?明沨心下覺得異常,但又說不出什麽來,見他們三人都神色異樣,便緊緊跟着他們步伐而去。

周邊竹聲翻浪,在陰暗的天色下,青竹林透出一股詭異的氣氛來,人在這樣的情況下,本能的會懸起心來,明沨并不說話,只是握緊了手中的配劍。

到了竹林深處,三人終于停下步子來。

明沨四下查看了番,只見山邊翠竹參天,除卻他們三人之外,哪裏有半個人影子?他眉心一跳,試探道:“不知你們帶我來此,是要見何人?”

“帶你,見閻王爺!”周遙的話突然變了味道,晦暗的臉隐現出一絲詭谲之色——就在眨眼一刻,三把劍同時出鞘,将明沨圍在了中間。

“周師兄,你這是何意?”明沨大驚,當即以劍護住空門。

“何意?”尹時忽然大笑起來,望着他,一字一句道:“意思就是,要你死!”

“明師兄,我們這便來送你上路了!”就連年歲最小的唐往也變了臉色。

明沨心下方知,他們是故意誘自己來此,但不知究竟是什麽變故令他們對同門出手?

不及等他厘清真相,奪命之劍便從同門之手襲來,好在他反應迅疾,當即反手劍出,“叮”的一聲,擋住了身後的暗襲,“為什麽?”他實在不解。

“我們沒必要與一個死人大費口舌!”

師兄弟三人目色相接,似乎早就說好了般,誓要取他性命才肯罷休。

他們互為同門,所修習的劍法也是大同小異,明沨的弱點被三人窺的一清二楚,尹時劍走靈蛇向他檀中穴刺去,周遙則是窺破他後心的破綻疾劍刺去,個子最矮的唐往一招蛟龍擺尾掃向他的下盤,三人配合的非常默契,明沨當即旋身抽退,同時避開白、周而人攻勢,足尖一點反壓住唐往的劍鋒,一招飛雪旋花接着青雲直上出手,只見濕土混着被削去的竹葉朝兩人面門襲去,唐往反應較慢躲閃不及,被泥巴糊了一臉一身。

若說半年前他遭遇這種情況,也許會吃虧,但此刻精進非凡的他,豈會傷于他們之手?

沒想到明沨的反應如此之快,尹、周二人面色更是陰沉,心下便想到了,他應是早就産生懷疑,以至于他們出手皆在他的意料之中。

“殺!”

尹時只說一字,三人頃刻聯招,劍崖另一脈的高深劍法接連出手,明沨被這股氣勢逼得後退許多。

接連幾道寒光閃過,明沨雖勉強應下,但他的左臂被劍氣所傷,淌下一片鮮紅。

見了血,那三人如嗜血猛獸一般,手中之劍愈加淩厲,咔嚓數聲,挺秀的青竹被削斷數根往這邊倒來,明沨一把握住斷竹,身子如輕燕般勾在另一根大竹之上,青色的衣袂與青竹融為一色,在風中穿行。

“不能讓他跑了!”

周遙喝道,本欲飛身直上,只可惜他本是有病之身,接連鬥劍已是氣喘籲籲,此刻若在半空中與他周旋,卻是斷斷不能的。

尹時和唐往接替他而上,三人懸在青竹上生死以對。

又聽叮叮叮數聲,明沨劍似游龍,幾下便避開了尹時所使的劍招,轉而對付起三人中武功最低微的唐往來,唐往沒想到他會如此針對自己,在他迅疾的劍招中,他已是慌的不知如何出手,只聽一聲慘叫,他如斷線的風筝般跌了下去,好在下面的周遙接住了他。

周遙被唐往絆住,把握住這一瞬間的機會,明沨上乘劍法出手,尹時雖然盡力接他一劍,卻是整個人都飛彈出去,跌落在地不住吐血,“你......不,不可能!”他望着明沨,目生懼意。

明沨飛身而下立在他們三人之前,淌血的劍在他們面前掃過,他望着這三位曾經的師兄弟,面色冰冷,“說,為什麽殺我?是誰指使你們的!”

唐往扶起重傷的尹時,周遙亦在不斷咳血,三人在他面前已是黔驢技窮,好不窘迫,見他如此逼問,心中自是大駭,唐往結巴道:“明明明師兄,我們我們......”

“唐師弟!”明沨大喝一聲,卻不及阻止。

唐往被周遙一劍穿喉,一掌将他推到了明沨面前。

“周......周......師兄......”唐往口中鮮血直流,難以說完整一句話,他回頭看着暗算他的至親同門師兄,臨死的目光中是難以置信。

就在明沨接住唐往的時候,周遙和尹時已經遁逃而去。

“唐師弟,唐師弟......”明沨握住唐往的手。

唐往緊緊抓住他的手腕,似有千言萬語要說,卻被喉中不斷湧出的鮮血堵住,不一會,他就兩眼發直,斷了生息,“唐師弟!”明沨目眦欲裂。

“尹時,周遙!”他咬牙切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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