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椿歲為了在山城多待兩天,時年陪着她昨天才回來。這會兒得先去辦公室領教材。
“時年你終于出現了!這個月就要複賽了,你小子別想偷懶!”
椿歲半只腳剛踏進去,她哥就被當場抓獲。
一名喊聲如雷的年輕男老師,拽着時年就要走:“一整個暑假都沒逮到你,聽說你去山裏面辟谷了?”
“什麽山裏面?是山城!山城!”時年絕不允許任何人诋毀自家妹子的第二鄉。
再說人家也是大城市好不好!那麽多好吃的你辟一個我看看?
“行了行了,不管你去了深山老林還是龍樓鳳城。反正這學期開始你別想跑。”老師拽着時年不放,仿佛抓着個負了他兩個月,撒手就會沒的渣男。
“呵呵,您有江馴不就行了。”渣男那聲您,像極了拈酸吃醋的怨夫,“還看得上我這點小成績麽?”
椿歲覺得她哥絕對是想要老師愛的舉高高,結果老師是個直男。
“他已經拿了IMO金牌了啊,今年可以準備下IOI。你雖然是比他差了一點,但培養一下還是有潛力的。”老師說,“你信我。”
時年:“???”我信你個鬼!
合着他連參加個數競都他媽是個備胎:)
椿歲站在邊上,津津有味地看熱鬧,一點沒要上前幫忙的意思。
老師年紀輕輕,發際線就動起了離家出走的心思。又對時年參加數競這麽上心,還喜歡玩成語擴寫。通常像她這樣知識儲備匮乏的學渣,才會更想用博大精深的中華語言來武裝自己。
椿歲猜他教數學。
“行行行我知道了,”時年不耐煩似的敷衍道,“老雷你先撒手,我幫我妹搬教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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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就像每一根頭發那麽寶貴啊少年,”雷老師說,“讓發哥幫你妹妹搬不就行了。”
椿歲歪頭看了眼“發哥”。
濃眉大眼的長相,繁榮昌盛的大背頭,嘴角邊神秘笑容宛如半永久。
作為一名上能翻天打怪獸,下能入地捉小偷的人民警察,老椿同志最愛看那些“深入了解法外狂徒內部生存環境與心理狀态”的港城早期影視作品。
陪着他閱片無數的椿歲,此刻不得感慨一句真像。
“哥你去吧,”椿歲對着時年揮揮手,“問題不大。”
“去吧時年,老雷準備了一整套小藍本在你桌上,”發哥說,“我帶椿歲同學回班裏。”
時年是見識過椿歲實力的,又有發哥陪着,遂放棄抵抗:“行,那發哥你幫我照顧下我妹,謝了啊。”
高二(12)班。
椿歲淡定站在發哥身側,唇角自然地抿出個小梨渦。
“嚯!發哥,這是哪班的班花被你給騙我們班來了?”靠窗的男同學吆喝。
“不是我們學校的吧?這麽漂亮,高一的時候怎麽可能沒見過。”
“轉校生嗎?卧槽長得也太乖了吧。想早戀了怎麽辦?”
“禽獸!”
幾個同學湊一塊兒,用自以為椿歲聽不見的音量小聲讨論。
“發哥——”後排一個空氣劉海圓圓臉的女同學高舉手臂,“讓新同學坐這兒啊!”
說完,又推了把自己旁邊的男同學:“好了,我有可愛的新同桌了,老包你可以滾了。”
男同學:“……”
發哥用眼神詢問椿歲,椿歲笑眯眯地點頭。
女同學課桌上還放着半個巴掌大的ins風小盆栽,一看就是熱愛生活的人。
等走近了,椿歲才發現盆栽裏種的好像是……小蔥。
就是蔥,絕對不是發育不良的水仙花。
“……”好神奇。
“待會兒第一節 是我的課,再和同學們一起介紹你。”發哥替她放下教材,關照道。
“好,”椿歲點頭,“謝謝發老師。”
“……”
發哥走出教室,才聽見同學們給面子憋到他不見才笑出來的聲音。
新同桌撐着課桌笑出韻律:“發老師盒盒盒……發哥姓周。”
椿歲:嚯,越來越像了。
“叫周潤軒。”新同桌說,“實在是太像了,也不知道哪一屆的學姐學長開始叫的,就這麽傳給我們了。”
椿歲聽着這個頗為文藝的名字挑眉點頭,順手拿出語文書。
新同桌見了說:“待會兒第一節 是發哥的數學。”
椿歲一愣:“?”這麽繁榮的頭發居然是教數學的?
“那……(1)班的雷老師呢?”椿歲問。
“老雷?雷震啊,”新同桌說,“實驗(1)班班主任,教語文的,也教我們。”
大意了。
椿歲憑着偷摸研習的《審訊實戰與技巧》,這麽多年連蒙帶猜基本不出錯的神棍形象差點保不住。
果然人不可貌相。
這個年紀的同學瞎扯幾句,只要脾氣對胃口,很快熟絡起來。沒一會兒連小名和微信都交換上了。
新同桌叫鄭柚,那位被鄭柚稱為老包的男同學叫胡建人,倆人高一就同班。高二選小三門,雖然是走班,學校還是按照大三門的成績重排了班次。
胡建人開始無私分享他的每日見聞:“對了對了,我剛剛又看見時語姝給學神送早飯去了。”
再次聽到“熟人”的名字,又和她哥不待見的那顆後腦勺有關,椿歲豎起小耳朵。
畢竟是要幫她哥掰頭的對象,比成績多沒意思,要比就從其他方面尋找敵人的弱點,打敗他,碾壓他。
“嘿,”鄭柚樂了,“那位大小姐還不死心呢?”
“可不是,”胡建人眉飛色舞,“還鼓勵學神現在窮沒關系,不要自卑,只要肯努力,未來一定是光明的!”
椿歲:“……”
她雖然是個學渣中的猹,可也知道IMO金牌這個水平的,未來光不光明還真不用別人來判斷。
鄭柚撇撇嘴:“我有時候都不知道時語姝是真喜歡學神,還是為了顯得她不嫌貧愛富特有同情心。”
胡建人做了個“噓”的動作,朝右邊一直趴在課桌上補覺的男同學看了眼。
鄭柚一臉“我怕他個毛線”。
椿歲好奇地看過去。
補覺男還趴着,先嘭地捶了下桌子制造了個音效,然後才擡頭看他們:“背後說人壞話有意思?”
“那倒也不是,”鄭柚不甘示弱,“我當着她面也敢闡述事實。”
胡建人拼命給鄭柚使眼色,又伸手拉了拉她。
“時語姝說錯了嗎?”補覺男一臉不屑,“他江馴不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不然為什麽不要助學金?”
“人家就只想拿獎學金,”鄭柚說,“不行?”
男生切了一聲:“都窮成那樣了,還嫌錢多?”
椿歲眼看着新同桌的火氣值直線标紅,輕拍了拍她手臂,探出腦袋慢悠悠地說:“同學,人不可貌相哦。”
小姑娘發尾在肩頭掃來掃去,歪着腦袋乖乖軟軟地說出這句話,補覺男一愣,都忘了繼續開怼。
這是……哪裏冒出來的新同學?
預備鈴響起。
“上課了上課了不聊了。”胡建人趕緊插話。
椿歲淡定地翻開新教材。
江城的教材和山城的不同。
共同點是知識點都是相通的,并且椿歲看不懂。
高考形式也和其他地方不一樣。
根據神奇的走班制,椿歲選了物地生。諧音無敵神,搏個好彩頭。
主要是做不出來可以把鍋甩給智商。不像文科,能讓老師鑽到空子叫她努力。
所以絲毫不慌。第一節 數學,椿歲做了個自認完美的自我介紹:大家好我叫椿歲,來自山城。
沒了。
連發哥都覺得,她是不是想多留點時間給自己講課。
椿歲發現了,發哥講課完全不靠音高。那種聽似讓人昏昏欲睡四平八穩的聲音,每次都在你想走神的時候插進來兩句有的沒的,引得同學們樂到發笑。
連椿歲這樣奉行數學課就是拿來養精蓄銳的人,都被硬生生拽回了注意力,一不小心就聽進去了後面緊跟着的“an=S1,(n=1)”。
并且在之後打起了精神,生怕睡漏了賭神的傳奇段子。
而老雷真的是人如其名,講課基本靠吼,倒也震得她時不時倍兒精神。第四節 下課鈴響,椿歲終于解脫。
“歲歲!”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走廊裏的時年叫她。
椿歲懶洋洋地朝他揮了揮手。
(12)班的同學跑出教室奔向食堂的時候,邊和時年打招呼,邊好奇地看了椿歲幾眼。
“年哥,”胡建人明顯和時年挺熟,直接問了出來,“歲歲是你……?”
“我妹,”時年不覺得自己很得意,“親的。”
胡建人:“?”那時語姝……?信息量好大好大。
“年哥,”鄭柚也挺驚訝,“歲歲是你妹妹?”
畢竟另一位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她姓時。
“嗯,”時年笑着揉了揉椿歲腦袋,“你們都在這個班啊?改天請你們吃飯,今天先帶我妹認認路。”
“好嘞。”鄭柚懂。
這是要宣誓主權去了。
去食堂的這一路上,和時年打招呼的不少,椿歲沒想到她哥人緣這麽好。
之前一直以為他是吹的。
就是打招呼的人看她的眼神,都有點說不上的欲言又止。好奇又不太敢問的那種。
而時年則是一副“你們今天都很不上道”的急躁神情。
他也不是不想直接喊得全世界都知道。
只是那樣不太符合他高冷的人設和氣質。
終于,迎面走來了一幫剛下。體育課的少年,遠遠就有人和時年招手:“年哥!”
時年:來了來了這幾個八卦的終于來了!快問我快問我快問我這是誰!
椿歲明顯感覺脖子勒得慌,足見她哥此刻的激動之情。
艱難地擡頭看過去,幾個男生已經走近,其中一個抱着籃球的演技尤為浮誇。
“嚯!小嫂子絕了,”嘴唇抿出上弧線,配合大拇指,“絕了啊!”
椿歲:“……?”
“???”時年快發飙了,這特麽都什麽眼神??明明我們倆長得一個模子裏刻出來似的!
時年轉過他棱骨分明的下颌,用他微挑的挑花眼看着包子臉杏眼的椿歲,用眼神示意她莫慌。
椿歲:“……”
“想什麽呢?!”時年忿忿,又把椿歲攬緊了些,“這是我妹!”
怕反抗起來場面太難看,又實在被勒得想手足相殘的椿歲:“……”
“……哦呵,”演技少年和他的朋友們明顯不太信,“妹妹啊?對,妹妹。”
“妹妹藝考嗎?之前沒見過啊。”
什麽哥哥妹妹的,他們懂,都懂。
“我去!你們什麽思想?!親的!親的!!”時年暴躁了,轉頭看向椿歲時,音調表情切換自如宛如人格分裂,“歲歲,叫聲哥給他們聽聽。”
此時她哥臉上的笑容,看上去沒比她聰明多少的亞子。
眼角條件反射地一抽,還是很講義氣地配合他:“哥!”
主要是覺得自己此刻再拆臺,等了這一路的她哥,很有可能搶先一步不講手足之情。
籃球少年們終于信了。
人果然要多讀書,才能用透過現象看本質這種哲學思想來看待問題。
這兩個雖然長得不像,氣質還是很相近的嘛!
這幫人的傳播能力比他們的體格還靠譜。不出一個中午,椿歲是他親妹子的消息,整個二中就能人盡皆知。
時年放心了,放過了他們。
“歲歲,”等籃球少年走遠,時年偏頭湊過去,小聲但大膽地要求,“你怎麽不叫我哥哥?”
他總覺得椿歲這聲哥帶着點江湖氣,顯得他不太像親的。
像拜來的把子。
椿歲板起一張“真男人絕不說疊字”,“讓我叫哥哥這麽羞恥的詞不如殺了我”的嚴肅臉問他:“你不覺得太娘了麽?”
時年看着她那張讓人想瘋狂rua的包子臉,聽着她用綿甜的嗓音問出這句話,毫無原則地欣然接受:“也是哈,不太符合你的氣質。”
椿歲冷酷點頭。
教學樓離食堂有些距離,時年又特意走得很像無所事事軋馬路。
迎面來的幾個男生一瞧就又是時年熟人,椿歲随意地看過去。
結果——
人群後的少年,漂亮的鳳眼微垂,眼尾卻壓不住微挑的張揚弧度。氣質同從前比疏離了幾分,像用寡淡裹着棱角。
回憶湧上來。
椿歲沒想到會在這裏看見他。畢竟——當年他連自己的名字都死活不肯說。
“這是我……”時年正準備進一步坐實椿歲親哥的身份,就聽見剛還嫌棄叫哥哥太娘的親妹子,一只小手對着某處揮了揮,一只小手掰着他的胳膊無意識地捏了一把,明顯是有點激動。
并且聲音飽含驚喜地脆郎朗道:“哥哥!”
生怕對方注意不到一樣。
“妹”字因為這聲“哥哥”一個急剎,原地漂移一陣眩暈的時年,恍惚地順着椿歲的視線看過去。
此刻迎面朝他走來的單人代表隊,正是那位回回考試壓他一頭,科科成績讓他第二,就特麽連運動會的領獎臺都要比他踩高一個臺階的——江、馴。
時年機械地轉動脖子,低頭,看向椿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