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艱難的嚴冬
我從夢中驚醒過來,出了一身冷汗,頭痛卻減輕了不少。還來不及理清思路,手機卻在此時響了起來。一接通,寧雪脆生生的聲音便從另一邊傳來。
“學長~我想到一件事,雖然當時覺得沒什麽特別,但卻是杜老師這一個月以來最奇怪的舉動了!”
“什麽事?”
“學長你還記得上次你吐槽我嗎?說我那篇雪榕路驚現嬰兒屍骨裏的各種推理BUG,你當時說,那件包屍骨的衣服已經破舊得看不出原本的顏色,從哪知道這是校服的。”
“嗯,對。”
“我當然不知道那是不是校服啦,不過這個消息是杜老師告訴我的!”
“她告訴你那件衣服是校服?”
“嗯!當時我在現場拍了照後,直接去了話劇社活動室拍社團準備聖誕節目的新聞素材照片,拍完後我就跟他們八卦在雪榕路看到的事,當時杜老師也在。你不是從那件衣服的口袋裏掏了個什麽小墜子出來嘛,我也拍了,杜老師特地要了那張照片放大了看,然後又翻了其他照片。我問她是不是看出什麽了,她就說,這件衣服是學校的校服,當年她還是學生的時候我們學校的校服就是這個款式,所以她認得。”
“她說這些話的時候語氣和情緒有異常嗎?”
“異常嘛……說不上吧,只是覺得她也不是很肯定的樣子,對着那張照片看了好久。”
“有墜子那張?”
“嗯!因為聽她語氣不是很肯定,而且校服款式歷來都差不多,所以我就只在新聞裏寫了校服而沒寫是哪一屆的校服。”
“原來如此。”
“怎麽樣學長,這條消息有價值嗎?”
“小雪,幫大忙了。”
怎麽就沒想到呢,都是從樹上掉下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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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找沈情幫忙,兩天後,一張帶有盧森血漬的毛巾和兩根杜春梅帶發根的頭發交到了我手裏。我聯系了蕭然,把東西交給他,讓他想辦法把吳斌的開庭時間往後延,事情可能有轉機。
化驗結果出來後證實,雪榕路的那具嬰兒骸骨果然是杜春梅和盧森的孩子,死亡時間推測是在二十幾年前,正好是杜春梅上大學的時候。
蕭然以調查雪榕路嬰兒屍骨案為由,把盧森和杜春梅叫去問話。由于從監控器中看不太清人物面部表情,所以我只好硬着頭皮跟蕭然一起審這二人。
出乎意料的是,杜春梅在聽到蕭然的問話後,只沉默了一小會兒,便交待了當年的事。
那時候她和盧森談戀愛,在熱戀期間意外懷孕。她去找盧森商量要怎麽辦,盧森在聽說她懷孕後立即要求她想辦法把孩子打掉。杜春梅一氣之下跟他有所争執,二人拉扯間,盧森被杜春梅從臺階上推了下去。
這件事發生後,兩人便斷了來往。盧森不能再跳舞,退出了舞蹈團,杜春梅卻猶豫着到底要怎麽辦。她想要這個孩子,但男友卻如此無情無義,就算勉強生下來也不會管她們母子的死活。而且被學校發現自己懷孕的話肯定會被退學,自己的前途也會毀掉。
杜春梅那時便想着打掉這個孩子,但她不敢去醫院,怕被人知道了會有風言風語,也不敢在外面買藥吃,怕吃壞了藥傷身體。于是她開始做一些劇烈運動,想着能意外流掉就好了。但這個孩子的生命力似乎超旺盛,一點要流的跡象都沒有。
那時候杜春梅很瘦,孩子到了四個月大的時候都看不太出來。她也知道孩子越大就越不好流掉,于是她再次加大了運動量,甚至每天都去跑長跑。但天意弄人,雖然胎象有過幾次波動,但最終還是沒能流掉這個孩子。
杜春梅那時想了很多,既然這個孩子生命力如此頑強,看來也是跟自己有緣。母性由然而生,仔細考慮後,她決定不再做虐待自己身體的傻事,打算一個人把孩子生下來。
好在杜春梅那時很瘦,只要穿着寬松的衣服,肚子的變化也看不太出來。舞蹈團的活動也以要開始準備考研為借口暫停了。到快臨盆的那段時間,她用束腰裹着肚子,又是在冬天,穿着厚衣服,只是讓人覺得她長胖了而已。
孩子是在一個冬季的夜晚降生的。那個時候剛好是寒假前幾天,杜春梅住的八人間宿舍裏,大半同學都已經回家了。陣痛從周四就開始了,她一直以感冒為由待在宿舍裏不出去,期盼孩子能在舍友都出門的白天出生。但到周五晚上,那一刻還是來臨了。
當時宿舍包括杜春梅一起,共有三人還沒回家。當天夜裏,有個同學外宿沒回來,宿舍裏只剩杜春梅和打算等她一起回家的周童。那時夜深了,周童早已睡着。杜春梅摸黑找到準備好的紗布、床單和剪刀等工具,去宿舍間內自帶的廁所裏生産。
南方沒有暖氣,一到冬天室內的氣溫也跟室外一樣冰冷。杜春梅咬着布團,光着下半身半坐半躺在廁所裏,凍得發抖,卻又因疼痛而汗如雨下。她提前了解了一些生産的知識,但真正面臨這個時刻,她又無比害怕。身體與精神的雙重痛苦折磨了她整整四個小時,在天已經快亮時,孩子終于降生了,是個瘦小的女嬰。
嬰兒的啼哭聲頓時刺入耳膜,她急忙小心地捂着孩子的嘴,盡量在不堵塞孩子呼吸的情況下減小啼哭聲。匆忙中,她顫抖着拿起剪刀剪斷了臍帶,用幹淨的棉布和紗布把肚子包了起來。但她還沒有做完這一切,廁所的門外便響起了周童的聲音。
“春梅……是你在裏面嗎?”
聽到周童的聲音時,她知道這事終究還是瞞不住了。于是她打開廁所的門,在見到廁所內的鮮血和新生的嬰兒時,周童吓得坐倒在地上,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周童是杜春梅最好的朋友,杜春梅在嬰兒的啼哭聲中稍微跟她解釋了一下前因後果,周童才慢慢冷靜下來。當時周童堅持要送杜春梅和孩子去醫院,但還是在杜春梅的苦苦懇求下作罷。
好在時至寒假前,整棟宿舍樓裏沒剩幾個人了,嬰兒的啼哭并未驚動其他屋的人。周童幫杜春梅清理了身體,将她扶上床,拿來全宿舍裏的被子替她保暖。又用宿舍現有的一壺熱水把孩子清洗幹淨,把孩子包起來放到杜春梅身邊。
杜春梅暈睡了一整天,再醒時天又黑了。她奇怪孩子為什麽沒有哭,見到放在桌上的奶瓶時才明白,是周童在照顧她。周童問她有什麽打算,是不是要把孩子帶回家。但杜春梅搖了搖頭,之前她早就想好了一切。
現在她還沒有能力撫養孩子,她家的家教又嚴,要是把孩子帶回去,父母肯定連她這個女兒都不認了。因為預料到産期将在寒假裏,放假前她已經跟父母說過,這個寒假要在外面打工,不回家了,學校宿舍那邊也登記了寒假繼續住校。
至于孩子,杜春梅打算把她送到孤兒院去,等以後畢業有了工作,再把孩子接回來。
但杜春梅産後身體實在太虛弱,一直在發燒。嬰兒要是一直放在宿舍裏也不是辦法,啼哭聲是掩不住的,萬一被宿舍老師發現,之前的努力就全完了。她拜托周童這兩天就替她把孩子送出去,不過白天太顯眼,要送也只能在晚上。
周童說最好今晚就把孩子送走,杜春梅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喂孩子吃過奶哄睡着後,就用幾件衣服把孩子包好,在口袋裏放上自己編的平安符,交給了周童。周童出去後,她躲在被子裏大哭了一場,天亮時周童回來了,說她從學校後面的矮牆上翻出去,坐夜班車将孩子送到了孤兒院。
之後周童也跟家裏說寒假要在這邊打工不回家了,以便留下來照顧杜春梅。整個冬天,杜春梅都在病床上渡過,到開學前,她終于熬過這一劫,開始了新的生活。而周童則成為了她的大恩人,兩人經過此事後更加親密,杜春梅更是對周童有求必應。
後來周童找工作的時候遇到了困難,杜春梅偶然知道盧森就在紅魂旅游管理處,為了自己最好的朋友,她拉下臉面去求盧森。盧森自分手後再也沒跟杜春梅見面,杜春梅跟他說的最後一句話是孩子打掉了。工作後的盧森也成熟了許多,覺得自己也愧對杜春梅,自然是肯幫她的忙。
但令杜春梅沒想到的是,一年後的一天,周童突然來找她,說自己要結婚了,結婚對象還是盧森。杜春梅當時就懵了,但周童言辭懇切地向她解釋了一整天,先是道了一大堆的歉,然後說自己真的愛上了盧森雲雲。對于杜春梅和盧森的過去,身為好友的周童知道得一清二楚,雖然杜春梅是絕對不會再對盧森有半點感情,但聽周童這樣說,心裏仍舊難過。
不過周童對自己有恩,現在的杜春梅也對許多事都看開了,也就藏起心結來祝福他們。周童和盧森的女兒出生後,杜春梅又想起自己的女兒,看着孩子很是喜愛,便做了盧圓圓的幹媽,把她當自己的女兒看待,這二十幾年來跟盧家三口算是處得不錯。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