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語言戰争

萬傑的臉上終于起了明顯的變化。我不知道這是他服用的藥物時效已過,還是他的情緒已經激動到連藥物也無法掩蓋,但那句話撕破了他一直以來表現出的斯文儒雅。他依舊冷靜,但臉孔開始變得猙獰。

“不打針了嗎?”

他扯了扯嘴角,深吸了口氣。

“回答,正确。”

“我真是小看你了,”我對他說,“你居然會這麽幹脆地承認?當然,誠實,非常好。”

“你說得沒錯,但你為什麽就能這麽無恥地說出這個事實?”他用單手掐住我的脖子,語速開始變得更快,“是,我嫉妒你。老師把你當個寶,你卻把這一切都忘得幹幹淨淨?是他創造了你!如果沒有他,你能取代洛言嗎?!”

取代?

我被他掐得喘不過氣,但有一點卻得到了證明——萬傑就是在溫泉裏想要掐死我的那個人。

之前秦風說在溫泉時一直跟萬傑在一起,不過在他去冷泉看表演的時候,萬傑去了桑拿室。在秦風的回憶中,與萬傑分開的時間不長,但看了地圖之後我發現,桑拿室和岩洞溫泉區離得并不遠。

等萬傑松了手,我才終于找回了呼吸。

“還要繼續嗎……”我發現自己的聲音有些顫抖,并非因為恐懼,而是興奮。是可卡因在起作用,這個時候可不能再繼續刺激萬傑,但我無法控制自己。

“我得感謝你,真的,”我哈哈地笑出聲來,“這六年來我一直在尋找真相,一些人試圖阻止我,一些人千方百計地幫我。但都沒用……一點用都沒有!六年來我找到的東西,還不及你剛才告訴我的十分之一。繼續!繼續你的問答游戲,第四題是什麽?只問十個問題嗎?我想你應該讓你這三十只藥水都派上用場。”

“你這是在找死……”

“因為你根本就不敢殺我!你這個孬種!”我抓起一把藥水瓶,把手伸到他面前,“氰化鉀?可卡因?對,裏面是有可卡因,但沒有氰化鉀。不過你的确帶着氰化鉀,單獨放在那個包裏了吧?你想讓我害怕,想看我對你哭着求饒嗎?你知道我怕什麽,精神病院,鎮定劑,所以你選擇用這種方法來拷問我。第一針的時候我并沒有表現出恐懼,你為了讓我知道你是認真地在威脅我,于是第二針就給我注射了可卡因,讓我知道這堆小瓶子裏的東西不簡單。但你不該拿你那張誠實的臉對着我,你臉上每一塊肌肉都在告訴我你不敢殺我,特別是在你提到你的‘老師’的時候!”

萬傑的臉頰開始抽搐,我徹底激怒了他,但我并不準備就此住口。

“你不斷地重複‘老師’很重視我這個信息,你想讓我內疚,想讓我對你的‘老師’抱有一種負罪感。但你傻嗎?我根本就不記得你的‘老師’,不管他曾對我有多‘好’,你居然試圖讓我和你有一樣的情緒?你反而暴露了一點,你崇拜你的老師,如果你殺了老師重視的人,你的老師不會就這樣放過你。你想殺我,所以你帶了氰化鉀,但你又不敢跟老師對抗,所以氰化鉀被單獨藏在包裏,就像護身符一樣,确實存在,卻派不上任何用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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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朋友,別太狂,”他的胸膛急促地喘着氣,指着我的手抖得不成樣子,“大不了……”

“要跟我同歸于盡?”我哈哈大笑,“別傻了,自殺需要有比殺人更大的勇氣,你根本就辦不到!”

我把手擡起來,将手腕伸到他眼前,“你剛才問我為什麽不害怕?那我就好心告訴你好了,死亡無論何時都不是一件可怕的事,真正可怕的,是活人給你帶來的地獄!”

我的左手腕上有幾道很深的傷痕,就算過了這麽多年也無法消失。除了留在手腕上的刀傷以外,我還試過其他的辦法。現在想想,自殺真是一種愚蠢致極的行為,但環境使然。就算把一個正常人關到精神病院裏,不出幾天他也會自然而然地融入那裏的環境。

現在我的思維轉得飛快,可卡因的興奮作用刺激了大腦運作,剛才得到的情報共有以下幾點:

1.當年綁架我的人就是萬傑口中的“老師”,也就是時常出現在我噩夢中的那個白大褂。我被“老師”關在某個“研究所”裏,由“老師”教了我某些東西,或者說是試驗。

2.我是“老師”的試驗品中最成功的一個,所以“老師”并不會威脅到我的性命。但研究所中有人卻想要我的命,于是“老師”打電話叫蕭然來救了我,也就是說,蕭然從一開始就知道我。

3.萬傑對我的行動十分清楚,他知道我在查小白兔案件,也知道我失憶的事。但他和蕭然一樣,并不相信我是真正失憶,或者認為我應該還記得某一部分。

4.萬傑說我不是洛言,我“取代”了洛言。這是最荒唐的一部分,但也是最可怕的一部分。

由此可見,當年的綁架背後比我想象的要複雜得多。這些情報還是太少,我要再從萬傑口中套出別的信息才行。

“萬傑,你想要我怎麽樣?”

他被我氣得在屋裏走來走去,恨不得想殺了我,但又不敢就這樣下手。于是我開始跟他談條件。

“你只是被嫉妒沖昏了頭,想教訓我一頓而已。你布這個局無非是想證明你比我聰明,老師選錯了人,是嗎?那對于現在的結果你應該是相當滿意了,我落到你手裏任你宰割,我的同學也都被你抓起來了吧?這場游戲是我輸了,現在,身為勝利者的你想要把我怎麽樣?也不能一輩子綁在這兒,如果沒猜錯……這裏是萬夏家東側的那間鎖着的倉庫吧?”

“你說得沒錯,我不能把你關在這裏一輩子,也不能殺了你。對于現在的狀況,你有什麽建議嗎?”

眼角下垂,臉頰緊繃。我從他臉上看穿了他的計劃,并沒有出乎我的預料。

“把梅蘭的死嫁禍給我,在刑事拘留期間,由你在局子裏的人把我做掉。萬夏那邊随便找個什麽借口打發過去,反正他崇拜你崇拜得要死,連女朋友跟你有一腿都沒發現。至于季雨陽他們,很容易殺掉吧?”

“乖孩子,想得真周到,”他揉揉我的腦袋,笑得猙獰無比,“不過我還有個主意,把你送回研究室,怎麽樣?”

“你就不怕我在‘老師’面前告你一狀嗎?”

“那又如何?就算你是老師的得意門生,但以我現在的地位,老師也不會把我怎麽樣。”

“你的公司是那個研究所資助的吧?”

“沒錯。”

“如果我回到研究室後,老師想給公司換一個老板呢?”

我只是随口胡說,不過從他微微睜大的眼睛中可以看出,這種可能性并不為零。雖然我還不知道這個研究室到底是什麽,老師又是誰,但沒想到這種經營模式還真給我蒙對了。

“或者,我還有個雙贏的建議。”

他眯起眼睛站直,把手臂抱在胸前等着我繼續。

“你告訴我那些我應該知道的事,然後我自己消失。”

“哼,你費盡心思想查清小白兔案件,會甘心就這樣消失?”

“情況有變,”我聳聳肩,“沈家當年也查過我的綁架案,也仍然一無所獲。這說明你們的研究室背後的勢力比沈家要大得多。我要以沈家為後盾跟你們鬥,那才是不自量力的自殺行為。”

“既然你清楚這一點,為什麽非要知道那些事?你不是都忘得一幹二淨了嗎?”

“我的失憶看起來對于你們來說也是個意外,如果我想起某些東西,應該對研究室是有利的吧?至少不會繼續跟你們作對?”

他的沉默證明我的推測是正确的。之前萬傑多次強調“老師”如何重視我,并以此來責備我,那麽至少說明,我對他們仍然有用。

但萬傑卻從個人感情上對我恨之入骨,他認為我是他的絆腳石,我主動消失對他來說是天大的好消息。

“我不是那麽不識時務的人,只是想找回失去的12年的記憶而已。你告訴我我該知道的部分,我就不再來礙你們的事。”

萬傑停下了徘徊的腳步,轉過身來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你并沒有失去什麽,你現在所擁有的記憶就是你完整的人生。”

“什麽意思?”

“意思是說,之前的12年并不屬于你。”

在說這話時,萬傑的臉上沒有絲毫動搖。我努力想從中看出破綻,但我失敗了。并不是他藏起來了什麽,而是因為,他現在說的每一個字都是實話——至少他堅信這是實話。

“你是老師在研究所裏創造的怪物。”

他擡起我的下巴,從高處用冰冷的目光俯視着我。

“老師創造了你,把他平生所學都教給了你,這才有了你的今天。你不會真以為能看穿表情是你的天賦吧?你不是在學心理學嗎?你真的只看臉就能知道別人在想些什麽嗎?微表情、姿體語言、聲音、體溫、脈搏、說話與寫作用語、提問方式——你的所謂讀心術,只不過是運用了心理學上的知識罷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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