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想當公主(7) (1)
卻說尹翔一路因這似夢非夢的警示而留了心, 再不對燕王抱有幻想, 一路想法子接了妹妹回燕北。皇帝若要對付他們尹家, 只能兵來将擋、水來土掩了。
尹翔帶着燕北十八騎不日入都,第一時間去兵部報備請求來日大朝觐見皇帝,與兵部諸位大人見過禮之後, 托稱要去昌寧侯府接妹妹不作應酬就離開。
尹翔正出兵部衙門,就見趙霆堯帶着他的左右手魏國公府二公子王仲羽、清河王世子趙俊骐來了。
尹翔已經決定不會為趙霆堯賣命,但是這事要從長計議,不能事先表現得太過明顯,才能獲取最大的利益, 仍如從前一樣行禮。
“下官尹翔參見燕王殿下!”
趙霆堯比雍正指望年羹堯打勝仗坐穩江山時一樣真誠, 上前雙手扶起他,微笑道:“雲飛一路奔波辛苦。”
尹翔微笑道:“下官幾日來不過是騎一騎馬罷了, 辛苦的是馬。”
王仲羽拍了拍尹翔的健臂,笑道:“殿下與我們早打聽出你今日進京來,親自來接你去喝一杯, 權當作洗塵!”
王仲羽是國公府的二公子,本不能襲爵了, 但他跟着燕王謀求戰功和從龍之功,如今在禁軍中職位就不低。
尹翔受寵若驚狀:“啊?這下官如何敢當?”
趙俊骐道:“我們都快十年的交情了,在燕北時雲飛一直對我們照顧有加, 這洗塵酒是一定要喝的。”
尹翔十五歲就進京當質子,雖然他們三人因為學藝并不時常在京中,但是年節回來時也見過尹翔。
尹翔滿臉感動, 嘆道:“殿下與二位擡舉我,我哪敢推辭,只是我已有四五年未見小妹了。四五年前她才八歲,一夕之間就沒有了爹娘,我怕她無人照顧送了她來外祖家。”
尹翔說着竟然虎目閃着淚光,燕王心中一動,微笑道:“你妹妹我見過,倒是膽子大得很,有将門虎女之風。”
尹翔想起那似夢非夢的警示,還有尹羲接連給他寫信談自她的婚事,也怕燕王定要利用她。尹翔想到之後他又作踐死她,尹翔哪裏會讓他娶上妹妹?
尹翔喜上眉梢之狀,笑道:“若真如此,方不愧是我尹家的女兒!我尹家不是文臣,規矩自是不同。妹妹就該嬌養,只要她開心,她要天上的月亮,我也想辦法摘給她。她年紀也不小了,這回我來真要商量給她挑選個美貌聽話夫婿,若敢對妹妹有二心,我就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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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霆堯本想試探,與尹家還有沒有機會結親,之前與尹翔也暗示過,尹翔雖沒有答應,可也沒有說過這種話,對他還更親近幾分。
王仲羽奇怪的看着尹翔,說:“雲飛,這男子三妻四妾乃是人之常情,你要如此為妹妹擇夫,不怕只能選些小門小戶人家?小門小戶人家男子,但凡有幾兩銀子都要納個妾呢。”
尹翔呵呵一笑,說:“我們家怎麽能一樣?我在戰場上拼殺是為了讓妹妹過上好日子,我寧願她一輩子不嫁,也絕不讓她受一點委屈。我的妹婿必須一心一意待我妹妹,我尹家之女沒有能辱。”
尹羲在信中說過,她不嫁人想要招婿,若是夫婿不乖就休夫,生下孩子也是尹家的。尹翔當時覺得她異想天開,這時卻故意這麽說,絕了燕王娶她的可能。
燕王沉迷于顧若蘭,妹妹嫁給他連基本的相敬如賓都沒有。何況他對尹家擁有最狠毒的心,尹翔就算拼得性命不要,也不會再把妹妹推出去了。為了尹氏家族和列祖列宗,他已經把妹妹推出去過一次了。
趙俊骐如看怪物一樣看着尹翔,心中腹诽尹翔再如何文武雙全,能征善戰,骨子裏到底有部分胡人血統。
三人因為尹翔蕃軍胡人背景,在這方面也不對他做衛道士的指責了。
……
尹翔趕到昌寧侯府大門外時,早有鎮國公府的留在都中的下人跟昌寧侯府下人一起候着了。
尹翔一到,因為他的爵位更高同,昌寧侯府中門大開,現任顧峰、顧崖、顧岩帶着和尹翔同輩表兄弟都在二門迎接。
這本來就是外祖父家,親戚間敘了契闊後,顧峰引着尹翔去拜見昌寧侯及夫人,再将各類風情土物酬獻了。
這時才有幾房奶奶帶着未嫁的小姑和表妹們來了,從前尹翔在京為質子時只住在自己府裏,與表妹們也不是很熟悉,根本就沒有留意過小時候的顧若蘭是否特別美貌,這時一見她的模樣竟然與警醒夢境中的她一模一樣。
尹翔心中更加确定如若不做改變,那就是他們尹家阖族的未來。
顧若蘭這賤人到底與妹妹、他尹氏家族有何深仇大恨,要那樣作踐妹妹多年,最後還要将妹妹做成人彘。
看着這張美若天仙的臉,留在他腦海中的就是她對着趙霆堯的各種做作和殺死琉璃、處置妹妹的喪心病狂。
顧若蘭這張皮有多美,皮下的靈魂就有多醜。尹翔多看了顧若蘭三眼,顧峰和崔氏都有幾分自得,顧峰咳了咳提醒尹翔。顧峰還以為尹翔是對美若天仙的顧若蘭是尋常男子一樣的一見鐘情,哪裏知道尹翔想着有朝一日他也把顧若蘭做成人彘,方消他心頭之恨。
尹翔如今不親近昌寧侯府大房人,說:“我母親是顧家出去的姑奶奶,從前就聽父親說起,他少年時就仰慕顧家女兒的端莊閑淑、大家之風,我見小姑和四表妹端莊大氣,極像我母親,只是奇怪五表妹合該更像一分,可怎麽不對呢……”
因為顧岚和顧若蓮與現任昌寧侯夫人有血緣關系,她不禁問道:“有何不對?”
尹翔道:“我結識異人,通些相面望氣之術,五表妹這氣不正,只怕将來會給家族帶來災禍。”
顧峰一房全家都臉色大變,崔氏心頭更是一跳,因為空性大師也說過顧若蘭有劫,必須送去廟中修行到二十歲再嫁人才化劫。
崔氏一轉念,道:“翔兒一來家裏,怎麽就說這種話呢?是不是羲兒調皮,讓你這麽說的?”
尹翔面露不悅,道:“現在的五表妹是被惡鬼附身的妖孽,遲早要若大禍,你們還當寶。看在母親的份上,我才直言,信不信由你們。顧家有這樣的妖孽潛伏着,我不能讓羲兒借住顧家了,今日就接她回國公府去。”
尹翔不知顧若蘭是穿越的,只是依着夢境中的事看,顧若蘭之狠毒做作便如皮下住着惡鬼一樣,讓尹翔厭惡之極。尹翔可不想跟顧若蘭做戲,一開始就斷了讓她借他的勢去當燕王妃的路。憑他顧家的男人是不可能扶着顧若蘭當上燕王妃的。
三奶奶素來不甘心自己的孩子處處被大房的孩子壓着,這時心底笑開了花,問道:“若蘭侄女兒如此天人之姿,空性大師都說是貴人之相,怎麽會是妖孽呢?”
尹翔暗道:這莫名其妙的毒女最後是能當皇後的,難不成空性大師真的給她相過面?
尹翔說:“我沒有見過空性大師,除非空性大師親口跟我說,我才相信。”
忽聽廳門外傳來一陣笑聲,一個少女笑道:“恐怕大師不會親口跟哥哥說的什麽貴人之命的,因為他确實沒有說過。大師給顧姑娘批命的原話是:‘這世間厚德以載物,若是德基不厚,必有災禍。壁立千仞、無欲則剛,平凡是福。若是專心修行幾年,到二十歲再行婚配,應能免了災禍。’”
尹翔看着尹羲,相貌與那警示之夢中的同時期一模一樣,但是精氣神卻全然不同了。尹翔尋思自己得到警示,妹妹難道早就得到警示,才不惜被皇家抓到把柄,信中寫敏感的話給他?
尹翔念頭雖多,可是腳下卻不慢,上前拉住尹羲的手,一雙虎目立時變得十分溫柔。
“羲兒,你……你長這麽大了。”
尹羲見尹翔人高馬大的,自己只到他胸膛,不禁嫌棄自己現在的身高,她踮了踮腳,說:“還是哥哥高那麽多。”
尹翔不禁想起小時候哄她吃飯時,他總會說“妹妹好好吃飯,長大後和哥哥一樣高”。
尹翔臉上帶着寵溺微笑,忽然将她如小時候一樣抱了起來,她三歲的時候,他就喜歡這樣抱她玩。
尹羲沒有出生前,尹翔就在母親身邊盼着有妹妹,因為身邊的堂弟堂兄有許多了,但是在他這一代,自三叔家的妹妹夭折後,近支族中都沒有妹妹。
“現在比哥哥高了。”
尹羲吃了一驚,心中又湧出一股親切的想要流淚的沖動,她知道是原主傳給她的記憶和情感的作用。
昌寧侯忙道:“翔兒,你不能這麽抱着她玩。”
尹翔才放下了她,笑道:“她小時候我就這樣抱着她玩兒,自家妹妹我見了高興,正該親香一些。”
侯夫人卻抓着尹羲進門時說的話,問道:“羲兒,你說空性大師給小五批命的話是不是真的?”
尹羲笑道:“我騙外祖父和夫人幹什麽?就算是身份更貴重的人也沒有膽子矯了大師原話,還借大師的名號捏造個貴命,這事可不是玩的。”
崔氏一陣紅一陣白,喝道:“你胡說!空性大師明明說你有劫難,讓你出家的,我的若蘭是貴人之命!你不過是嫉妒若蘭處處比你強,在此颠倒是非。”
尹羲攥着尹翔的衣袍,笑道:“從前我見大舅母和表姐完全矯了空性大師的話,本想提醒外祖父,可是人微言輕,不敢妄言壞了舅母和表姐的成算,最後只會給自己惹麻煩。”
這片刻之間尹翔也看穿很多事了,至少顧家大房果然有心要借美貌的顧若蘭謀取富貴,顧家子弟現在出息的不多,他們也想更進一步。崔氏當着他的面都敢這麽對妹妹,若說她對妹妹是真心照料教導的,尹翔一萬個不信。
尹翔冷笑:“外祖父信不信我們兄妹也無所謂,舅母若覺妹妹有劫難,那我也不敢讓妹妹在府上叨擾下去了。”
侯夫人神情關切:“羲兒正處這個年紀,還要好好教導,翔兒若是真愛護妹妹,該為她計深遠。”
尹翔才微微一笑,雲淡風輕地說:“多謝夫人。我自然為妹妹長遠考慮,我活一日就沒有人敢欺負她,我死了還有我兒子護着姑姑。妹妹有兒子,我也好好教導他,我自會謀算清楚妹妹一生一世過得自在,身後之事我就無法計較了。”
顧岚、顧若蓮看着高大俊美的尹翔,他少年英才,身居鎮國公的高位,有這樣一個哥哥,尹羲的一生一世都不會過得差了。她們不禁想到自己的哥哥們,他們哪有底氣或者這片真心護她們呢。顧岚和顧若蓮都對尹羲羨慕不已,也對尹翔這個表侄兒和表哥生出好感,無關男女。
顧若蘭對尹翔、尹羲兄妹恨得想把他們撕碎,奈何此時她身處疑境,她一個還想當燕王妃的未婚少女怎麽敢去撕呢?如果家族上下看到她那樣的行為而不支持她,她就沒有身份嫁給燕王了。
何況尹羲轉述空性大師的話都是事實,她可也沒有底氣讓家人去尋空性大師求證。
尹翔帶了尹羲向昌寧侯告辭,昌寧侯本就不悅,又想起之前與顧峰尋空性落空的事,要處理家門內的事,只約來日再設宴招待當了鎮國公的好外孫。
尹羲早知哥哥要進京,又因為花朝節之事與顧家彼此尴尬,早半個月就讓琉璃、珠兒、瑤兒和王嬷嬷開始收拾自己的行禮。
這時她就先跟着尹翔回到京中的鎮國公府,正是當年尹翔在京為質子時住的府邸,府中原有幾個看府的下人,此時也早收拾幹淨了。
回府用晚膳時,尹翔禀退左右,相詢尹羲寫那三封信的事。
尹羲自然也不能說自己已不是原來的她了,但想自己承擔了原主所有的因果,今生尹翔就是她最親的人了。
尹羲嘆道:“我怕我們尹家會敗在我們兄妹手上,當年父親和叔父戰死……多少也有非戰之因。燕北乃是我尹氏經營百年的地方,大哥當年回去重振家族,我進京為質,可是皇帝還要封個燕王名義協同防禦北朝,實為奪權。當年曾祖父與太宗皇帝訂立的盟約,皇家只怕不想守了。皇家和我們尹氏也不是沒有聯過姻,祖父的妹妹嫁給了太宗皇帝為淑妃,可是并沒有生出皇子,今上未登基時娶過大姑姑為王妃,可是大姑姑難産而亡。如今哥哥身有戰功,獲封國公之位,皇家又怎麽會不想聯姻?”
尹翔深深打量着她,說:“你是一個人想出這些來的嗎?當年離開燕北時你還那樣小,在京時也無人教導你這些。”
“哥哥就當我突然開竅了吧。總之,我是尹家的人,決不會什麽男人都嫁的,尤其不嫁燕王。我已發誓,哥哥若是答應将我嫁給燕王,我就一頭撞死在午門外。”
尹翔嘆了口氣,握住她的手,輕輕拍了拍,說:“你是我唯一的一母同胞的妹子,我怎麽會輕易将你許人?燕王雖文武雙全,但是對你并非良配,你不想嫁就不嫁,哥哥養着你,你想嫁了,哥哥給你精挑細選一個男子,不拘門第,只要對你好。”
尹翔回想夢中的警示,就算嫁一個會當上皇帝的男子,卻那樣作踐虐待妹妹,空有一個貴妃之名,卻步步受到監視,連吃用上都被克扣侮辱,那有什麽意思呢?人這一生還是要實實在在的幸福。
尹羲俏臉才染上喜色,又憂慮道:“只怕皇家不會放過我,萬一他們非要賜婚,也不能抗旨不遵。”
尹翔盤算起來,忽道:“朝中也有不少迂腐之人看不起我們尹家祖上是胡人,既然如此,咱們索性豁出去了,明日我便讓人出門張榜,為你比武招親,列出招親條件。他們皇家有未娶男子符合條件的就來,不符合的條件的那就別怪我們。最重要的一條,就是家中沒有姬妾通房,一生一世只愛你一個,若敢對不起你,我宰了他。”
尹羲瞠目結舌,哥哥也太開明了一點,遠超她的期待,她本來打算先用各種手段抗婚,再一步步挑撥哥哥和燕王的關系,再鼓動并全力支持哥哥造反。
尹翔見妹妹這個表情,微微一笑,愛憐地撫着她的頭,說:“哥哥只有你一個親妹妹,你有什麽願望,哥哥當然會使力給你達成的。”
尹羲一雙清亮的眼睛波光流轉,說:“那……我想跟着哥哥回燕北,哥哥能帶我走嗎?”
尹翔點頭:“哥哥來想辦法。”
尹羲抓着衣角,低頭不看尹翔,說:“我想當……長公主……”
尹翔怔住,俊目精光一閃,沉默了下來,許久才拍了拍她還纖小的肩,說:“用膳吧。”
……
這時候的昌寧侯府也不平靜,顧岚、顧若蓮、顧若櫻被侯夫人、二奶奶鄭氏、三奶奶張氏帶出正堂。那二奶奶鄭氏所出的顧若櫻年紀尚小,尚不懂家中發生什麽事,吵着肚子餓了要吃東西,便要帶着孩子走了。
侯夫人也沒有為難二奶奶,顧家二爺不是侯夫人所出,與他們原也不是一路。
三奶奶張氏走近侯夫人,朝正堂內瞄了一眼,說:“母親,你說公公會怎麽處置大嫂和小五?”
侯夫人沒有評價,反而說:“看來這鎮國公府也未必是大房的助力。雖然顧岑與顧峰是一母同胞的兄妹,可是顧岑到底已經死了。”
顧若蓮笑道:“我早說過了,表妹和大伯母、小五不和,必不會幫着他們的。”
張氏睇了女兒一眼,又道:“我說當初大房怎麽堅持與誠國公府退婚,現在一切都明了了,大嫂還矯借空性大師的名號假稱小五有鳳命,這眼大心空的,也不看看小五有沒有這個命。”
侯夫人蹙了蹙眉,說:“你不要這樣一根腸子通到底,對若蓮沒有好處。”
張氏堆笑道:“這不也沒有外人,我才說的,我不會在外頭說。”
顧岚插口道:“現在父親和大哥總打消了讓小五攀高枝的計劃了吧?趁現在風聲沒有傳得太廣收手最好了,否則這想攀又沒有攀上,傳了出去我顧家女兒全成了笑柄。”
侯夫人嘆道:“你爹自有打算,你小孩子別問。”
侯夫人也無可奈何,她雖然占着名份,可是侯府現在是崔氏管家,發生了這樣大的事,丈夫和顧峰留着崔氏母女在堂上問話卻把她這個名義的婆婆打發出來,明顯就是讓她不要插手。
在丈夫和顧峰心中,她這個填房還是外人。
……
崔氏和顧若蘭跪在昌寧侯面前,顧峰也侍立在昌寧侯身旁,此時再也沒有閑雜之人在場了。
昌寧侯冷冷盯着崔氏,說:“你也是當祖母的人了,我這個當公爹更不該管兒媳的事,可這事關我整個昌寧侯府,我不得不親自問你。”
崔氏低頭不語,顧若蘭的心砰砰直跳,受着這委屈不禁落下淚了,把自己受的這些苦又記在了尹羲的頭上。
昌寧侯喝道:“你老實交代,空性大師究竟有沒有提過若蘭有貴人之命?”
崔氏心中百般念頭,可是無一個辦法來解決她的困難。
顧若蘭不想失去家族的資源,又不想太過赤/裸裸地向家人暴露自己想嫁給燕王的心思,這對女孩來說太過羞恥。但凡大家閨秀和絕世美人,都該讓別人求得,自己熱心貼上去的總是掉價,所以因為崔氏處處把髒活幹了,她都可以扮清純。
現在被逼到最後關頭,顧若蘭只有豁出去了,說:“祖父,你別怪母親,母親因為憐我之前遇上誠國公世子那樣的人,前往相國寺齋戒也是為了我将來的婚事。我們确實見到了空性大師,他也沒有說什麽……貴人之命,但也沒有說不好。”
昌寧侯質問道:“那羲兒說的話呢?”
顧若蘭暗恨尹羲多事,這時面上卻一派天真無辜,搖着頭說:“沒有!表妹性子左,不知為何惱我,要這樣污蔑于我。”
顧峰看向崔氏,冷冷道:“你膽子不小,居然但攀扯上空性大師,如果空性大師出來澄清,我整個昌寧侯府就要因為你這愚婦而陷入萬劫不覆之境!”
顧若蘭膝行過去,拉住父親的衣擺,仰起那絕美的巴掌大的小臉,一雙美目含着淚水,說:“爹爹,你別怪娘,她也只是心疼女兒,你要怪就怪女兒。”
顧峰看着平日最寵愛的女兒,這姿容之美實是世上難尋,心中不忍,火氣也消了一些。
崔氏不想失去顧峰的心,說:“大爺,您看看蘭兒,她是您的親生女兒,咱們做父母的能不為女兒謀劃嗎?誠國公世子不是良人拖累了蘭兒,咱們要去哪裏再找一個門當戶對的人家?背上退婚的名聲,那日恰有幸見着空性大師,我才情急之下想為若蘭彌補一二,這也是為了整個侯府。”
昌寧侯忽打斷崔氏的表演,問道:“空性大師到底有何指點?”
崔氏絕不會承認空性說過的那些話的,于是道:“空性大師只問過我們求什麽真經,然後說了一會兒禪理,別的什麽也沒有說過。但是我想空性大師可不是人人能見,我們有緣見他,福氣也不小。”
顧若蘭低下頭,就怕自己表現出心虛,心中又恨那老和尚不安好心,不幫人反而害人。
昌寧侯深呼吸一口氣,說:“若教我知道你們往後再提空性大師一個字,我必嚴懲!”
……
翌日早上大朝,尹翔進了含元殿朝拜見皇帝,皇帝問起燕北邊防,尹翔一一奏對,他也把北朝之患往重裏說,再哭了哭窮,說是燕北苦寒之地,大軍糧饷不足。
尹氏名下擁有燕北大量土地和牧場,族中也有商號,可是怎麽也比不得南方富庶。在打仗的時候,還是要朝廷撥下糧饷的,朝廷因為怕北朝南侵,也不得不給糧饷。
皇帝安撫了尹翔,然後頒下一些賞賜才退了朝。
中午時分,趙霆堯、趙俊骐、王仲羽在飄香樓設了小宴招待尹翔。
尹翔忽然提起接了妹妹回府住,趙俊骐笑道:“我家裏也有妹妹,但是就沒有像你這麽操心的。”
尹翔苦笑,嘆道:“你是沒有嘗過只有一個親人的滋味,長兄如父,這是我的責任。”
王仲羽是皇後的侄兒,也算是顧若蘭的表哥,問道:“尹姑娘住在外祖家也是錦衣玉食的,還有長輩照料,比你一個光棍軍人親自照顧要好得多。”
尹翔道:“外祖家也不成,子騰也別見怪,你的表姑母雖是我的舅母,可是她和小表妹都不喜歡妹妹,妹妹也不喜歡她們,我也不喜歡她們。”
王仲羽本來還覺得自己和尹翔也是拐着彎的親戚,沒有想到尹翔對崔氏是這樣的态度。
“難道發生過什麽誤會嗎?”
尹翔嘆道:“我那表妹極其美貌,只是……唉,外祖家裏,這麽多的表哥表弟皆是庸祿之輩,長輩想借這美貌的表妹來延續富貴,別說那蒸蒸日上的家族,但凡是守成家族也斷不是這樣的行事。舅母帶着妹妹和表妹齋戒時只見過空性大師一面,其實大師對表妹的批語并不好,舅母竟然膽大妄為借此造勢,如此作為,将來必有災禍。妹妹要是被舅母這樣教導,将來只怕會被誤了。我尹家将門之家,姑姑們也上得戰場,往後我讓姑姑們教導妹妹,當那将門虎女也比跟着學些旁門左道要強些。”
趙霆堯一直只聽不說,雖然極喜歡顧若蘭的美貌,可是心底對顧若蘭的價值又鄙夷了幾分。
等到尹翔提起讓他姑姑教導尹羲時,不禁留意,按說家醜不可外揚,他可不是普通的粗人,沒有心計哪裏鎮得住燕北的驕兵悍将?所以,他是要借崔氏不會教導及外祖家有妨礙之名帶走尹羲?
當初他主動送尹羲到顧家,與皇家是沒有說破質子之事的,只稱是為了讓崔氏和侯夫人代為教導小妹,如此皇家和尹家都能和氣體面。
趙霆堯也不好接這話,他現在畢竟只是燕王,而不是皇帝。父皇就算要拒絕,此話也應該能那幫文臣來提,他此時不便做這得罪人的事。
趙俊骐與明白燕王的角度的利益點和真實想法,于是道:“京城繁華錦秀,尹姑娘千金之軀留在這裏享福多好,燕北也太過苦寒了。”
尹翔微笑道:“京城雖然繁華,可是京中貴女那些無用的規矩也太多了,繁不繁華,她一個女孩兒也享受不到。這回除非能給她招到我滿意的妹夫,我便在回燕北之前将她的婚事給辦了,否則我就帶她回燕北交由姑姑照料。”
王仲羽驚道:“你要招妹夫?”
尹翔點頭:“對,招個能入贅我尹家的妹夫,如果順利,我京城的鎮國公府就給妹妹和新妹夫住了,他們想住一輩子都行。京城沒有好人才,我只好回燕北選個相貌讓妹妹滿意的娃娃親自教導培養。”
趙霆堯暗道:果然是尹家少年家主,果然老辣!這一招招婿出來,有一個緩沖條件,他若招不到妹夫再帶走妹妹,人家再要攔他,他也理直氣壯多了。真的不要命出來明提質子之事的人,父皇也不能明着支持。皇帝強留一個女孩子在京為質傳出江湖總不是太體面的事,也讓另外幾個藩鎮提前警醒懷了異心。
……
這日尹翔讓下屬在市井之中貼出招妹婿入贅尹家的榜,引得市井中人無不奔走相告,只稱天下奇聞。
趙霆堯、王仲羽、趙俊骐師兄弟三人正在燕王府喝茶,還有燕王府的文士李又坤,一個燕王府的随從匆匆趕回來,從懷中掏出一張榜來。
那随從道:“鎮國公府的小厮在京中大街小巷都貼滿這‘比武招親’的榜了,拟在三月中旬初選。”
趙霆堯接過打開一看,輕輕哼了一聲,交給了趙俊骐。
趙俊骐一看,驚道:“就算是選驸馬也不敢提這些條件吧?哪個有本事的男人會去娶他妹妹!難不成他妹妹是天仙不成?”
王仲羽一看也是大呼尹家異想天開,最後那告示交給了文士李又坤,李又坤嘆道:“看來想讓尹翔為殿下所用,聯姻之法是不成了。好在,殿下雖然不能娶尹家之女,別人也難娶她。”
趙霆堯本來迷之自信,覺得尹羲當初針對顧若蘭的作為是緊張燕王妃之位,所以他心底對尹羲的狂悖原諒了七七八八,這時見尹家出了這樣的招婿告示,心中不由得惱怒。
“又不是天仙,誰想娶尹家之女?”趙霆堯冷冷道,又看向李又坤:“李先生,你看這尹翔……能否為我所用?”
李又坤撫了撫山羊胡,說:“別的不好說,但是他守好尹家家業的心是堅定不移的。”
李又坤的意思是當年尹家先祖與太宗皇帝的盟約,尹翔不會讓半分:尹家世鎮燕北為大夏守邊疆,尹家也世襲罔替承爵。
趙霆堯若是當上皇帝,自然想要解除尹家這種藩鎮的大權,但是也得在解除北朝大患之後,否則無人可抵禦北朝南侵。必須要整軍備馬,親征北朝,滅其國祚,才可逐步實現。
但是去年一仗已經耗費完了國庫錢糧,如今只有先休養生息幾年再北伐,這段時間也只能穩定燕北軍團。這先滅北朝,再削藩鎮是必須要順着走的步驟,就算他當上皇帝也不能亂了,否則尹翔放北朝大軍入關,大夏江山就要大亂了。
李又坤道:“如今之計,殿下只有加強禁軍的戰力将來才能一博,殿下也該考慮拉攏別的家族了。”
趙霆堯明白李又坤是提醒他聯姻,他腦海中浮現顧若蘭的身影,可是一想到昌寧侯府的子弟并沒有特別出類拔萃的人,顧峰在文臣之中都不是出衆的,正妻之位絕不能是顧若蘭。
……
燕王小團體聚會之後,王仲羽駕馬回魏國公府,心中還嘲諷着尹家的報名參加比武招親的條件。
一、十四歲以上二十五歲以下的未娶過的官宦子弟,內無姬妾通房;
二、入贅之後不可納妾收通房,孩子将來姓尹;
三、相貌端正,身無殘疾,識文斷字,無不良癖好。
雖只三條,但是基本上第一條就讓他們在京中找不到合格的男子了。符合第一條的男子,絕不可能接受第二條。
王仲羽回到魏國公府,看到府門外停着幾輛馬車,進了二門時因問小厮,小厮道:“是昌寧侯府的大奶奶來了,正和夫人一處在園中賞花吃茶呢。”
王仲羽想起尹翔對崔氏和顧若蘭的評價,他雖然對尹翔那種不客氣而介懷,可是對崔氏與顧若蘭也沒有好感。因為他少年就在外學藝,後來就跟着燕王去了燕北,崔氏的母親是與魏國公府的一位姑奶奶,她本人又遠上一層,所以王仲羽從來沒有見過尚還年少的顧若蘭。
王仲羽不由得起了好奇心,便去轉道去北邊的花園走走。
正陽仲春時節,園中花團錦繡,只進了拱門就迎面撲來一陣芳香。繞過假山後是一片小桃園,已能聽到前方的說話聲了。
王仲羽踩着石子路穿過桃園,忽見一個身姿嬌柔曼妙的俏影,他只見着她的側臉,驀然覺得心頭被重重一撞擊。
那少女似發現有不相識的男子來了,忙掩面而走,只見墨發、披帛、發帶飛揚,那淡青色的裙擺如蓮花綻放一樣美。
王仲羽還沒有看夠少女美麗的背影,她已經消失在視線之中了。
王仲羽捂着心口,還懷疑剛才見的不是這世間之人。
顧若蘭知道王仲羽上輩子愛極了她,上輩子相見時她還和誠國公府有婚約,她與徐謙和離之後她又成了燕王的女人,王仲羽後來找了一個與她有四五分像的姬妾,也只能略得安慰。
顧若蘭記得上輩子和王仲羽的初見時間,今日跟母親來魏國公府做客,她就不會老老實實坐着說話,說是想要去賞花。
顧若蘭踩好了時間,在這小道上候着,露出自己半張小臉,又以最美的姿态展露美人受驚而走,吊足了王仲羽的胃口。
顧若蘭知道昌寧侯府沒有兵權,她要上當王妃或皇後,必要有足夠的靠山,王仲羽就是最好的人選。
顧若蘭回到崔氏身邊,崔氏拉着她的手,道:“你怎麽慌慌張張的,國公府的花難道還不好看嗎?”
顧若蘭低頭道:“不是,忽然看到一個陌生人……”
正說着,就見王仲羽信步來了,崔氏笑道:“哪裏是陌生人,這是你王家的二表哥,這位表哥可是文武雙全,大夏的少年英才。”
魏國公夫人聽了崔氏的話,心中得意,臉上帶笑,說:“別聽你母親誇大其辭,如今也不過在禁軍中領兵。你二表哥你也沒有見過,他自小常年不着家的,也只近日休假在府,過得幾日又要去軍中了。”
王仲羽到了亭外臺階下,拱手道:“兒子給母親請安,姨母好。”
魏國公夫人點點頭,王仲羽才拾階進了亭子。
王仲羽多年前見過崔氏,崔氏雖然已經變老,但他還能認出來。王仲羽再見一個美若天仙的小姑娘坐在崔氏身邊,看那着裝正是方才那驚鴻一瞥的姑娘。
這時再細細打量她,只覺她已經美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