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飛鳥與魚(8) (1)
陳曦這時自信回歸了, 整了整浴袍衣襟,在沙發上坐了下來,說:“我不相信會有離婚不要自己心血創辦的公司的女人,你不要是因為在你眼裏那是一家遲早要破産的公司。只要對方不值得, 你連資助過的女學生的錢都要問王君實讨回來, 你能容忍王君實憑借你六年的心血當上市公司的主席?所以, 都是千年的狐貍,你跟我裝什麽聊齋?”
尹羲抱胸在另一張沙發椅上坐下來, 打量他半晌,淡淡道:“我和王君實的恩怨不關你的事。”
陳曦呵呵:“你跟我提了他的公司會不關我的事嗎?王君實是不是欺騙你了嗎?他搞你資助的女學生, 惡心到你了?”
尹羲并不回答他的問題, 說:“時候不早了, 你該回你的房間了。”
“尹羲……”
“看在你十二年前變心時第一時間跟我說清楚不耽誤我的份上,我也第一時間提醒你, 你不要浪費泡妞時間在我身上。”
陳曦這回能趕來參加王曉靜的婚禮其實就是為了她,因為他聽校友說了她會來,所以王曉靜只有網上問候時邀請了他, 他就趕來了。
陳曦深吸了一口氣,說:“你放心,我不會破壞你的計劃的。我也希望王君實破産,因為他娶到了我最愛的女人, 卻不珍惜。”
尹羲翻着白眼, 說:“真是, 你當你是什麽情聖呢?借你一句話, 都是千年的狐貍,你跟我裝什麽聊齋?”
陳曦點了點頭,堆起了笑道:“好, 我走,我這就走。”
陳曦走到玄關,忽又回過頭,說:“你什麽時候學的功夫?”
“關你什麽事?”
“我沒有別的意思,不管是當年你追我的樣子還是你今天的樣子……so hot!”陳曦朝她眨了一下眼睛,開門離去。
尹羲走到窗前,看着江城夜幕下的萬千霓虹燈火,心中澀然,她進入角色後就無法擺脫角色的因果情感。
原主也并不是被動的小女生,她原來是很有主見的,她聰明、漂亮、學習好,高中時是她主動追求陳曦學長的,她自信又熱情,陳曦拒絕了多少女生,卻和她交往了。兩人當了近兩年的校園神仙眷侶。原主一直以為會和陳曦走到最後,但是他去念大學後只有半年,就打電話來表示要分手了。
原主不服氣自己被甩,她也不像很多被甩的小女生一樣自暴自棄,她并沒有放棄學習,後來高考成績雖然上青花太懸了,但是她上了人民大學,一樣在京城。她去青花大學找陳曦問個清楚,他說他已經和本校的一個漂亮女生在交往了,再見時只跟她說是普通朋友,說她上大學後也會變的。
原主孤獨地熬過多少傷情的夜晚,直到畢業後經人介紹認識了王君實。王君實很會來事,他追一個女生時會創造很多浪漫驚喜。他在學習上沒有陳曦的才華,原主覺得他這種是踏實接地氣,原主以為那才是适合她的幸福。
他們結婚後,原主對王君實也掏心掏肺,想要守着自己的家庭,可是王君實并不老實,估計外頭有不少女人。
陳曦不深情不專情,但至少不是人渣,只是凡人,可王君實就是真正的人渣。
……
第二天一早,陳曦醒來,打開窗簾,外頭下着綿綿細雨。
電話鈴聲響起了,陳曦一見是母親,嘆了口氣,接了起來。
母親劈頭就問:“阿曦,你為什麽又跑回國了?你想見尹羲早兩月不是見過了嗎?現在最重要的是好好調養身體,準備手術。”
陳曦心中一酸,說:“媽,我不想做手術了,可能我上了手術臺就下不來了,麻生醫生也沒有太大的把握。”
陳母安慰說:“麻生醫生只是不能把話說的太滿,不只五成的。”
陳曦的手輕觸着沾了水汽的窗,在上面輕輕寫了一個“羲”字,說:“如果能好好的愛一場,就算我只有一天的命,我也高興。我只想活好當下,想愛現在就愛,過期人就沒了。”
陳母說:“別說傻話,你快點回日本。你已經從公司辭職了,你對尹羲沒有利用價值,她不會理你的。你聽媽的話,好不好?”
陳曦原來是在日本準備手術的,麻生醫生是腦神經外科的世界第一刀,陳曦是他的病人。
陳曦落下一滴淚,忙擡起眼皮壓抑住那種酸澀痛苦,說:“尹羲……早就離婚了,她并不想為‘君悅’融資。那個男人沒有好好對她,我看得出來。都說死亡是很痛苦的事,如果一定要面對,就讓我在死前都陪着我喜歡的女人,做我喜歡的事吧。”
陳母勸道:“阿曦,媽媽求你了,快回來接受治療,手術能做成功的。”
陳曦頓了頓才說:“媽,對不起,你就讓我随我的意願過最後的日子吧。”
……
陳曦洗漱穿戴好了,出了房門,見尹羲也正好提着包出來,她的臉上只化了淡妝,這就讓她卓爾于衆人。
陳曦微微一笑:“昨晚睡得好嗎?”
“托福,很好。”
“一起吃早餐吧。”陳曦走近兩步,微笑道:“或許,我們可以聊聊加速王君實破産的事……”
尹羲冷哼一聲,陳曦說:“對,我知道,你憑自己的能力也可以害他破産,但是這個過程快一點,不是挺好的嗎?你的傑作有人分享不好嗎?”
尹羲覺得陳曦就算知道她的真面目也沒有必要出賣她,眼波流轉,哧一聲笑:“陳總對不賺錢的事也感興趣?”
陳曦嘆道:“你不覺得我也有可能是受聘于對手公司專門去耍王君實的嗎?”
尹羲上下打量他一眼,陳曦嘆口氣,抓着她的胳膊就走,說:“吃了早飯再說,餓死了。”
……
尹羲拿了足量的食物,發現陳曦只有她的一半,陳曦嘴巴微張,愣了一會兒,說:“你這麽能吃,肉都長哪裏去了?”
尹羲怼道:“誰跟你一樣弱雞,我是練功夫的,每天消耗很大的。”
陳曦支着颔,問道:“唉,你在我之後交往過幾個男朋友?”
尹羲嫌棄地看着他,說:“你打聽這些有意思嗎?總之,我既不會跟你破鏡重圓,也沒有興趣把你當鴨子嫖了,你有閑心就找別人玩去。你和別人能修成正果,我也可以來喝喜酒。”
陳曦嘆道:“如果我說當年我跟你分手是迫不得已,你信不信?”
尹羲調笑道:“是不是那個女生迷/奸你了?你就覺男人失去了貞潔配不上我了,為了挽尊就主動提出分手。”
陳曦呵呵笑起來,說:“這是一個很有新意的理由,其實我得了絕症,不知道能活到哪一天,當時的你還在念書,可能無法承受。”
尹羲一臉“感動”,說:“你太偉大了,情聖也比不過你,你不會是不姓陳,姓Carton吧?”
陳曦長嘆一聲,說:“我知道我就算死了,你也不會流一滴淚。”
尹羲哂笑:“你是賈寶玉,我也不是林黛玉。你哄女孩的那一套,我都能給你背下來。”
“真的嗎?”陳曦眼睛一亮,“這麽多年了,你還記得我怎麽哄你?”
不管人的一生會愛多少個人,但是一生當中第一次愛的人一定是不容易忘記的,他們交往了兩年,一直很好,原主當年以為就會那樣一輩子在一起,所以她才會那樣傷心,那樣不甘心。
一直到大學畢業,原主都難以忘記他,直到遇上了王君實。
尹羲切了一聲,說:“少來了,還絕症。你知道得絕症的滋味嗎?我們今天的存在都是基于健康的身體,生活不是電視劇,不是說女主角得了白血病或者男主角被人一槍打死,我們流幾滴眼淚就過去了。病痛在自己身上時是很痛苦的,也沒有什麽尊嚴,放下一切想去乞求一縷溫暖,可是世界往往給你風刀霜劍。生老病死雖然是人之常情,可是真正輪到你是當事人時,難以承受。”
陳曦垂下眼睫,心頭酸澀不已,忽然起身:“我去再拿點吃的。”
……
吃完早餐,辦完酒店的手續離開,尹羲發現陳曦是一個人來的也沒有開車。
“要我送你去高鐵站回海州嗎?”
“我要去明州,那也是我的老家。”
“你不上班呀?”
“我說了在休長假。我搭你的順風車吧。”
“……”
“我付油錢。”
尹羲不屑:“誰差你那點油錢了?”
陳曦微笑道:“好,我不給你錢。我想跟你談怎麽耍王君實的事。”
“王君實哪礙着你了?”
“他誤了我。我……我在美國……念完書時想回國來的,但是剛好聽說你和他結婚了,我就留在美國了。”他上大學時只是控制住病情,後來在美國做過一次手術,原來以為可以活到老了,沒有想到這次複發,再做手術的成功率就低得多了。
“少來,你那麽多女朋友,哪裏記得我?若是因為我結婚你才留在美國,那你現在怎麽又回來了?”
“不是……我估計……嗯,你七年之癢快到了,你果然離婚了。王君實娶到了你還敢這麽油膩,真是太讨厭了,我不弄得他翻不了身,死不瞑目。”
“你就嘴上花花吧,要是油膩到我身上來,別怪我辣手摧花。”
“本花真的瑟瑟發抖。”
尹羲哧一聲笑,但想這人嘴上再花也是風流不下流,只要他不出賣她,也就随他自嗨了。
“上車吧,路上你不要跟我油腔滑調,我不喜歡的。”
尹羲熟練地開着車先往省人院跑,二十分鐘後到了醫院門前,她的車好,所以門衛放她進去了。
尹羲跟陳曦解釋昨天可能把手機落在醫院了,陳曦吃了一驚:“你身體不舒服嗎?”
尹羲輕笑:“前幾天我做了個噩夢,我得了絕症,所以我過來做個全面體檢。”
“沒事吧?”
“沒事兒。”
陳曦不喜歡醫院,但還是跟着她下車去了。
血液內科在四樓,尹羲見電梯正在維修當中,爬樓梯上去。
忽見兩個三四十歲的男人急步上樓,還撞到尹羲,尹羲手臂吃痛,那人兜裏卻掉下一把水果刀來。
“老二,你幹什麽,磨磨蹭蹭的!”前頭的一個男人沖撞到她的男人說。
那男人陰狠狠瞪了尹羲一眼,揀了水果刀就跑上去了,尹羲反應過來,喃喃:“來看病,帶刀幹什麽……”
尹羲一個激淋,不會是遇上什麽醫鬧了吧?
“可能要出事了,快追!”
“喂!打電話報警呀!叫保安呀!”
陳曦就見女人飛一樣跑上去了,她叫道:“人都到這兒了,來不及了!”
陳曦只有跟着跑上去。
兩個月前嚴氏兄弟的父親做了手術,但是因為并發症死了,白白花了十萬手術費。他們前些天來醫院要求醫院賠償三十萬,但是被院方拒絕了。兄弟倆越想越恨,今天就他跑到五樓外科門診部,捅死主刀張醫生和副刀王醫生。
嚴氏兄弟到了門診辦公室前,但是值班的護士也認出他們,攔着他們,說:“兩位,你們找張醫生和王醫生沒有用的……”
嚴老大甩開推開護士:“滾開,他們治死了人,這樣就算了?”
護士說:“醫生也不是神,手術的并發症不是醫生可以控制的……”
嚴老二冷笑:“收錢的時候怎麽不說不能控制?”
護士解釋:“你們在手術同意書上簽了字的,醫院怎麽會沒說呢。”
嚴老大大怒,拿出刀來,先捅一個再說,一刀就往那護士的心口捅去。
“小心!”
護士大驚往後退,但是嚴老大逼來很快,嚴老二見老大都拿出刀來了,也不客氣拿刀出來捅那攔他們的護士。
忽然,一個黑色的愛瑪仕包精準地砸向嚴老大,嚴老大被砸得有些暈,正是拼命趕來的尹羲。
但是尹羲手上只有一個包,嚴老二捅向護士時,她要靠跑近才能阻止,嚴老二的刀捅進護士小腹。
尹羲大驚,用力抓住嚴老二手腕,往他手腕上的穴道拿捏,不能讓他拔出刀,那會讓護士更加危險。
嚴老二沒有想到這個女人的力氣會這樣大,抓得他手好痛,才松了手。
尹羲一個擒拿手将他反手扭到身後,一腳踢他腳彎,正在這時嚴老大往她身上捅來,尹羲側踢他手腕,嚴老大吃痛,手中水果刀脫手。
尹羲用力在嚴老二的後頸打了個手刀,然後轉身手晃了一圈使了一個水柔巧勁,打在嚴老大胸口,他受力被她推倒。
“臭娘們,草XXX!”嚴老大不由得罵了一句。
尹羲哪裏管他罵什麽,如一只兔子一樣跳起撲到那嚴老大身上,按住了他。
她這幾下子解決兩個暴徒就發生在十秒鐘內,旁邊的醫生、病人都來不及反應。
這時才有兩個醫生去扶起那個被捅傷的護士,急着送她去急診室。
尹羲看到陳曦,說:“報警了沒有?”
陳曦呆呆地說:“我還來不及報……”他想着萬一不是要行兇呢,再說他們真要行兇,他當時報警也來不及了。
“保安來了!”圍觀的群衆終于反應過來,讓保安過來拿人。
尹羲這才放開被他膝蓋頂着腰的嚴老大,交給保安,保安将嚴老大押着站起來,他惡狠狠朝尹羲看了一眼。
“臭/婊/子,我不會放過你的!”
尹羲拍了拍手,冷笑:“神經病!牢裏呆個十年去!”
旁邊忽然響起熱烈的掌聲,有人驚嘆點贊。
“武林高手!”
“女俠!”
“好棒!”
尹羲才有些不好意思,就撿了自己的包包擦了擦,然後沖吃瓜群衆揮了揮手,心情好長公主範兒地往回走。
陳曦抿唇笑了笑,跟了上去,暗想:十年不相見不相親,她真的變成一個打女了,昨晚對我是手下留情了。
陳曦跟着尹羲到了四樓血液內科門診辦公室外,李斯言剛好從洗手間回來看到兩人不禁一愣。
李斯言看向陳曦,疑惑:“表哥,你不是去日本……”
陳曦也吃了一驚,沒有想到在這裏見到小姨家的表弟李斯言,他知道李斯言醫大剛剛畢業在省人院做輪轉見習醫生,但是沒有想到這就遇上了。
陳曦忙上前握住李斯言的手,捏了捏,沖他眨了一下眼睛,說:“我前幾天去日本玩了兩天就回國了。姨媽和姨父好嗎?”
李斯言一愣,點了點頭,沒有說話,他心中又不禁擔心他。他聽母親說,表哥的病複發了,現在只有去日本找亞洲腦神經外科第一刀麻生醫生主刀才更有把握。多年前在美國為他主刀的醫生年紀太大,已經封刀了。
尹羲奇怪地看了看他們倆,說:“這麽巧,陳曦,這位李醫生是表弟?”
陳曦拍了拍李斯言的手臂,再沖她笑着說:“我姨娘家的孩子,帥吧,才22歲醫科畢業的,嗯,新年過了23歲了。”
尹羲哦了一聲,颔了颔首:“你好。”
李斯言微笑道:“尹小姐是來找手機的吧。”
“嗯。”
他們跟着李斯言進了門診辦公室,他打開抽屜取出她的蘋果三代機,說:“你還是快點回個電話給你家裏吧。昨天你的母親打電話過來了,抱歉,我接了。”
尹羲點了點頭,這個時代的蘋果機的電池很醉人,已經沒有電了,只好到車上去充電時再打回去。
李斯言的眼睛在陳曦和尹羲身邊打量,猜測他們之間的關系,李斯言說:“表哥,你注意些身體,現在不要在外頭瞎逛。”
陳曦蹙着眉頭:“我心裏有數。”
李斯言仍不放心,說:“你去我家住一天,我給你訂機票。”
尹羲道:“這點路也不用坐飛機吧?”
李斯言說:“回日本不坐飛機坐船嗎?”
“不是去明州嗎?”尹羲品味着李斯言的話轉頭看陳曦:“你去日本都用‘回’了?我說陳曦,這十年你長進不少,原來你都是高貴的日籍華人了?”
陳曦蹙眉,瞟了李斯言一眼,李斯言明白表哥不想他的病給她知道,所以退在一邊先不說話,可是時不時擔心地看着他,又拿出手機給他姨媽發信息。
陳曦知道尹羲這是諷刺,于是解釋:“因為我媽在日本,我會去看她,我不是日籍。我剛去看過她了,所以我跟你去明州,不去日本。”
尹羲嘆道:“明州你也沒有親人了。”
尹羲記得陳曦的父親在他十歲時就去世了,所以他小時候是單親孩子。
陳曦忽然覺得頭顱隐隐傳來痛感,強撐着,說:“我只是想在……在這個時候能幫你……以前我也幫不到你。呵,你這樣的女漢子,好像也不需要我。”
尹羲懷疑地看着他:“你是不是吃錯藥了?你真這麽挂念我,十年前你在幹嘛?我遇上的兩個男人,王君實是人渣,我不是恨他,我是惡心到了;至于你,人渣是稱不上,但也不是什麽好男人,你放過我吧。”
陳曦垂下眼簾,他是矛盾的,他想要自私一些,他活不了多久了,想要在這段時間裏就呆在她的身邊,他一生當中最快樂的時光就是當年和她在一起的時候。然而是否因為她現在不是當年的少女,她已經畢業了,成熟了,他就可肆忌憚地讓她去承擔他無望的愛情?
陳曦的頭痛提醒着他,跟她去明州過一段快樂時光只怕是奢望,他扯起一抹笑,一滴淚落了下來,點了點頭:“我明白了,我會放過你的,我的路也不想你陪我走。那麽……你要保重呀。”
尹羲看着他的眼睛,明明知道他就是那種聰明絕頂的油膩商場男人,可是這滴淚,這個眼神,這句話,勾起原主記憶中的很多回憶,她無法抑制地對過往心酸。
尹羲說:“你也保重。”
陳曦見她要轉身離開,忽然抓住她的手,問道:“尹羲,你深愛過我嗎?當年你來學校找我,是不是即便我做錯事,你也想要挽回我們的感情?”
尹羲苦笑,深吸一口氣,說:“是的,‘她’是。少年時你每一句戲言‘她’都當真,‘她’不覺得你會有多壞,也不想相信你變得那樣無情風流,‘她’一直自己騙自己。直到你吭也沒有吭一聲去了美國,‘她’追不上你時才明白,‘她’是水裏的魚,不能一輩子追逐飛鳥的蹤跡。‘她’回家鄉相親認識了王君實,‘她’以為王君實和她一樣,才是水裏的魚。也許這能滿足你的虛榮,可我也并不因為‘她’為愛卑微過,覺得丢臉。但是我告訴你,‘她’已經走了,我不是‘她’。你明白了嗎?”
尹羲進入角色後雖然繼承她所有的因果,她繼承原主的親情、責任,這可以說已經是屬于她的一生。但是穿越以來,尹羲至今沒有繼承過原主的愛情,她不會去嫖原主喜歡過的男人的,何況是負了原主的初戀情人。因為代理人尹羲覺得女孩子在愛情上是很小氣的,女孩子會高興“繼承者”好好的照顧她的父母,卻一定不喜歡她去嫖她喜歡的男人。
陳曦咧開嘴笑,可是眼裏全是淚水,拭了拭淚,說:“好,我明白了,我不是虛榮,我是高興。我這一生一世得到過愛情,我沒有什麽遺憾的了。”
尹羲說:“你真奇怪,你是玩不動了還是被女人騙了,居然跟我說這個。”
陳曦輕嘆:“玩不動了。”
尹羲哧一聲笑,拍了拍他的手臂,說:“好好保重身體吧,我知道一些中藥養生方子,改天有空發你郵箱。答案我也給你了,你不用找我懷舊了,你忙你的去。我走了。”
尹羲轉身離去,到了醫院大廳時,發現警車、媒體都已經來了,她并不想在媒體面前露面,于是低着頭溜之大吉。
陳曦淚流滿面目送尹羲的背影消失在視線之中,頭顱內傳來陣陣劇痛,他再也無法克制,抱頭蹲下身。一直不遠不近看着陳曦的李斯言連忙跑近,叫着:“快來幫忙!”
外頭的值班護士連忙來扶着陳曦,陳曦已經痛暈過去了,護士推來車,大家一起幫忙将他擡了上去,送往急診室……
……
尹羲開着車獨自回明州,陳曦的影子也許久不能忘卻,她覺得煩心,于是強迫自己去想上輩子的丈夫蕭馳風。無論是少年青年時代的奮鬥拼博,還是中年時代的逍遙江湖,可是現在除了像是看電影一樣,也激不起她別的感覺了。
這便是天道的殘忍和善良,她已經不是長安長公主尹羲,那個角色作為人在那個世界的因果塵緣已了。
尹羲看向前方,人還是要往前看的,何況那都不完全算是現在的她的過去。
尹羲打電話給母親報了平安,聽了一耳朵的叨叨,那種惆悵的感覺漸漸散去。
傍晚時,尹羲趕回了家,今天趙慧心還親自下廚,一月份也不是生産旺季,尹建華也沒有去廠裏。
一起吃飯時,尹羲跟尹建華提出将工廠賣掉,讓他們二老退休到處玩玩。
尹建華也知道尹羲在金融市場賺了不少錢,可是這工廠他們幹了二三十年了,從小廠變成大廠,他心中自然舍不得。
“廠子哪裏是說賣就賣的?還有好幾筆貨款都沒有收回來呢。”
尹羲嘆道:“有多難賣?要不我進廠裏,幫你找賣家?我看你和媽能開開心心吃喝玩樂,我就沒有什麽心事了。”
趙慧心看着她,不滿意了:“阿羲,你是不是忘記什麽?”
尹羲奇道:“我忘什麽了?”
趙慧心敲桌子強調:“當初你離婚的時候,說好了盡快找個年輕健康的男人結婚生孩子的,現在你離婚都九個月了,男人呢?孩子呢?”
尹羲嘆道:“我已經努力在找了,你就別催我了。”
趙慧心說:“沒有外孫或者外孫女抱,我們現在把工廠賣了,生活還有什麽樂趣?”
尹建華也抓住重點了,說只要她結婚生子,尹家有後了,他就把工廠賣掉幫忙帶小孩。
尹羲委屈地說:“這分明是兩件事,你們這是‘強制綁定’,比軟件的自帶廣告還霸道……”
趙慧心笑道:“怎麽會呢,這生孩子給我們帶的話明明你自己說的,你說的話,我們可都是當真的,我們是很信任你的。”
尹建華幫腔,說:“阿羲,爸爸從小就教你,做人要信守承諾。爸爸不逼你,爸爸給你一個合理的期限。爸爸估計還能幹個四五年,所以三十五歲之前你生一個乖孫,然後我們就退休帶孩子。”
尹羲撫額,暗想:江南土老板生意人太精明了!原來我是自己給自己挖了個坑。
……
晚上地方電視臺的新聞正播出了今天上午省人院發生一起醫鬧案件,一個護士被捅傷,幸好中途有一個“女俠”出手制伏兩個醫鬧歹徒。
電視上播出了樓道監控畫面,雖然看不清晰人的臉,但是“女俠”用愛瑪仕包包砸了一個歹徒才讓那護士免于被捅心口,她又飛奔過來拿住另一個歹徒的手,阻止了他的進一步傷害護士。
那幾下利落的身手看得人們驚嘆不已。
李斯言坐在病床前削着蘋果,剛剛吃過晚飯倚在病床上的陳曦看電視新聞看得津津有味,這條新聞播完後,陳曦又長長嘆了口氣。
李斯言切開蘋果,遞了一塊到他嘴前,說:“表哥,你太瘋狂了,你居然一個人從日本跑回來,你知不知道你随時會發病。現在麻生醫生同意來中國為你主刀這次手術,你就住在我們院裏,你乖乖的不要亂跑了,好嗎?”
陳曦看向李斯言,輕笑:“你不要這麽緊張,人總是要死的。”
李斯言說:“麻生醫生是第一刀,你的手術會成功的。”
陳曦苦笑道:“這不是接骨什麽的手術,這是開顱手術,我在美國時問過當年給我做手術的醫生,只有一成的成功率。我媽讓麻生醫生騙我說有五成,其實他也不到兩成。我上手術臺的日子,其實就是我的死期……”
李斯言抹了抹眼睛,說:“表哥,你一向是樂觀的人,為何這一次要這麽悲觀?”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你也別往心裏去。”
李斯言看着他,說:“你為什麽不告訴她?如果她陪着你,你是否更有勇氣一些?”
陳曦搖了搖頭,說:“前幾天,我覺得自己狀态很好,我以為我還有一段時光,所以跑回國來想和她一起過,原來只是假象。如果我連一個月時間都沒有,就不用非要跑到她面前死給她看。”
李斯言說:“你想她陪着你的,你想的。”
陳曦點頭:“對,如果我這麽幸運能活着,我會去找她的;如果我死了,請你幫我告訴她,我沒有變過心,她可以懷念我一天,一天就夠了。”
李斯言忍不住流淚,馬上又擦去,哧一聲笑,說:“表哥,真是,你以為在演韓劇嗎?情聖呀?”
陳曦撓了撓頭,玩笑道:“我來不及愛上別人,就得了這個病。也許沒有這個病,我也是花花公子,有心情見一個愛一個。”
正說着,陳曦的母親來了,她剛剛從日本飛回來,一見陳曦這個樣子就忍不住落淚。作為病人的家屬和一個愛兒子的母親,她承受了太多的痛苦,可是她不能倒下。
……
尹羲因為打算長期持有那十幾支潛力股,不會天天對着電腦了操作了,在農歷十一月下旬和臘月初就幫着父親跑幾個大客戶那裏催賬。
她臉皮厚,口才好,身手也好,對方要麽結完款,要麽說好結款日期。
尹羲覺得老爸就是太好說話了,尹建華卻說:“做生意就是要體量別人的難處,不然客戶都跑光了。”
尹羲暗想:跑光了也好,你做不下去不得不關門,免得給我強制綁定“我生孩子你退休”的條件。
這裏正是臘月初十星期天,她才在家裏休息,一早外戶外跑步,回來時卻見門口停着一輛黑色的奔馳轎車,一個穿着黑色風衣的挺拔男子在她門口探頭探腦的。
尹羲遠遠喊道:“喂,你看什麽呢?”
那黑色風衣男子轉過頭來,輪廓分明,長眉星目,只是臉色有幾分蒼白,尹羲眯了眯眼睛,認出了他。
“呃……小李醫生?你到這裏幹什麽?你老家也在明州?”
李斯言見女子穿着一身名牌運動服,精氣昂揚,雙眸如秋水一樣澄澈,波光閃閃,不就是表哥的初戀情人尹羲?
李斯言心頭一酸,低下了頭,努力開口:“尹小姐,不好意思,打擾你了。”
尹羲微笑道:“你找我嗎?”
李斯言點了點頭,尹羲說:“你怎麽知道我住這裏?”
李斯言說:“你在我們醫院做過檢查,上面有住址。我來得冒昧,但是姨媽現在來不了,只好我來了。”
尹羲蹙眉:“你姨媽?”
“就是表哥的媽媽。”李斯言捏緊了拳頭,說:“昨天……表哥手術失敗,去世了,按照他的遺願,送回家鄉安葬。明天會設靈堂,後日就下葬了。我……我是來通知你的。”
尹羲不由得傻了:“你在開什麽玩笑?你是說陳曦……他死了?今天不是愚人節。”
李斯言澀然道:“我不會拿這種事情開玩笑。表哥的顱內長了東西,姨父也是因為這個病英年早逝的。表哥在他上大一時就查出來有這個病了,那時還沒有這麽嚴重,但是他也知道他恐怕沒有什麽未來,當時國內也沒有醫生能給他做手術。後來我父親終于聯系到了國外的專家,給他做了手術,但是只除去了大的那個,小的那個一直沒有取出,因為難度太高了。這十年來,他的病情一直挺穩定的,直到半年前發現惡化了。十月時,他回國來想最後見你一面,後來就去了日本,請腦神經外科第一刀麻生醫生做手術。可是麻生醫生也沒有把握,表哥知道自己得救的機率很低,他又跑回國找你,想跟你度過他最後的時光。他一直愛着你。我真誠的請你參加他的葬禮,一起送送他。”
尹羲一邊聽着,一邊胸中湧起一陣陣酸脹澀痛,哪怕當年和陳曦相戀的是原主,可是她現在根本分割不清現在的自己和原主。
眼裏的液體不要錢一樣湧出眶來,她抽了抽鼻子,強笑道:“小李醫生,我跟你不熟,你跟我開什麽玩笑?陳曦……一個很拉風的人,他說高中時過家家的不叫愛,高中時會喜歡我是因為他沒有見過外面真正的美女,說我和他不相配,所以玩玩就算了。他早就變心了,他在美國吃香的喝辣的泡着外國妞,他怎麽會死?”
李斯言說:“他确實去世了,他讓你不要為他傷心太久,只送他這一程。他讓我轉告你,對不起,如果他的身體争氣一些,你就不用将就嫁給王君實那種人渣了。他說,對不起,無法幫你把王君實弄破産,又變成吹牛了。他說,再見到你,他好開心,你還是和從前一樣漂亮。”
尹羲不禁哇一聲嚎了出來,眼淚鼻涕齊流。
“他在哪兒?在哪兒?”
李斯言見她搖搖欲墜,扶住了她,說:“尹小姐,你也節哀,您先回家休息。明天,我來接你,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