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1)
殷天宇一腳踹過來他紋絲未動,還是那副懶洋洋的表情看着樓下的戲臺,那裏正上演一出武生打戲,不過那動作卻耍的很靈活,有種出身将門的武将姿态。
“禦王爺,您這功夫練得不到家,想必成天就流連在花街柳巷給疏忽了。”他歪過頭看向咬着牙瞪向自己的殷天宇,瞥了眼他的雙腳。
三個護衛已經站在蕭亦然的身側,對着殷天宇行了禮,“奴才參見禦王爺。”
“哼!”殷天宇一甩袖子對他們的行禮視而不見,瞪着蕭亦然嗤笑,“本王如何還用不着你來教訓,倒是你這個奴才,見到主子不下跪,皇兄難道就是這麽教你的?”
年紀大了以後,除了已經被徹底淡忘的殷天逸外,殷天宇也對那個位置有了幻想,所以對于殷天齊,他有了嫉妒,總會在早朝的時候時不時找些麻煩。
對于他的話蕭亦然沒什麽太大反應,跳梁小醜而已,“起來吧,沒聽着禦王爺都準了?”擡擡手,掃了他們三人一眼後轉回眼看向站在一旁的殷天宇,他指了指樓下戲臺子,“禦王爺是不是還想說,奴才就是那個五花大綁的佞幸,就算一時風光了結果也是個身首異處?”
別以為他不知道這人看自己的眼神是什麽,他可不是小孩子了,他也懂得那些男女之事,而且不久前他還做到過讓自己臉紅心跳的夢,當然夢中的內容他沒記住,只知道有個熱乎乎的東西一直頂着自己的屁股,然後他就瘋狂的奔跑,結果奔跑的太累,被那東西追上然後……吓醒了。
吓醒了就算了,可他感覺到了摟着自己入睡的殷天齊正用某個硬棒子在頂着他的屁股摩擦,他用手去抓了抓還能感覺到棒子的熱度。只不過後來因為實在是太過困倦,在沒弄清楚是什麽東西頂着他的時候就又睡去。
如果讓殷天齊知道他那天被蕭亦然動作驚醒只是因為小孩兒的好奇心,恐怕會苦笑不已。
他還以為小孩兒突然開竅,後來發現只是小孩兒驚醒的無意識動作,讓他白興奮一場。
蕭亦然看着表情變了又變的殷天宇,冷哼一聲懶得搭理他,佞幸是什麽他清楚,但是他不知道佞幸做了什麽會這麽招人恨,好像話本上說的那些關于佞幸的事情都是貶低的,他們為江山做的貢獻全部抛開,只寫了那些他們是怎麽身為男人而委身于帝王的肮髒事情。
“你還知道佞幸?你連佞幸都算不上,只能算是皇兄豢養的男寵而已,不過也難怪皇兄不顧朝臣反對要把你留在宮裏,就你這張臉是個男人都得起了邪念。”
說着話,就伸手去捏他的下巴,笑容更是帶着下流的意味。
一旁的三個護衛伸手想攔,可蕭亦然的動作比他們更快,他只是輕輕晃了晃手裏把玩的扇子,一陣幽香飄過,殷天宇用力嗅了嗅,還沒再繼續出口調戲一句好香,他已經白眼一翻一頭栽倒在蕭亦然腳下。
“站那,敢過來我就踢他下去。”蕭亦然擡起扇子直指殷天宇帶來的奴才,語氣冷淡表情卻是帶着笑意,站起身蹲在殷天宇的面前,見他眼中全是驚恐之色卻沒辦法做出任何表情的樣子特別喜感,蕭亦然笑了出來,“呵,禦王爺不是說我這張臉可以讓男人起邪念麽?您這是被自己說的話迷倒了?還是被我這張臉迷倒的?”
他笑起來的時候微微勾着嘴角,那雙桃花眼半眯着,黑黑的眼瞳直勾勾的盯着殷天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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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扇子挑起他的下巴,咂咂嘴,搖搖頭,又用扇子輕輕拍了拍他的臉頰,他轉頭看向一旁目瞪口呆的幾人,壯似無辜的問道:“你們說禦王爺這是怎麽了?難道是中風?”
雪球坐在椅子上喵嗚一聲,惹得蕭亦然轉臉看它,擡手把它提了過來,放在肩膀上,雪球因為緊張用爪子死死的勾着他的衣服不讓自己掉下去。
“孔彥曾經說過,中風的人就不會說話不會動,不過好像跟王爺還是有些區別,要不……奴才幫你問問?”他擡起頭環顧四周,見到有不少人已經再向這面張望,他站起身,揚聲喊道:“這裏有沒有人會醫術?禦王爺好像是得了什麽急症,倒地不起啦!”
他這一嗓子不止引得二樓客人向這邊張望,更是連一樓大堂中的人都有不少擡起了頭。
殷天宇側躺在地上沒辦法張口說話也沒辦法做出表情,更甚至他連手指頭都沒辦法動一下,就算在焦急他也沒辦法阻止蕭亦然第二次出口的喊聲。
“真的沒有會醫術的?這位可是堂堂正正的禦王爺,當今陛下的六皇弟,要是你們有人能治好他,陛下一定會重重獎賞的!”那帶着笑意的臉讓衆人有一瞬間的呆愣,可在看清楚那些被三個高壯男人擋住的奴才後,他們就算想上前幫忙也不敢了。
這種舉動太明顯,這位長相秀氣的小公子是故意給禦王爺難堪。至于這位小公子的身份……
他們不敢猜,因為從來沒聽說過出了當今陛下以外還有人敢為難王爺的,尤其還是個小少年。
喊了兩次,蕭亦然也沒得到回應,更是連戲臺子上的人都停下了演戲擡頭向他們這兒看來。
泰和樓的掌櫃因為聽見是禦王爺出了事情立刻讓人去請對面那間藥堂的大夫,可惜大夫一進門擡頭看向二樓,一眼就與蕭亦然對視,愣了下後轉身就走,邊走還邊抱怨,“掌櫃的你這不是逗着老夫玩呢?有那位小公子在還有什麽看不了的病,這是在打老夫的巴掌!”
掌櫃的傻愣愣的,回頭看向已經從二樓帶着人往下走的蕭亦然,只能迎了過去,“小公子,這……這禦王爺怎麽辦啊?”
也不能将一個王爺就這麽仍在自己的酒樓裏,那他的生意還要不要做了,以後傳出去說是禦王爺在他們酒樓得了怪病那還得了!
“怎麽辦?”站在樓梯下擡頭看向圍着殷天宇直叫的幾個奴才,冷哼一聲,“愛怎麽辦怎麽辦呗,我又不是大夫,治不了。”聳聳肩,伸手撓了撓懷裏白貓的下巴,他翻了個白眼給掌櫃擡腳朝酒樓外走。
啧,這聞香倒真好用,下次給殷天齊備些,要是遇到此刻什麽的來不及出手,只要把這些撒在對方身上就可以了。
他拍了拍手将殘留在袖子裏的藥粉抖落在地,同時張口說道:“閉氣。”
小青子的反射神經已經被他鍛煉到一定的高度,尤其是在見識過好幾次蕭亦然出其不意就把人藥倒後,他都會在第一時間注意蕭亦然任何的不雅舉動。
比如說現在。
他是習慣了,可另外的三個護衛卻是第一次知道蕭亦然有這麽一手,他話音落,三個護衛也直接躺倒在地。
“……哈哈哈哈哈哈……”蕭亦然愣了下,随後彎下腰放聲狂笑。
他不是在笑他們會被自己給藥倒,而是在笑他們倒下去以後的表情,哈哈哈哈,好好笑,真應該讓殷天齊也看看,太好笑了。
“來人……咳咳,把他們,呵呵呵呵……”蕭亦然說了一半說不下去了,捂着嘴又笑了會兒,已經惹來不少人駐足看他,“咳!把他們三個搬上車帶回去。”揮了揮手示意不知道從哪裏跳出來的兩個黑衣男人,蕭亦然看了眼猛轉眼球的男人。
“你們先回宮,咳,我再轉轉。”說完話趕緊拉着小青子離開,他怕自己多看兩眼就會再次噴笑。
“……小主子……”影衛中其中一人攔住蕭亦然的去路,從懷裏拿出一個油紙包遞給他,“主子讓給您拿的甜糕,說是您出來也不會吃什麽東西,讓您墊墊肚子回宮後再和他一起用晚膳。”
蕭亦然眨了眨眼經,伸手接過點點頭轉身繼續走。
只是走着走着他卻蹲在了地上,抱着那個油紙包一聲不吭的紅了眼圈。
“公子?”小青子彎着腰站在他身邊,只能傻傻的出聲叫他卻不知道怎麽去安慰。
蕭亦然吸溜吸溜鼻子,搖搖頭就蹲在那裏打開油紙包,從裏面拿出他最喜歡的糯米團塞進嘴裏咬了口。
“公子……這兒來往的人太多,咱們找個小店坐下你再吃?”小青子伸手去扶他站起身緊走兩步去了路旁的馄饨攤。
蕭亦然看着面前飄着香菜末的馄饨,擡起手拿起小勺舀了一個送進嘴裏,他眨了眨眼擡起頭看向那個正在煮馄饨的老板,眯着眼睛笑了。
他這種一會兒笑一會兒哭的樣子真是吓壞了小青子,不禁就在想陛下給的那個甜糕有什麽不對勁兒的地方,是不是孔彥太醫又用主子試藥看看他有沒有反應了?
蕭亦然只是認出了這個老板,就是當初他第一次從殷天齊身邊跑開時小栗子和他去的那個馄饨攤的老板,只不過是換了地方,幾年過去這馄饨的味道卻一點兒沒變。
“公子,可是這馄饨有什麽不對的地方?”小青子坐在對面見他吃了一個馄饨就愣在那裏以為有什麽問題,緊張的看着他問道。
“沒事。”搖搖頭,蕭亦然看了眼小青子,“雪球讓他們帶回去了,咱們兩個去轉轉,順路回趟将軍府看看。”
這些年沒回去,恐怕早就物是人非,只不過他也得去跟蕭将軍做個徹底的了斷,看着殷天齊被他那個将軍爹每天一個折子煩着雖然挺開心,但是他可不想真把殷天齊氣生病。
小青子聽他這麽說心裏一緊,張了張嘴為難的看着他,可他只是個奴才,不能幹涉主子的想法。
見他一臉的為難相蕭亦然輕笑出聲,拿了一塊碎銀子放在小桌上起身,往将軍府的位置慢慢溜達。
小青子嘆了口氣,看了眼小桌上已經被他吃掉的糯米團與一小碗馄饨暗暗記下,公子喜歡這麽搭配着吃,以後回了宮也讓膳房給公子這麽做,還得順帶告訴陛下一聲,不用他看着公子也吃了不少。
這麽想着,腳下可不敢慢了半分,追上已經走出去好遠的蕭亦然,跟在他身後一句話也不說。
“你擔心什麽?當我這是羊入虎口自己送上門給人消遣?”剛剛解決了殷天宇,又被那三個護衛逗笑,再加上殷天齊的溫柔體貼,蕭亦然表示,他現在心情很不錯,想要去找些郁悶。
小青子苦着臉撇撇嘴,耷拉着腦袋表情明顯是很不贊同,“……若是讓陛下知道他又該生氣了 。”
“他有什麽可氣的,還不讓我回家了不成。”蕭亦然哼了聲,看了看方向,站住腳皺了下眉,回頭看向還想再開口勸他的小青子,一瞪眼睛,“你是想躺在這裏,還是想帶我去?”
小青子張張嘴,把要說的話吞回去,只能不情不願的帶着他往另外一條街走。
走了大概兩刻鐘左右,到了将軍府門外。
看着站在門前的兩名侍衛,蕭亦然擡腳就往裏走,想當然的,他被攔了下來。
“将軍府外人不得擅自進入,小公子若是來拜訪就請交了拜帖,奴才會送進去給将軍過目。”
其中一個侍衛見他長得秀氣穿着也很貴氣,所以說話很客氣。這要是放在以往別的人身上,恐怕早就橫眉冷對。
蕭亦然挑了下眉,伸手拿出懷裏的金色牌子,那兩名侍衛只是呆愣了一秒後立刻單膝跪地,低下頭面對他,“陛下萬歲萬萬歲。”
“起來吧。”蕭亦然将令牌收回懷裏,歪頭看向已經站起身打開大門的兩名侍衛,笑了笑,“我自己會進去,你們不用去通報。”
“是。”
看着眼前既熟悉又陌生的庭院,蕭亦然臉上的笑容慢慢散去。
這是他第一次從正門進到将軍府裏,依稀記得當初将軍府裏的樣子,看來這幾年他父親在殷天齊那裏沒得到一點兒好處,要不然這将軍府裏的一草一木都沒有什麽太大的變化,還是如同當年他離開時一樣。
“你是……”已經兩鬓白斑的孫管家驚訝的看着站在面前的少年,愣了下,随後驚訝的瞪大眼睛,“小少爺?真的是小少爺?”
蕭亦然微微笑着點了下頭,緊走了兩步來到他身前,“孫伯伯居然還記得亦然,這些年孫伯伯身體可好?”
孫管家連連點頭,眼圈都有些微紅,上上下下的打量他一番,“小少爺,老奴很好,謝謝小少爺還惦念着老奴。”
“這些年亦然也沒回府裏來看看,今兒還差些忘了回來的路,我爹可在?”雖然他的笑容很好看,可孫管家總覺得疏離不少,不過他沒想那麽多,本來麽,走了快要七八年的小少爺頭一次回家,還是只帶了一個奴才而已。
“在,老爺和幾位少爺正在大堂說話,小少爺請跟老奴來。”
蕭亦然挑了下眉,以前他可是連這個前院都不能進的,現在居然讓他進大堂?想歸想,他還是跟在孫管家身後往大堂方向走。
小青子皺了下眉,看了眼關閉的将軍府大門,又看了看偷偷打量着蕭亦然的幾個奴才,上前一步輕拉了下他的衣袖,小聲的提醒他,“公子,這畢竟不是在宮裏,還是小心些。”
“呵,小青子你這話要是被我爹聽見他肯定把你轟出去,我可是在這兒出生的,你那麽謹慎做什麽。”他歪過頭看了眼小青子,說這話的時候聲音也沒特意壓低,前面帶路的孫管家腳步一頓随後繼續往前走。
他何嘗不想提醒一句蕭亦然,這将軍府多年來可不像外面傳的那樣父慈子孝。
新帝登基三年,将軍府一年比一年落敗,明眼人都能看出來,新帝不喜蕭武的做派,若不是宮裏住着個蕭亦然,恐怕這将軍府早就已經名存實亡。可蕭武并不這麽想,他對于自己是三朝元老的事情看得很重,每次早朝的時候都要站在衆武将之前,俨然一副左丞相的架勢。
他這種目中無人的嚣張樣子讓許多殷天齊提上來的年輕朝臣為之不懈,也讓一些老臣把他當成出頭鳥來試探殷天齊的底線。可惜他們錯估了新帝的忍耐力,三年來屢次試探都沒有摸清殷天齊的想法,或者說,他們已經沒辦法摸清。
當意識到自己的做法是一件很愚蠢的事情時,一切已經為時過晚。
大堂內,蕭武坐在主位上,手裏拿着早朝上被殷天齊扔到他面前的那本奏折,他沉着臉一字一字的去看,去猜,他想不通,到底是誰會暗地裏參他一本,或者說他更沒有想到的是,殷天齊居然會在衆朝臣面前讓他說不出話,甚至威脅他。
“都是那個孽子!”啪的一下,将奏折拍在桌子上,蕭武恨聲怒道。
“爹,您從下朝回來就一直在生氣,連午膳都沒吃,到底是怎麽回事?”蕭亦然的大哥蕭亦明出聲問道,他實在是沒辦法再繼續無視下去。
“就是啊爹,您拿着那折子看了好久,上面寫了什麽?”二哥蕭亦清從椅子上在站起身走到蕭武身前,拿了放在桌子上的奏折翻了翻,臉色也越來越難看。
“這……這些……”看到最後,他的臉色已經變得慘白,抖着手擡頭看向蕭武,表情驚恐不安。
蕭亦明皺着眉拿過奏折看了看,眉頭皺緊,嘴唇抿成一條直線,奏折上寫着蕭武身為朝中重臣卻私下裏借由官職克扣軍饷,包庇親子蕭亦清在皇城胡作非為,甚至強搶民女不成惱羞成怒将人一家三口亂棍打死。
這兩條是重罪,尤其是克扣軍饷,若是殷天齊真追究下來,恐怕就算是空穴來風也會奪了他将軍頭銜讓他卸職回家。至于其他的都是些不大不小的毛病,這裏不提。
“二弟?你真做過這種事?”蕭亦明轉過頭看向已經癱坐在椅子上的蕭亦清,眼中的神色帶着不滿。他知道蕭亦清從小被爹娘寵愛,要什麽就給什麽,在家裏也是個霸王,在外面更不用說,總是仗着父親是将軍而耀武揚威,在皇城中是出了名的纨绔子弟。
可他沒有想到,他弟弟會做出這麽讓人氣憤的事情,甚至于他爹會包庇。
“你簡直是胡鬧!”蕭亦明怒斥一聲。
他這一聲不只把蕭亦清吓的一哆嗦,連進了大堂的孫管家也跟着一抖。
小心的看了眼大堂中的父子三人,孫管家轉了下眼中快步走到蕭武身邊,弓着腰,“老爺,小少爺回來了。”
“小少爺?”蕭武一愣,随後轉臉看向已經進門的蕭亦然。
他已經有大概四年的時間沒有見過這個小兒子,逆着光,他恍惚了下才看清楚蕭亦然的樣子。
“你回來做什麽?”冷哼一聲,蕭武瞪着眼睛看他。
“爹是在說笑麽,亦然不過就是想念家中父母兄弟回來看看,難道爹以為亦然是回來看笑話的?”蕭亦然站在大堂正中央,帶着淡漠疏離的微笑對着蕭武抱拳行禮,口中繼續說道:“陛下擡愛,亦然身體近些年來一直很弱,所以免了跪拜,還望爹爹見諒。”
這話說出來不只蕭武愣住,就連一旁的兩兄弟與孫管家也愣住。
蕭亦然這次回來是找茬的吧?進門腳步站定就連着兩句話都戳了蕭武的痛處,不是來找茬的是什麽?
啪!
“你這個孽子!”蕭武被他兩句話說的怒氣上升,直接擡手将桌子上放着的茶杯揮手像他扔去,茶杯在蕭亦然腳邊碎裂。
“子不教父之過,爹爹可別再給自己添那莫須有的罪名。”蕭亦然動了動腳往一旁幹淨的地方挪了挪,看了眼被茶水濺濕的衣擺輕皺了下眉,“這衣服可是亦然最喜歡的,爹爹失手弄髒了是不是要賠給我?”
那樣子,那語氣,就好像他們父子兩人不是分別多年後第一次相見,而是在一起生活多年感情很好的樣子在撒嬌。
“你……”蕭亦清愣了下,随後站起身指着他瞪大眼睛,“你算個什麽東西,居然敢不給爹請安行禮,還一副自己很了不起的樣子來擠兌爹,現在又跟爹說讓他賠你衣服,你當你的衣服是天蠶絲做的麽!”
他以為自己這麽說蕭亦然會覺得羞愧,可萬萬沒想到,蕭亦然居然理所當然的點了下頭,甚至還頗為驚訝的瞪圓眼睛看向自己,“你是二哥吧?我記得你的樣子,二哥你怎麽知道我的衣服是天蠶絲做的?我體寒,陛下擔心所以特意讓禦衣房的繡娘做了幾套給我。”
說完這話還臉紅了下,微微半擡着頭看向瞪眼睛的蕭亦清,笑了笑,“因為是陛下賞的,所以亦然很喜歡。”
小青子在他身後一直垂頭站着,忍笑忍的頗為辛苦。
他家公子所有的衣服都是天蠶絲制的,哪談得上什麽很喜歡。那些禦用的東西在他家公子身上可是一樣都沒差了去,要說公子的用物和陛下差了什麽,恐怕也就只有絲線染織的顏色而已。
他還記得上次公子拿着帝印把玩,後來被雪球驚擾失手将帝印掉在地上摔了一角,當時陛下怎麽說來着?
沒事,這帝印缺了一角也算是獨特,起碼不會有人仿造了去辦壞事假傳聖旨……
這就是為什麽現在聖旨上的帝王印章缺了一塊的原因。
悄悄擡手擦了下鼻子,小青子掃了眼蕭亦然的衣擺處,撇撇嘴。這衣服就算公子不嫌棄洗洗再穿陛下估計也不會允,真是可惜了。
“一口一個陛下,你這個孽子真以為自己是什麽好東西不成!”蕭武被他那種帶着炫耀的語氣說的惱羞成怒,站起身兩步走到他身邊一把抓住他的衣襟,赤紅着眼睛怒瞪他,“小小年紀就知道魅惑君王,你進宮就學會了怎麽去當帝王的豢寵麽!”
“這話從何而來?爹你誤會兒子了。”嘴角的笑容保持完好,他擡起膚色略比常人白皙的手揮開蕭武的鉗制,低頭拍了拍褶皺的衣襟,“若是陛下聽見這話,又得給爹記下一筆诽謗君王的重罪,爹你可要慎言。”
這話說完,就見蕭武的表情變得猙獰,那怒火已經直沖頭頂,若不是蕭亦明眼疾手快的上前将他拉住,恐怕他那揮來的巴掌已經拍在了蕭亦然的臉上。
“小弟!”蕭亦明皺着眉,看向這個讓他沒什麽印象的弟弟,帶着惱怒的神情不贊同的叫他,“你怎麽能這麽和爹說話!”
就算蕭武有再多的不是,那也是他們的爹,為人子怎麽可以如此出口重傷父親。
“你是大哥?我說的話可是為了爹好,陛下雖是年輕可不代表他是傻的,爹以為自家說什麽都無所謂不會被陛下知道,怎麽就不想想隔牆有耳的道理?我好心提醒爹一下,大哥你做什麽還要訓我?”
微微斜眼,蕭亦然退開一步弓腰雙手抱拳作揖,“既然家裏不歡迎亦然,那亦然也就不在叨擾,”拍了拍手,從門外進來兩個黑衣男子,手裏擡着一個紅木箱子放在地上,一句話也沒說只是向着蕭亦然行了禮然後出門離開。
“這是亦然為爹與二哥準備的禮物,想來爹和二哥都會喜歡的。”帶着笑意,他歪頭示意小青子将箱子打開。
小青子點了下頭,雖然他有些莫名其妙為什麽那兩個男人會突然出現,不過想也知道肯定是影衛。他上千打開箱子的扣鎖,瞬間,惡臭散發出來。
瞄了眼箱子裏面,他臉色變得慘白,卻是忍住了驚叫。
蕭武轉眼看去,被裏面的東西也吓了一跳,然後就是滔天怒火。
“你這個畜生,拿這些東西來是想做什麽!”推開攔着自己的大兒子,蕭武上前就想揮巴掌去打蕭亦然,可惜揮去的手掌被蕭亦然手中豎起的扇子擋住,堪堪停在他臉頰旁邊怎麽也沒辦法在動一下。
而蕭亦清在見到箱子裏的“禮物”時,更是因為鼻間的惡臭與“禮物”當場反胃吐了出來。
蕭亦明比他稍微好些,他只是白了臉色,不過表情一看就知道是在強忍着嘔吐感。他清楚的知道,箱子裏的那三具腐屍一定就是被他弟弟亂棍打死的一家三口。
蕭亦然看了眼臉色脹紅的蕭武,放下扇子退後一步,唰一下打開扇子擋在鼻間只露出那雙帶着嘲諷笑意的眼睛,“爹你不喜歡?這可是你讓人丢在亂葬崗的,亦然只是覺得既然爹要幫二哥處理就該處理的徹底些,喏,就比如說這樣。”
擡腳走到箱子邊,從懷裏拿出一個白色的小瓶,打開塞子傾斜小瓶,裏面的液體流出滴在腐屍上,刺啦刺啦的聲音響起,伴随着白色的煙霧與酸臭味道,那些腐屍慢慢的被化成一灘黑紅的血水,不一會兒,箱子裏就什麽都沒有了。
“爹,二哥,你們不用謝我,這是兒子應該做的。”收回小瓶,他對着兩人一笑,說的那叫個謙虛。
“小主子,陛下讓您回宮,晚膳已經備好。”不知從哪裏出現的黑衣人站在蕭亦然身後開口說話,聲音打破的室內詭異的氣氛,更是讓蕭亦明松了口氣。
如果再讓蕭亦然呆下去,恐怕不是他爹被氣病,就是二弟被吓瘋。看了眼蕭亦清腳下的那灘水跡,他皺眉。居然被這麽點東西吓的尿了褲子,他爹到底為什麽那麽喜歡這個沒用的二弟。
蕭亦然顯然也看見了,不過他可不想在這個惡臭的屋子裏呆下去,弓腰又作了個揖,“亦然告辭,爹早些休息,你年紀也大了,不要勞累過度傷了身體,”直起腰看向蕭亦明,他笑道:“許久未見大哥,若是陛下不讓人來找弟弟回宮倒是想跟大哥多說會兒話,哥哥要是有時間就多進宮走動走動,陛下平時太忙沒時間陪弟弟,哥哥來了也能陪着弟弟解解悶,還能跟陛下讨論讨論邊疆的戰事。”
蕭亦明一愣,他聽出了蕭亦然話裏的意思,微微點了下頭。
“那亦然就先回去了,改天再回來看爹。”再次作揖,直起腰後轉身就走,至于蕭武要說什麽,抱歉,他不想聽。
為什麽沒去見他娘?有什麽好見的?而且他今天來的目的已經達到,沒必要再待下去。
他走後将軍府裏發生了什麽事情他不知道,只不過他知道,明天他會在宮裏見到蕭亦明,這就夠了。
回到政德宮的時候已經是黃昏時分,蕭亦然今天走了不少路,身體疲憊臉色明顯有些蒼白。
“陛下,蕭公子回來了。”小栗子在殿外看見正往這面走的蕭亦然後趕緊跑進殿內,對正在批閱奏折的殷天齊小聲說道。
“嗯,傳膳。”殷天齊放下毛筆起身往外殿走。
見到蕭亦然的時候他愣了下,随後皺眉。
雖然剛才跟着蕭亦然的影衛已經把他在将軍府做了什麽都一字不漏的回禀給他,可是看着蕭亦然身上帶着褶皺的衣服外加那明顯不好的臉色,他的心還是跟着揪了一下。
“蕭武好大的膽子,居然還敢讓你受委屈!”
聽聽,聽聽,這就是咱們英明神武的陛下,那扭曲事實的功夫無人能及。
擡手将小孩摟在懷裏上下打量,見他身上沒有什麽其他痕跡才算稍微放心,攬着他的肩膀往室內走,邊走還邊教育,“不是給你拿了牌子出宮,那蕭武敢欺負你怎麽也不知道拿牌子出來。”
“……陛下,你好壞。”蕭亦然抽搐着嘴角,擡手讓殷天齊親自給他換衣服。他算知道了,他為什麽會變成現在這樣,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完完全全都是殷天齊把他教壞了!他以前可是很善良的,不對,他現在也很善良。
“哼!”殷天齊冷哼一聲,湊過去親了親他的額頭,又摸了摸他的臉蛋,眼中帶着笑意看他撅着嘴不滿的瞪視自己,沒忍住色心,将他摟進懷裏低頭在那粉嫩嫩的嘴唇上親了一口還輕輕咬了下。
“還在生氣?”
“生什麽氣?陛下是不是折子看多了頭昏?”蕭亦然擡着眼皮看他,輕哼一聲伸手把他推開自己系了腰帶,“奴才犯的着為那些有的沒的生氣麽。”
“你這還不是生氣?”好笑的将他拉回來,殷天齊湊過去用鼻子磨蹭他的臉頰,“朕也有不得已。”說的這話帶了些無奈,他知道小孩會理解他,可他也知道,小孩理解歸理解,卻不會認同。
蕭亦然抿着嘴不說話,剛剛那點兒好心情全被殷天齊破壞了去。
“算了,你還小……”輕輕嘆了口氣,殷天齊放開他拉着他的手走出室內,他還是有些心急了。
蕭亦然跟在他後面看着已經比自己高出一頭多的殷天齊,心裏特別不舒服。
他知道身為一個帝王的指責,他也知道帝王必須要有子嗣,可他卻不想殷天齊有自己的孩子,或者說,他不想殷天齊有除了他以外的其他親近的人。
就像是剛剛的擁抱與親吻,他只想讓這個人對他自己一個人做,光是想想殷天齊抱着其他人的樣子,無論男女,他都覺得心裏生生的發痛。
那種痛比當初他決定成為藥人的時候還痛,更甚至還讓他鼻子發酸想哭,他不知道自己怎麽會有那麽強烈的占有欲,可他就是這樣,他不想讓他有其他人,所以他說了。
“我不想你有別人……”
這話說出來,不只他自己愣住,他剛剛是再想,可居然說出了口。
殷天齊猛的轉過頭,看向明顯帶着懊惱的小孩,眼中一瞬間帶了狂喜,嘴角也勾着大大的弧度。
“然然你說什麽?”他将小孩拉在身邊緊緊抓着他的胳膊,急慌慌的問道。
“……”抿着嘴,蕭亦然垂下頭不去看他,等了半響才小小聲的嘀咕了一句,“我不想你有別的男人女人,我不是小孩子。”
這句話讓殷天齊心裏的感動瞬間爆發,他也顧不上兩人已經走到了外殿,這裏還有不少的宮女太監,彎腰一把将小孩橫抱起來就往寝宮走。
小栗子一愣,擡腳就要去跟,卻被他轉頭吼住,“誰都不許進來,擅闖者殺。”
“是。”衆宮女太監吓了一跳,趕緊跪下行禮。
蕭亦然傻愣愣的看着他,不明所以的被他放到龍床上,還沒開口發問,就被殷天齊壓在身上,帶着炙熱的吻已經襲來堵住他的嘴。
這次的吻不像以往那樣只是輕柔的試探,帶着占有與掠奪,好似一頭猛獸般将他的唇舌吸允。
身體輕顫了下,蕭亦然有些害怕此刻的殷天齊,他擡手推着殷天齊的肩膀,感覺到有什麽硬硬的東西頂在了自己的雙腿間,而他自己平時用來方便的地方也有些發熱。
“……唔……”臉色已經漲紅,他不适的哼了聲。
殷天齊微微放開他的唇舌擡起頭看他,見他雙眼微微張着帶着朦胧的霧氣,眼神又暗了暗,卻沒在繼續下去。
翻身躺在他的身邊将他緊緊摟在懷裏,他深吸口氣。
“然然,讓我抱一會兒。”
原本想動下,身體的蕭亦然聽他這麽說後老老實實的被他圈在懷裏,他抿了下嘴唇,用紅紅的臉頰蹭了蹭殷天齊的鼻尖,“陛下?”
“叫我天齊。”輕吻着小孩細嫩的臉頰皮膚,殷天齊在他耳邊呢喃。
愣了下,蕭亦然張了張嘴,他總覺得不好意思那麽叫。
“乖,叫我天齊……”含着他小巧冰涼的耳垂輕輕吸允,殷天齊的呼吸都帶着熱度。
“天……天齊……”蕭亦然張了張嘴,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