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L城第一拘留所外，剛從拘留所探監程日天出來的程寵眼神放空，臉上寫着“茫然”。

——程寵的确很茫然。

因為就在剛才，在拘留所裏，程寵聽見他爸爸親口對他說程星碎不是他的親哥哥。

随後程日天還告訴他，程星碎之所以會做出大義滅親這種事，并不是像新聞媒體說的是為了所謂的公平正義，或者為了維護法律，而僅僅只是因為程星碎是一頭養不熟的白眼狼。

所以當意外發現自己不是程日天的親生兒子，又看見程日天早就立好的遺囑，知道自己得不到期望中那麽多的財産分配時，就想一拍兩散，毀了程氏集團和程家，讓自己得不到的東西，別人也休想得到……

此刻，程寵不由自主在腦子裏一遍遍回憶着程日天對他說這些信息時的畫面和聲音，那個僅僅在看守所待了半月多時間，就已經雙鬓灰白、面目憔悴、聲音嘶啞的人，完全和程寵記憶中意氣風發、雷厲風行的爸爸形象劃不上半個等號。

那樣一個樣子，看起來就像是個已經徹底陷入半癫狂的瘋子，所以才會說出那般聽上去像是瘋話的話。

——程星碎不是自己的親哥哥？

——程星碎是在其很小很小的時候被爸爸從孤兒院領養來的養子？

——更可笑的，是領養程星碎的原因，僅僅只是因為一個算命大師告訴爸爸，說如果想要保住當時還未出生的自己的命，就必須找一個特定時候出身的男童，當做兒子來養這種事。

——所以，實際上，哥哥作為“程家”的兒子，只是被自己的爸爸當做能夠保護自己一生順遂的吉祥物一樣的存在嗎？

——這都是些什麽鬼話？

為什麽爸爸會那麽堅信不疑跟自己說出這麽一番鬼話？

而且，還是用那般猙獰表情吼着自己，讓自己一定要找到機會，最好能将哥哥綁起來，藏起來也行，就算當哥哥是條狗養着都好，只要保證至少每個月都能看見哥哥，和哥哥近距離相處兩個小時以上，說這樣就能讓自己餘生都平平安安、順遂順心？

太可笑了！

一向英明又充滿智慧的爸爸，怎麽會說出這麽可笑又荒唐的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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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

程寵下意識捂住眼睛，只想捂住那些不該在這種時候出現的，代表自己軟弱的濕潤。

他當然絲毫不願相信這些看上去就很違背邏輯規則規則的話，可是，在監獄裏，在程日天說出那些鬼話時，那個語氣是那般的斬釘截鐵，表情一點都不像是在開玩笑的模樣，那麽的認真，認真的，就好像如果自己但凡表現出絲毫的不信，程日天就會打碎玻璃窗，從被禁锢的對面沖過來，抓住自己，扒開他的腦子，再将剛才自己說的那些話，一個字一個字塞進他腦子裏，逼他信，讓他必須照辦一樣。

更何況，在離開拘留所之後，陪着他一起出來的呂律師——

就是那個負責給爸爸制作了財産分割書，極得爸爸信任的呂叔叔，将爸爸在幾年前就命人做好的一些資料給了他，讓他自己去看，再進行判斷和選擇。

而現在，他已經看了三遍那些信息，也反複聽取過所有的音頻資料。那些資料并不多，他的記憶力和理解力也不算壞，所以此刻，最開始聽到那些難以置信的消息時生出的不相信，都在轟然之間搖搖欲墜，逐漸分崩離析。

所以——

程寵茫然的看着拘留所前略顯空蕩的街面，完全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該做什麽。

本來，他終于獲得機會，自上次程日天在生日聚會上被警方帶走，到今天為止，他第一次獲得機會允許探望程日天。在來之前他也已經想好要跟爸爸說什麽，問什麽了，可是此刻，那些計劃和打算盡皆粉碎，都徹徹底底被程日天剛才告訴他的那些消息所取代掉。

也讓程寵本來覺得只是從光明變得灰暗的世界，正在變成黑色，變成那種濃郁的，似要把他吞噬進去，再嚼個稀巴爛，仿佛某種巨獸一般的濃黑世界。

——瞬間讓程寵不寒而栗。

……

……

【宿主！出事了！就在剛才，劇情發生巨大變化，但是具體什麽變化本系統暫時未能查探出來，很可能是被世界意志屏蔽了關鍵信息流，但是變化結果本系統已經得到消息。主要在于三點：】

【第一，導致原著故事情節進入新主線，因此劇情變化将更不可控，不可預知！】

【第二，主要人物的關系圖發生巨大變化，所以建議宿主不要再以從前眼光看待那些劇情人物！】

【第三，有些人物的性格黑化，請宿主一定多加小心！】

正在查看自己今日份因為那些現實世界中的流行音樂而被下載所帶來的收入的程星碎驟然聽到系統這些消息，不由愣了一下。

【“黑化”是怎麽回事？誰黑化了？】

——他記得最近自己什麽都沒做吧，怎麽那些關鍵人物說黑化就黑化？還有，什麽時候世界意志能夠直接影響到劇情人物了？明明世界意志不厲害啊。畢竟如果世界意志真的這麽厲害，那應該是直接捏個“程星碎”出來，去做推動劇情的任務，而不是從萬千宇宙中找到自己來□□工了。

【具體哪些人黑化，以及為什麽黑化本系統并未探查出來，抱歉宿主。】

“444”說。

程星碎：【……】

所以只是知道世界意志在搞事和搞事的一些結果嗎？那系統不就跟尋常報警器的功能差不多嘛。

啧……要系統何用？

似乎是程星碎嫌棄的表情太過明顯，系統急忙補充道：

【宿主您別這樣看不起本系統啊，至少本系統能幫助您盡量屏蔽世界意志對您的信息窺視，保證您現在相對來說比較安全的境況……】

【對啊，也就“相對”安全了。真要是絕對安全的話，上次我就不至于會被程氏集團的債權人扔爛番茄了，對嗎？】

程星碎沒有好氣的怼系統。

至于說到爛番茄，是這麽回事。

在程日天被法院帶走後的當天，法院就對程氏集團名下的財産進行了全盤查封、凍結或者扣押。

明眼人都看出來，法院方面的動作不可謂不快，從程日天生日宴會上被警方帶走，到程氏集團中與案件有關的財産被全面查封，不過也才間隔幾個小時時間。

顯然，能讓法院動作如此迅速，程星碎“提供”的确鑿證據是很大原因之外，還應該有人在背後推波助瀾。否則，法院方面開出涉案財産這般龐大的查封令，其所需要的流程和時間，就遠不該才有才短短幾個小時的。

只是雖然外界已有一些非常聰明的人猜到了這一點，但這背後的推手究竟是誰，還是依舊不為人知。

當然了，聰明人還是只有少數，更多的普羅大衆也并不會關心是誰在暗中出手，想要弄死程日天以及毀滅程氏集團，他們只會在意自己的切身利益，而其中又以程氏集團的大大小小的股東們為甚。

當那些股東們知道程氏集團出事後，恐慌情緒很快出現。而在一天之後知道程氏集團被查封，程家旗下衆多企業都被勒令暫時停業時，慌亂和恐懼變得更加濃郁明顯。而關鍵在于，在這種關口，程氏集團沒有一個人作為代表出來安撫大衆情緒，就像是一夕之間所有程氏集團相關的大小股東，都被程氏集團抛棄了。

而變化也在以令人瞠目的速度不斷出現。

查封令執行兩個月後，上市公司程氏集團的股價就跌破發行價，整個集團更是以類似跑步姿态，迅速沖進破産清算程序中。不僅如此，程氏集團的中高層們幾乎被一鍋端——在那兩個月時間的“協助調查”程序中，全體人員中五分之四以上的董事、監事、經理等等管理層成員，差不多住滿警方商業罪案調查科專門設置的臨時“住所”，除此之外還有一位總公司的副董事長，據說大概是自己心理素質不過關，竟然在被警方正式問詢前，就因為對配合調查工作的恐懼，而選擇從程氏集團總部的頂樓上一躍而下，摔成了必須打馬賽克的畫面。

而這些事件的發生，讓本就惶惶不可終日的大小股東們更加難以安心。可是“主犯”程日天現在在監所，難以見着對方，更別說要求其承擔相應責任，好在程日天的兩個兒子還是自由的，所以大小股東和債權人們都使勁盯着程星碎和程寵兩兄弟，有時間的就蹲在門口拉橫幅，要求程家兩兄弟“父債子還”，沒時間但有幾個錢的就雇人拿着雞蛋和番茄去給程家兩兄弟“加餐”。

因此在過去的兩個月時間裏，程星碎在別墅外已經被臭雞蛋和爛番茄砸中至少有兩次，以至于他在之後的出行過程中，除了有被封墨全部替換成更高質量的保安陪同保護之外，其本身也會做一些必要的僞裝，并且還搬了新住所——就從之前的小別墅搬到了封墨的另一棟更安全、私密的別墅裏。

至于為什麽直接搬進封墨的房子裏，而不是搬到程星碎名下的房産中，是因為那些被法院查封的涉案財産裏，程星碎名下那間由程日天送給他當訂婚禮物的娛樂公司，兩棟獨棟，十幾處聯排別墅，幾十套公寓，近百輛豪車，以及所有能支出的卡也被一并查封或凍結。

這就很離譜了。

畢竟想一想，原著程星碎作為一個成年人，活到22歲，看似風光無限、無比有錢，真出了事才發現那些錢都是建立在自己父親給予和支持的前提下，而完全獨立屬于原著程星碎的，竟連一毛錢也沒有。

而現在程日天名下財産涉嫌犯罪，在相關部門查清之前都不能處置，所以就出現了如今這個十分尴尬的局面——程星碎的那些動産和不動産，不僅因為世界意志給予懲處的原因，讓他實際上不能動用，現在則連名義上的“擁有”都不存在了。

簡直慘的一逼。

不過，既然原著是以談戀愛為主線的世界，程星碎也明白邏輯方面不能要求太多，從開始就沒對那些東西在意過。再者，他之前被世界意志限制了經濟來源之後，就花了幾天時間回憶起現實世界裏的流行歌曲，再将其投入市場變現，而現在，那些東西正在源源不斷給予他豐厚的回報。

當然，回報不是打到他的賬目上，而是他靠系統虛拟出的假身份的賬戶上。

——總而言之，現在他還好，生活上完全不用擔心。

至于程寵那邊，就比程星碎慘多了。

和原著程星碎一樣，程寵的絕大部分東西也是來自于程日天的給予，而程寵很明顯沒有程星碎未雨綢缪的意識，所以，現在法院一查封程日天的相關資産，程寵就立刻從豪門貴公子變成了可憐的小“蟲”子，連住的地方都只剩下一間小小的兩室一廳公寓，那還是法院基于人道主義規定，在查封之餘，給他和程星碎留的“必要住所”。

可惜即使是那間小公寓，程寵也住不得。

主要因為債權人太多，那小公寓所在的小區也不是什麽頂級小區，物業安保力量薄弱，根本就擋不住那些如狼似虎的債權人來堵門，就把程寵堵的根本不能住在那裏。

如果不是程日天的好朋友秦态及時給程寵抛出橄榄枝，給了程寵一份提前錄用的意向性合約，讓程寵有了可以入住秦态旗下在國內公司的宿舍資格的話，現在程寵早就因為不能住小公寓，又不可能留在學校裏被某些同學甚至是老師群嘲，再加上因為自己沒有獨立的經濟來源，存款也因涉及程日天而被暫時查封，估計這會兒已經流落街頭，慘兮兮的了……

【本系統會盡力協助宿主的，請宿主不要這麽嫌棄本系統了好不好？】

“444”委委屈屈的表示。

這話将程星碎從爛番茄事件回憶中拉回現實來。

【是嗎？】

然後不是很相信的反問了一句。

【當然！本系統不會騙宿主的！】

系統大聲保證。

【呵……】

程星碎不置可否笑了一聲。

好吧，蠢系統雖然不太有用的樣子，但是永遠态度很好，特別是升級之後，所以，還是勉強能夠忍受的。

【另外，本系統發現世界意志好像給程日天那邊添加了一些新設置，這種添加行為将會導致世界意志在短時間內能量失衡，在該期間內，不能再随意進行大動作。所以宿主可以考慮在這段時間裏搞點事……】

“444”接着說道。

程星碎：【……你什麽時候這麽人性化了，竟然會像個人一樣關心我？】

“444”沉默一瞬，然後才緩緩說道：

【您的問題涉及到關鍵信息程序，涉及關鍵詞語“BUG”，所以不好意思宿主，您這個問題本系統無法回答……答……答……答——】

還未說完，“444”的聲音就出現了莫名卡頓，就像是某些電子程序出現故障，導致信息輸出或者錄入呈現一頓一頓的狀況。

不過只有一秒鐘時間。

一秒後，“444”終于“說話”再次流暢起來：

【恭喜宿主！恭喜您成功發現“BUG”之神的存在！】

【同時，我還要恭喜宿主，由于世界意志違規進行強制劇情設定，導致其在信息屏蔽上出現漏洞，因此現在我可以獲知一些關鍵劇情，并向宿主你及時提供了！】

程星碎笑。

不再自稱為“本系統”的系統，和不再尊稱自己為“您”的稱呼——很好，自己果真沒有猜錯，系統裏面，還有別的東西，就比如說——

程星碎笑嘻嘻的問：

【那我該稱呼你為“444”，還是BUG先生，或者——原著程星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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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小可愛“蘿蔔”營養液給我喝啊~十分鮮美的味道我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