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睡夢裏發生的事總會在醒來之後迅速消退記憶,小八在庭院裏揮了一會樹枝,就感覺已經記不清夢裏那個被自己稱為“緣一哥”的男人的頭發是什麽顏色的了。

唯一清晰的,或許只有在他手把手教導下學會的那一招……

哦,不對,還記得這個呼吸似乎是叫“星之呼吸”,以及那個叫緣一哥的男人好像本來想把它命名為“貓之呼吸”來着……

這呼吸和貓有什麽關系?

小八想來想去,只能想到自己……

異瞳的黑色長毛貓。

才這麽想,小八就倏然感覺面前的視野一下子變矮了好多。

才想發個“哎哎哎?”,就聽到纖細的叫聲:“喵喵喵?”

小八:???

怎麽回事?!

屋子裏的人似乎是聽到了什麽動靜,打開落地窗走了出來。

但小八沒有注意到這點,她呆呆低頭,舉起兩只手——卻只看到了兩只毛絨絨的有着粉嫩肉墊的貓爪。

聽到貓叫聲的福澤谕吉走到庭院裏,目光頓時凝聚在草地上:

一只通體純黑的長毛貓,正滿臉不知所措地蹲在地上。

看到他時,那只黑貓弱小,可憐,又無助地,喵了一聲。

沒有逃跑,沒有炸毛哈氣,沒有警惕,難道這是作為貓厭體質的他命中注定的屬于他的貓咪嗎——在看清楚那只黑貓有着一棕一綠的異色雙瞳時,福澤谕吉冷靜地粉碎了自己的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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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貓是不可能的,這輩子都不可能的,也就看看路上的流浪貓解解饞這樣過活。

他遲疑地接近黑貓,見黑貓一直呆在原地,絲毫沒有他一靠近就要擡jio跑掉的跡象後,才慢慢蹲下來,朝黑貓伸出手:“……小八?”

他的語氣有些不确定。

黑貓可憐兮兮地喵了一聲,并把自己的右爪放在了福澤谕吉的手掌心裏。

福澤谕吉捏了捏貓咪粉嫩嫩的肉墊,看起來似乎在思考,沉吟片刻才道:“應該是異能失控了……我有個部下,能夠解決這個問題,但他現在還在橫濱,不太方便來東京,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橫濱?”

“喵!”這次黑貓把左爪也跟着放進了福澤谕吉的掌心裏,用實際行動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見它并沒有反對的意思,福澤谕吉便伸手把它抱進了懷裏:“家裏有貓包嗎?”

貓咪垂頭喪氣地喵了一聲。

應該沒有。

福澤谕吉想,這孩子應該沒有把自己塞貓包裏的愛好。

貓包這玩意是主人用來将貓咪帶出門時使用的,作為一只連監護人都不知道她能變貓的貓咪,家裏沒有配備貓包也是理所當然。

福澤谕吉的做派有些老式,舉例來說就是他出行很少自己開車(小八曾經聽自己的遺産律師嘀咕過這位福澤谕吉先生到底有沒有駕照問題),一般都是搭乘公共交通工具,比如他從橫濱來東京就是搭乘的新幹線。

新幹線允許搭載寵物,但要求車票加價并且寵物需要好好地放在寵物包裏,福澤谕吉抱着毛絨絨一大團的黑貓出了門,前往寵物店。離開之前,他沒忘記鎖好門窗:在這個孩子能夠熟練掌控自己的異能之前,她估計都得呆在橫濱。

至于換洗衣服和日用品之類的,可以到了橫濱之後再去購置——福澤谕吉并不是很想承認,他是真的不知道女孩子的行李要怎麽打包……

其實異能失控還有一個解決辦法,那就是他把小八歸入自己的部下範圍,如此一來,他的異能“人上人不造”就會對小八産生效果——【人上人不造】的異能效果就是讓他的部下獲得調整異能的能量,使之受控制。

但……福澤谕吉的部下必須是武裝偵探社的社員,而受好友臨終前委托照顧這個孩子的前政府暗殺劍士銀狼閣下并不打算把才失去父母不久的孩子牽扯入武裝偵探社裏。

畢竟,好友臨終前的願望,是希望這個孩子能夠普普通通,平安喜樂地長大。

而不是被槍林彈雨和血腥屠殺淹沒生活。

想着這點,福澤谕吉摸了摸懷裏黑貓的背脊,那一大團毛絨絨非常乖巧地呆在他懷裏,如果不是呼吸産生的顫動,甚至會讓人疑心這是個大布偶玩具。

“咦,福澤先生?”

“啊,找到社長了!”

兩個聲音幾乎是同時響起,一個來自于正迎面走來的工藤新一,另一個則是來自于路邊一輛剛停下來的轎車車窗——江戶川亂步從車窗裏探出腦袋來,使勁朝社長揮手:“社長!來!”

福澤谕吉先是和工藤新一點頭示意打了個招呼,然後才走到車邊,略微訝異亂步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是警視廳啦警視廳!”孩子氣的大偵探一邊往嘴裏塞粗點心,一邊說,“警視廳邀請我這個名偵探來破一個案子,我就讓事務員送我過來了,正好可以接社長一起回去!”

事務員——春野绮羅子從駕駛座上探出口,目光早已被福澤谕吉懷裏那一大團吸引過去:“社長,您懷裏的那是……”

重度貓控春野绮羅子小姐的心在顫抖。

“這孩子……”福澤谕吉遲疑了一下,“回去再說吧,警視廳的是什麽案子?”

這也是一旁的工藤新一想問的:奇怪,有什麽案子目暮警部不來找自己,而是要去找這位自稱名偵探的……亂步先生???

推理狂驟然反應過來:“亂步先生!您是江戶川亂步先生是嗎!”

“哎?少年你知道我啊!”亂步立馬得意起來——雖然他之前也很得意。

“當然!您經手的案子我都有做剪報收集起來!您真是太厲害了,只要看一眼犯罪現場,就能夠立刻抓出兇手!”高中生偵探滿臉看到偶像的亮晶晶眼神看得小八都忍不住捂臉了,“實不相瞞,您和夏洛克·福爾摩斯先生是我最喜歡的偵探!”

小八的貓臉呆滞了:

夏洛克·福爾摩斯???

她之前明明确認過這個世界上不存在《福爾摩斯探案集》啊!

這會兒,看到偶像的工藤新一已經把話匣子全開,吧啦吧啦說個不停,哪怕是兩人都到了車上,跟亂步一起坐在後車座上的兩名偵探都聊得火熱,小八扒在副駕駛福澤谕吉懷裏旁聽了半天,才終于弄懂了這是怎麽回事:

這個世界沒有《福爾摩斯探案集》,但是有活躍在英國倫敦、把蘇格蘭場的智商鄙視到泥地裏的名偵探夏洛克·福爾摩斯!

……不,等等,那這麽一來柯南道爾先生呢!?

他的存在感去哪裏了!

小八才想到這裏,就聽到亂步用一種遇到了小粉絲于是格外開心的語氣說:“難得遇到一個能把我的案件倒背如流還分析得這麽透徹的粉絲……這樣吧,我送你一個禮物,你喜歡夏洛克·福爾摩斯是吧?”

工藤新一閃亮着眼睛點頭。

“那我告訴你一個秘密,”亂步豎起一根手指,語氣神秘,“其實呢,夏洛克·福爾摩斯這個名字,是假的——那家夥的真名是阿瑟·柯南·道爾,是個喜歡用假身份活躍當偵探、本職眼科醫生的神秘主義者哦!”

工藤新一驚訝地睜大了眼睛:“真、真的?”

因為是非常喜歡的偶像說的,他完全沒有懷疑其真實性。

“當然,不過你不要說出去哦!如果太多人知道,那個家夥大概就會抛棄掉這個身份躲起來的!”江戶川亂步恢複了原有的音量,“比如說和宿敵同歸于盡什麽的……現在夏洛克·福爾摩斯那麽活躍,已經占用到他本職工作的時間了,再這麽下去,他大概就要假死脫身了。”

扒着社長胳膊偷聽這邊的小八抖了抖耳朵毛:阿瑟·柯南·道爾的眼科醫生職業,莫裏亞蒂和夏洛克·福爾摩斯同歸于盡,柯南道爾曾經表示福爾摩斯實在占據他太多精力和時間因此想要擺脫他的傳聞……居然能在這種地方一一對應上。

這個世界有點瘋狂。

福澤谕吉伸手壓下精神抖擻的貓耳朵,順毛摸。

手感真好。

春野绮羅子先開車将亂步送到了犯罪現場,工藤新一當然不會錯過這樣能夠親眼看到偶像超強推理能力的畫面,所以一開始就軟磨硬泡跟了上來,在見識到了江戶川亂步戴上眼鏡後一秒破案抓出兇手的能力之後,更是激動得恨不得跟着亂步去橫濱。

——他的親爹媽很好地阻止了他:來自工藤夫婦的一通電話邀請他和小蘭去暑假旅游,雖然癡迷推理的高中生偵探很想就這麽拒絕掉,然而,自家老媽的“和善叮囑”實在不是他能夠拒絕的……

于是他只能看着自己的偶像之一亂步先生很是愉快地揮手說拜拜,就坐上了那輛開往橫濱的轎車。

……對了,他本來出門的目的是要去找小八來着的?現在小八家都沒人了,她去哪裏了?

因為見到偶像太過激動,以至于忘了自己原來目的的工藤新一陷入了沉思。

小八趴在福澤谕吉懷裏打了個呵欠。

“社長,是直接回偵探社嗎?”

既然是走自駕回橫濱,貓包什麽的自然就不需要了,福澤谕吉目光嚴肅地直視前方,只有手偶爾——真的只是偶爾——在懷裏的貓咪身上撫摸一下:“太宰現在在偵探社嗎?”

春野绮羅子回憶了一下:“我們出門的時候,好像有聽國木田君抱怨說太宰早上就出去了不知蹤跡……”

“是麽?”福澤谕吉點了點頭,“先回偵探社吧。”

抵達偵探社的時候,懷裏的貓咪已經被撫摸得睡着了,就算被福澤谕吉抱下車、亂步在旁邊大叫“名偵探亂步大人回來了!”,也只是讓它抖了抖耳朵尖,然後繼續睡。

這會兒偵探社裏沒什麽人,福澤谕吉剛把黑貓放在會客沙發上,那一大團就自動蜷成一個毛絨絨的貓球形狀,貓臉埋在蓬松柔軟的大尾巴裏,繼續呼呼大睡。

“國木田回來的話,讓他來我那裏一趟。”他對春野绮羅子說道,因為還有事要處理,便先回自己的社長室了。

“好的,社長。”偵探社的得力事務員應聲道,并決定趕緊把堆積的工作處理完。

這樣就能正大光明到會客隔間那邊看貓貓了!

隔着屏風和隔間玻璃,鍵盤敲擊的聲音、打印機運作的聲音、紙張吞吐的聲音都被過濾掉,變成模模糊糊的背景音,黑色的貓咪團成一團,腹部有節奏地微微起伏。

直到門外有腳步聲傳來。

“啊啊,又沒有自殺成功……唉,清爽明朗且充滿朝氣地自殺真的好難做到啊!”

“魂淡太宰!趕緊去把你的工作做完,不要再給別人添麻煩了……啊,社長找我嗎?謝謝,我這就過去。”

“國木田還是快點過去吧,不能讓社長久等哦!”

“……從你這家夥嘴裏說出這種話來真讓我作嘔。”

穿着沙色風衣、黑發蓬松的年輕人笑眯眯地目送搭檔離開,正要往自己的工作位上走去,視野餘光卻突然瞥到會客隔間的沙發上好像有什麽東西。

他好奇地從屏風後探頭,發現那不是他的錯覺。

會客間的沙發上确實團着一大團毛絨絨。

沙色風衣的青年在它面前停下腳步:

“……貓?”

他伸出纏着繃帶的手,似乎是想摸一摸這只不知為何在偵探社會客間的沙發上睡覺的貓球團。

在青年修長的手指尖端觸及到貓咪的耳朵時,仿佛有什麽風倏然蕩開。

無形的僞裝一層層褪去,當太宰治的手指真實地觸摸到屬于人類的溫暖皮膚時,方才的貓咪早已不知去向,取而代之的是一個蜷着身體在沙發上睡覺的黑發女孩。

她還沒醒,睡得很沉,秀美的面頰泛着熟睡時才有的紅暈,呼吸充滿了節奏和力度,讓太宰治有種她的呼吸甚至拂過他的皮膚錯覺。

或許,并不是錯覺呢。

太宰治垂下眼簾,長長的睫毛掩蓋住了那雙鳶色眸子中的神思。

“……太宰已經回來了嗎,正好我這裏有點事需要麻煩他……”

從社長室走出來的兩人的話語在看清會客間狀況的同時戛然而止。

沙色外套的青年一愣,轉頭看看不知為何在數米外停住腳步的社長和搭檔國木田,後兩者的表情讓他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他後知後覺地低下頭,看到自己的手掌依然還貼在那個熟睡的女孩面頰上,到現在也沒有挪開。

似乎是感覺到了不屬于自己的熱度,熟睡的女孩發出一聲很輕的唔聲,下意識地蹭了蹭他的手。

像被人類撫摸得很舒服于是蹭一蹭撒嬌的貓咪一樣。

軟軟的,屬于活人的,溫暖的皮膚。

福澤谕吉:“……”

國木田獨步:“……”

太宰治咽了咽,覺得自己還有搶救的機會:“那個、聽我解釋一下……”

“可以,”國木田推了推反光嚴重的眼鏡,不知什麽時候,他已經到了太宰面前,“不過在那之前,你可以先把你的手從一個國中女生身上拿開嗎?”

“這個絕對不行!”太宰不假思索道。

“那就給我去死吧你個社會渣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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