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1)
貓是一種活動範圍非常廣的生物。
即使是家貓也是如此。
曾經有國外的動物學家做過實驗, 給那些家養的貓咪戴上GPS定位,進行監控,然後就發現, 主人們以為一直在家裏/院子裏睡覺的貓咪,一晚上能跑出幾十公裏的GPS路線圖, 直到清晨才回到家中睡覺,讓早起的主人家看到自己團成貓球睡得正香的身影。
完美隐藏了自己浪了一晚上的事實。
所以找貓這項任務,其實很難, 并不會因為小八自己能變貓就會變得簡單——你找個失蹤的人也不會因為你和對方都是人類, 就變得很簡單吧?
小八先将和治送回家裏,在驚慌得以為孩子也跟着失蹤差點報警的大人摟着孩子平複心情之後,她仔細詢問了那只三花貓失蹤的時間和前後是否有異常。
“是昨天中午的時候。”和治的媽媽抱着自己的孩子, 面帶憂色,“我在準備午飯,聽到客廳的落地窗被打開的聲音,就從廚房裏探出頭看了一眼, 發現是阿吉從客廳落地窗走了出去。”
小八驚訝地眨了眨眼睛:“你們家的阿吉會開落地窗?”
“啊, 是的, 不過如果鎖上的話它就打不開了, 沒鎖上又留着條縫的情況下,它偶爾會打開。”和治的媽媽點頭說道。
“平時阿吉會出去嗎?”
和治的媽媽仔細回憶了之後, 才回答道:“不會, 一般阿吉都只呆在客廳裏,尤其是這麽熱的天氣,屋子裏有空調, 它喜歡涼爽的地方。”
平時不喜歡出去的家貓, 突然離開涼爽的環境……小八若有所思:“從它離開客廳到之後的一段時間裏, 您有聽到它的叫聲嗎?”
“沒有。”和治的媽媽很肯定地說,“如果不是落地窗打開的聲音讓我探頭看了一眼,我可能都不會發現它離開了。”
“是這樣啊……”小八想了想,道,“那在它打開落地窗之前,您有沒有聽到什麽聲音,唔,可能是類似于鳥類撲騰翅膀的那種聲音?”
她方才在院落裏觀察過,和治家一樓的廚房和客廳的窗戶是一朝南一朝西,此時,在室內還開着空調的情況下,廚房的窗戶也留着大約十厘米的縫隙——大約是留作通風用,如果這是和治媽媽的習慣的話,那麽在昨天,她在準備午飯的時候,廚房窗戶應該也是保持這種狀态。
在這樣的前提下,如果院落裏有什麽動靜的話,和治媽媽理應會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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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鳥類翅膀撲騰的聲音……”和治媽媽皺着眉頭想了想,忽然想起來了,“啊,對!在阿吉出去之後,我确實聽到了那種翅膀扇動的聲音!好像就在我們院子裏,我以為是什麽海鳥落在我們家院子裏,但我對這些不是很感興趣,就沒有出去看……”
小八轉頭看了看落地窗外,和治家的院子裏有一株很高大的樹,枝繁葉茂,位置恰巧擋住了夏日裏過于熱烈的陽光,免得房子被烤成火爐。
“大致情況我了解了,我會幫忙尋找阿吉的。”把自己想知道的內容都問的差不多了,小八合起用來做筆記的本子,準備離開前她啊了一聲,“還有最後一個問題,您家的阿吉是男孩子這件事,您有沒有告訴過什麽人?”
和治的媽媽奇怪地看了這個自稱是偵探的少女一眼,對方穿着一身方便活動的運動T恤和短裙,外面罩了一件極薄的紅色防曬衣,臉上架着一副淺茶色的半框眼鏡,從身段發育來看,應該是國中生,如果說之前的問題還算是能理解的話,這最後的一個問題……
“我和同一個街區的加門太太聊過,但對方一點都不相信我家阿吉是男孩子,還說什麽三花只有雌性沒有雄性……我很生氣,就沒理會她。”和治媽媽說道,“倒是她的先生還算明事理,聽說我和他太太的争執之後,專門帶着禮物上門來道歉,還說我家阿吉的确是男孩子。”
“對方是不是從事什麽和貓或者寵物有關的職業?”小八問。
和治的媽媽驚訝得愣了一下:“對、對的,加門先生好像是開寵物店的,就是在街口的那一家。”
“非常感謝,有消息了我會過來告知您的。”
小八和和治媽媽告別之後,轉了個彎,便跑了起來。
她倒是有想過變貓咪然後問問看附近貓咪有沒有看到過那只三花,但是吧……至今她都不知道要怎麽變成貓又怎麽變回來……
萬一變不回來了怎麽辦……
不過情況倒是大致清楚了,現在需要弄清楚的大約就是那只三花阿吉還在不在那裏……
小八想着,一路跑到了街口的寵物店:這幾天實戰訓練課程下來,她發現自己的體力非常好,好像不管跑多久、做多少劇烈消耗體力的運動,都跟完全沒有消耗體力一樣,簡直是不可思議。
國木田老師甚至懷疑她的那個極具攻擊性的“特殊能力”同時還附帶給了她極高的體力。
某種意義上來說,猜得很對。
小八回憶起家裏書房最顯眼的玻璃櫃中陳列的運動會獎牌,能夠在一群擁有“超能力”的同學中力拔頭籌拿到長跑短跑等多項體育項目冠軍,而且是同一場運動會裏多個田徑運動項目,聯系小學和國中的運動會多數只有一兩天,這其中還包括了預賽和決賽……
這個身體從以前開始就體力充沛得驚人——不知道是不是呼吸法的原因:在夢裏教導她“星之呼吸”的緣一哥說過,在保持呼吸法的時候,身體是不會疲倦的。
她使用的是一種名為【全集中呼吸·常中】的呼吸技巧,多年以來已經完全成了她的本能,即使是在失去記憶的現在,哪怕頭腦已經不記得了,身體依然保持着這種特殊的呼吸法,這也是為什麽她從未感覺到疲憊的原因。
以百米沖刺的速度跑過了至少兩公裏的路,卻一點氣喘出汗的跡象都沒有,戴着淺茶色半框眼鏡的女孩仿佛是一路優哉游哉慢慢走過來一樣,呼吸平穩地推開了寵物店的大門。
“歡迎光臨!”一個穿着寵物店制服圍裙的少年迎了上來,從面相看,對方應當只有十七八歲的模樣,她進來之前,正在笨手笨腳地清掃一個貓廁所。
“店長不在嗎?”小八左右張望了一下,問。
“啊,店長去給客戶送預定的寵物了,才出門沒一會兒,您是要買什麽動物嗎?”少年說道,“您可以先在店裏看看,如果看中哪只了跟我說,店裏寵物的價格我還是知道的。”
“不,我是和店長約好了今天來拿說好的三花貓的,”小八嘆了口氣,“臨時有安排改了時間怎麽也不跟我說一下,這麽熱的天,跑一趟很難受的啊……”
“欸?”少年愣了一下,“店長剛才就是提着一只三花貓出去了……難道是去送給小姐您的?”
小八一臉茫然:“如果他沒有第二個要買三花公貓的客戶的話,那應該就是我的了……可是我沒告訴他我家地址啊,他把貓送去哪裏了?”
“店長出門之前有和客戶确認過地址……您沒收到店長的消息嗎?”少年問,他沒有一點懷疑:如果只是三花貓那可能是誤會了,但三花公貓多稀罕,店長昨天才弄到,還刻意讓他保密,因為是給某個客戶弄的,如果被別的客戶知道要弄第二只,店長也沒那渠道了……他沒出去大嘴巴傳,那麽,知道這家店裏今天會賣一只三花公貓的,除了店長,就只有定三花公貓的客戶本人了。
小八伸手摸口袋,結果身上四個口袋都摸遍了也沒找到電話,然後恍然大悟:“……啊,想起來了,出門的時候我嫌手機放兜裏太熱,就扔在家裏了。現在回去拿手機也來不及了……算了,你告訴我地址,我現在過去,這麽熱的天,也不好讓店長白跑一趟。”
十分鐘後,拿到地址的小八叫了個的士把自己送到海濱碼頭附近,付了錢讓的士先離開後,她迎着微鹹的海風,嗅了嗅。
不知道是不是最近有過轉換成貓咪形态的緣故,她發現自己現在的嗅覺被增強了很多,雖然現在人形狀态下還比不上貓咪形态的時候的五感,但相較于常人,她的耳目聰明程度,已經到了一個新的境界。
就像現在,她可以清晰地聞到風裏裹挾着的海水的腥鹹味,夾雜着多個人的氣味,貓的氣味……以及硝煙味。
小八皺起了眉頭。
她記得自己的家庭教師在偵探社裏偶爾提到過,盤踞在這個海濱城市裏的巨大黑影……
黑發微蜷的女孩四周張望了一下,迅速借助周圍規格不同高矮不一的集裝箱爬到了視野遼闊的高處,看到了這個海濱碼頭的全景。
旁邊的車道上人流量還不少,如果是軍警在這裏和什麽勢力交戰的話,沒道理不去疏散群衆,也就是說,現在在這個海濱碼頭的某一處點燃那股槍戰的硝煙味的,只可能是國木田老師提到過的那個勢力——
港口黑手黨。
大致确定了硝煙傳來的方向,小八小心地從高處下來,順着風裏的貓的氣味傳來的方向跑去。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她要找的人和貓,并不在硝煙傳來的方向上——準确地說,兩者是在同一個大方向上,但隔着相當的距離。
不過……小八邊跑,邊還忍不住轉頭看那個方向。
稍微有點奇怪啊,這個城市的港口黑手黨已經張狂到了大白天和什麽組織勢力開戰的地步了嗎?
一般交易或者交易失敗開戰的話,不都是晚上夜深人靜的時候嗎?
雖然這個國家黑幫是合法企業,但并不代表被警察逮到他們的違法犯罪證據之後,他們能不被送進監獄啊!
另外,雖然聞到了使用槍支産生的硝煙味,但至今為止還沒有聽到槍聲……消yin器?不對,火拼的話不大可能每個人的武器都裝消yin器,而且就算是消yin器,也不至于什麽聲音都聽不到……
更何況都開始火拼了,也沒裝消yin器的必要了
心中疑慮重重,小八臉上卻什麽都沒有透露出來,在看到不遠處某個集裝箱後單獨一個人惴惴不安地等候的男人時,她放慢步伐,晃晃悠悠地從集裝箱後走出來,出聲:“前面的加門先生,能麻煩您把從鄰居家偷走的三花貓阿吉還回來嗎?”
男人很明顯地被吓了一跳,整個人都顫了一下,回頭發現說話的只是個十四五歲模樣的少女時,他的表情一下子安定了很多:“你、你在說什麽,我怎麽聽不懂啊……另外,你誰啊!”加門先生色厲內荏地吼道。
他根本不記得自己有見過這麽個女孩子。
雖然年紀不大,但已經看得出來長得非常漂亮,沒道理見過會不記得的。
“噓……”年輕的女孩把食指豎在嘴唇前,做出“請安靜”的動作,“最好不要發出太大的動靜哦!和您約好了在這裏交易貓的那位黑幫人士,似乎正在跟另外的組織開戰呢!您也不希望他們發現這裏有兩個路過的,然後為了滅口順手就殺人吧?”
她彎了彎嘴角:“畢竟,不能确保勝出的那個組織,是和您約好買貓的黑幫人士所在的組織。”
“什、什麽黑幫……”加門先生擦着額頭不斷沁出的汗珠,也不知道是天氣太熱了,還是心情太緊張了,“我、我聽不懂你說什麽……”
“其實事情很簡單哦。您聽太太說,同一個街區的山宇太太宣稱她家的三花貓阿吉是男孩子,便借着上門道歉的機會,确認了這個事實。您是開寵物店的,知道三花公貓的出現概率有多低,四十萬分之一的幾率,不管是追求稀有還是科研所需,都讓三花公貓一直處于有市無價的狀态。”黑發的女孩輕輕地推了推淺茶色的半框眼鏡,微笑說道,“可能是這個時候,您從您的某個客戶那得知,對方正在尋找珍稀的寵物,比如三花公貓之類的,于是您就起了盜竊的心思——我想對方出的價格應該很誘人吧?”
“別、別開玩笑了!”加門先生氣急想反駁,又顧忌剛才這個女孩說的旁邊有什麽組織在火拼,只得壓低聲音,“那只、那只叫阿吉的貓是養在室內的,而且它失蹤的時候是中午,山宇太太一直在屋子裏,我、我要怎麽才能翻進山宇家的屋子裏把貓偷出來?”
“你不能進去,但是阿吉可以出來呀!”女孩理所當然道,“貓并不是為了吃而捕獵,捕獵是它們的天性,聽到鳥類翅膀撲騰的聲音,肯定會過去看一看——作為寵物店老板的你深知這點,弄了捕貓籠,在裏面放了一只翅膀受傷的麻雀,用麻雀掙紮的動靜引來在客廳的阿吉。
“山宇太太說,沒有聽到阿吉的叫聲,這是因為這個時候的阿吉處于捕獵狀态中,為了不驚動獵物,它不會發出聲音來。而當它順着麻雀掙紮的聲音進了捕貓籠,籠子裏的機關就會自動關閉入口,将它關在裏面——為了以防它受驚後叫出聲,你給它打了麻藥,讓它昏睡過去,然後聯系了那位客戶,約好了今天在這裏會面交易。
“至于猜測您的交易對象是某位黑幫人士這點,我在過來的路上聞到了槍戰産生的硝煙氣息,恐怕是這個海濱碼頭的某一處正在發生槍戰,之所以一點聲音都聽不到,大概是有類似‘靜音’之類的異能力者阻斷了聲音的傳播,沒有引起騷動吧?如果交戰中有軍警等官方勢力的話,附近的普通民衆肯定已經被疏散了,但并沒有什麽疏散信號,再加上他們百般掩飾自己的動靜,也就是說,交戰雙方都是見不得人的,往這個方向考慮的話,最見不得人的不就是黑幫組織的火拼麽?
“海濱碼頭很适合作為那些見不得人的交易的活動地點,您的那位客戶和您約好了今天在這裏交易,大約是想在完成某一宗交易之後,順手接走三花公貓,好和交易結果一起帶回去向BOSS報喜吧?可惜沒想到的是,約定好要交易的組織反悔了,于是他們陷入了火拼,而到了時間依然沒見到交易對象的您因為客戶的特殊身份和這個地點産生了不好的聯想,但又不敢離開,怕事後受到客戶的報複,所以又焦急又恐懼地在原地等候——我說的對嗎,加門先生?”
加門先生的臉白得吓人。
那個年紀不大的女孩把每一件事都說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就像是……
就像是她親眼所見一樣!
“你、你到底是什麽人!”加門先生恐懼地問,這絕對不是普通人吧!
女孩一愣,随即笑得無辜又可愛:“我只是個很菜的學着人家名偵探風範的小菜鳥而已啦,不用把我放在心上。”
“怎麽可能……”加門先生難以置信。
女孩似乎還想說什麽,忽然神色一肅,目光立刻轉向另一個方向:“有人過來了。”
另外,風裏的硝煙氣息淡了很多。
……難道說?
小八心頭一驚,顧不得其他,直接快步上前拉住加門先生,另一手拎起對方放在腳邊的貓包,就要扯着他往外走:“趕緊走!這裏很危……”
“咳咳……”
風裏傳來咳嗽的聲音,很虛,但不知為何,小八的背脊瞬間冒出冷汗:危險!
“咳咳……兩個路過的麽?算了,幹掉好了。”
明明聲音的主人尚未露面,小八心頭卻有極其強烈的危機感,告訴她,即使如此,危機也已到來!
不假思索,她一把推開加門先生,自己則借着反沖力一個打滾直接離開原地數米遠——幾乎是兩人從原地離開的瞬間,泛着不詳紅光的黑布一樣的東西直接從水泥地底鑽出,直刺向上!
“嗯?沒打中?”
這次,小八終于看到了那個咳嗽聲的主人,對方的面容很年輕,但兩鬓頭發卻是從根部的漆黑漸變到尾部的雪白,臉頰是咳嗽産生的病态紅暈,當他放下咳嗽時掩嘴的手,她看到對方的嘴唇很是蒼白。
一個看起來很虛弱很不健康的男性。
“啊……啊啊!”加門先生似乎終于從差點一腳踏入三途川的驚恐中回神,竟然發出凄慘的叫聲,手腳并用往後退又掙紮着爬起來,竟然直接背對着那名年輕男性逃跑了——這動靜一下子把他的注意力吸引過去了。
糟糕了!這種時候背對對方還叫,死得更快啊!
小八心頭一驚,忙左右環顧,發現不遠處有一根鐵棍,當即沖過去撿起。
“咳咳,雖然不知道你們有沒有看到……不過為了以絕後患,還是請你們下地獄吧。”鬓角頭發雪白的年輕男性平複了咳嗽,那泛着不詳紅光的黑獸再次在他身邊出現,微微昂頭,直沖向正背對他逃跑的加門先生!
就在這個時候,他聽到了一個聲音,明明應當是在千分之一秒的緊迫時刻,那個聲音聽起來,依然溫和得宛若在念詩一樣:
“星之呼吸·三之型·仲夏夜之夢!”
比黑獸更快的是一道銀河般的光輝,即使在明朗的夏日晴空之下,那宛若銀河的輝光依然耀目,卻又迷離得宛若仲夏夜之夢——正如它的名字一般。
在輝光範圍之內,黑獸仿佛是被吞噬了一般,消弭了身影——但作為黑獸的駕馭者,即使眼睛沒有看到發生了什麽,從他的異能力【羅生門】——即黑獸的本質——身上傳遞來的信息,也清楚了那到底是怎麽回事:
在那個瞬間,每一點亮起的星子,都是一點刀光。
無數的刀光落在黑獸上,生生地擊潰了他的【羅生門】。
這樣的刀……法?
輝光散去,年輕男性看到了那個突然從旁沖出、從他的【羅生門】下救下那名中年男人的女孩手裏拿着的……
是一根鐵棍。
非常常見,随處可見,上面鏽鐵斑斑,還帶有什麽沖擊導致的凹進去的痕跡,很明顯是被人丢棄的、毫無用處的廢鐵。
但在那名少女手裏,卻發揮出了那樣的光芒。
“咳咳,能夠擊潰我的【羅生門】……很不錯,你有被獵殺的價值——初次見面,在下港口黑手黨的芥川,”他放下掩着嘴唇的手,黑色風衣的下擺無風自動,漸漸扭曲成黑手的模樣,“是要殺了你的男人——下地獄之後請不要忘了告訴閻王這一點。”
原來那個黑獸是他的外套變成的,異能力?
小八一只手抱着貓包,另一只手單手執棍,護着身後已經吓癱在地上不會動的加門先生,面容嚴肅:外套變成攻擊的黑獸的異能力……操控衣服的超能力嗎?看起來很像啊,從對方的應對來看,他應該是只能操控他自己身上的衣物,并不是可以操控一定範圍內的衣物——如果是後者的話,她和加門先生現在就已經死透了。
“加門先生,你還能跑起來嗎?”小八目光緊緊盯着那個自我介紹叫“芥川”的男人,不敢移開,只能小聲和被她護在身後的加門先生說話,但沒有聽到回音——小八仔細辨認了一下身後加門先生的心跳和呼吸聲,确認對方已經暈過去了。
……喂,這種時候能不能不要暈得這麽利索啊!
貓咪在貓包裏瑟瑟發抖,唯一好的是,不知道是不是感覺到了氛圍的可怕,它并沒有掙紮,這至少讓小八不用分心去止住貓包的動靜。
啧……剛剛那個什麽仲夏夜之夢是情急之下用出來的,而且按照夢裏的那個緣一哥的教導,正常來說應該要雙手持刀,但方才她為了護着貓包,只能單手,【型】都差點沒能完成,再給她一次機會她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再現一次——另外,對方的黑獸看起來只有一條,但如果能分裂的話……
如果是沒失憶的接受過緣一哥教導的自己大概還能一戰,換成連【全集中呼吸·常中】都靠本能的失憶了的自己……小八做出了極為明智的判斷:打不過,跑吧!
不再遲疑,小八後退半步蹲身,直接放下鐵棍騰出手來将昏迷在地的加門先生扛在身上。
小八拒絕去想一邊抱着貓包另一邊扛着個大男人的自己現在是個什麽形象。
幸好加門先生個子矮小,換個高大點的可能她都扛不起來了——怎麽說小八都是個才十四歲的國中女生,【全集中呼吸·常中】雖然讓她體力永不枯竭不會感覺到疲憊,恢複速度加快,但并不能增強她的力量。
但小八的行為激怒了那個男人:“面對我,竟然敢放下你的武器……就這麽不把我放在眼裏嗎!”
憤怒的咆哮聲伴着從地底刺出的黑獸,險而又險地擦過小八護着貓包的左手臂——在千鈞一發之際,小八及時往右邊跳開,避開了這一擊。
黑獸在她的胳膊上留下了一道不見血的紅痕。
火辣辣的疼。
“我覺得那根剛撿的鐵棍算不上武器……”小八忍着疼,龇牙咧嘴地說,努力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這次芥川沒有再說話,而是徑直用行動代表覺醒:那原本只有一頭的黑獸驟然分裂出無數個,從四面八方朝她襲來!
沒辦法全部躲開的——除非她放棄掉身上的加門先生這個大包袱!
小八很快做出了這個判斷,并略微挪動身體,做出犧牲部分非要害部位受傷以保全兩人的決定——但在黑獸襲來之時,她的視野忽然被一片沙色的風衣掩蓋。
……哎?
漫天的黑獸在接觸到這個沙色風衣的男人時,驟然消失。
“好啦,到此為止了。”清朗磁性的男人聲音用極為輕快的語氣說道,“只是無意間路過而已,從這裏也看不到你們那發生了什麽,用不着這麽下殺手吧?芥川,你就是因為這樣,才會一直得不到你的老師(我)的認可啊。”
小八聽到那個一直咳嗽的聲音驟然一停,海風中甚至捕捉不到他呼吸的氣音——不會是被這個人說的話給氣死了吧?
“……我明白了,今天就放過他們,如果下次遇到——”
那個聲音沒再說什麽,小八聽到了靴子擦過水泥地的聲音漸漸遠去。
是走了嗎?
“好啦,已經沒事了,可以放下這個大叔了——這麽可愛的小姐不适合背着負重呢!”方才突然出現擋在她面前的男人轉過身來,在小八看清楚他長什麽樣子之前,已經先伸手把加門先生從小八肩頭推下去了。
加門先生的腦袋重重地磕在了地上,一下子把昏迷的他給磕醒了:“好痛!”
小八沉默地看了看剛才動手的男人:是無意的,還是故意的?
如果是故意的話,他和加門先生有仇嗎?
這個時候,她才看清楚突然冒出來救了她和阿吉還有加門先生的人長什麽樣:他的個子很高,目測超過一米八,沙色長風衣,裏面是黑色修身馬甲和白色豎條紋襯衫,領口點綴着交叉的波洛寶石領結。
他似乎在來這裏之前就受了不輕的傷,露在外面的脖頸和袖口伸出的手腕上都纏着繃帶,一路延伸到衣服裏面。
但身上沒有消毒水或者藥物的氣味,也沒有血腥味……有點奇怪,這些纏着的繃帶下面——他真的受傷了嗎?
小八按下自己不動聲色打量的目光,仰起臉認真道謝:“謝謝這位先生您救了我!”
“這個不妨事,小姐是不是應該先報個警?另外你手臂上的傷也要處理一下。”這個面容清俊好看的男人微笑道。
軍警已經匆匆往剛才黑手黨們交戰的地方去了,顯然沒必要再去報告方才黑幫火拼的事,不過小八這裏還有另外一個要報案的事。
三花貓不值錢,但是三花公貓是非常值錢的,加門先生的偷盜行為顯然是已經到了可以去警局報警立案的地步,只是考慮到失主是山宇家,小八想了想,借助路邊的公共電話,給和治的媽媽打了個電話——在離開和治小朋友家之前,她有記下山宇家的座機號碼。
在電話裏,小八将這一切的前因後果都告訴了山宇太太,包括三花公貓的稀有程度,至于最後到底要不要告偷走他們家阿吉的加門先生,那是山宇太太自己該判斷的事。
片刻後,小八帶着貓包裏的阿吉和醒過來了雖然磕了一下但是不嚴重還能自己走路的加門先生,到了距離最近的警署裏,直到山宇太太還有和治小朋友匆匆趕來。
——顯然,山宇太太并不準備息事寧人。
在警員的詢問下,加門先生已經把他做的事都招了,跟小八之前的推理一模一樣。
不過這和小八關系不大,接受了委托的女孩把阿吉交還給了和治:“好啦,物歸原主,看,姐姐說話算話吧!”
“嗯!”小男孩抱着失而複得的三花貓開心地笑了,“謝謝姐姐!啊,隔壁嬸嬸提到過的雇傭偵探要的委托費……”
他在身上摸了摸,發現自己沒帶:“放在家裏了……”
“沒關系呀,下次來偵探社的時候給我就好啦!現在的話,和治還是先和媽媽一起先帶阿吉去寵物醫院吧——阿吉受了很多苦呢,要好好照顧它哦!”黑發微蜷的女孩彎下腰,摸摸和治毛躁的腦袋,溫和說道。
“嗯!我會的!”
目送和治小朋友抱着三花貓朝他媽媽跑去,小八正想給偵探社的國木田老師回個電話,卻被按住肩膀,生生給按着坐到了一旁的長椅上。
“人家已經回到媽媽身邊了,你也該看一下自己了吧?”剛剛不知道去了哪裏的那位先生嘆了口氣,面上雖然還帶着笑,卻有些無奈,“手臂上的傷還是得處理一下啊——女孩子的身體可不能留下傷疤呢!”
他手上拿着一個醫藥箱,上面有警署的标志,顯然,方才他不見的那段時間,是找警員借醫療箱去了。
“沒關系的,都沒出血……好痛痛痛!!!”小八的婉拒在對方把沾了藥水的棉簽按上去之後瞬間變成了慘叫。
“芥川的【羅生門】可不是什麽簡單的東西,不能因為它沒見血就放松啊!”男人伸出手,沿着那道條狀發紅隆起的紅痕劃過,然後才又用一支新的棉簽重新沾了消毒藥水塗上去。
小八敏銳地感覺到,在男人的手指劃過紅痕的時候,有某種殘留在傷口上的力量,消失了。
聯想到方才那鋪天蓋地的黑獸在碰觸到他時突兀消失的畫面……和上條當麻類似的消除類的異能力者?
和學園都市那位神淨讨魔相似,這位應該是接觸才能使異能消失。
——但也有可能只需要注視就可以消除,但為了隐蔽所以故意弄成需要接觸才能消除的樣子。
“不是的哦,我的能力就是需要接觸才能起效,另外,和學園都市的那一位不一樣,他的能力是只存在一只手裏,而我是不受自己控制的全身被動釋放。”像是看穿了她在想什麽,青年一邊給小八塗消毒藥水,一邊輕聲說道,“也就是說,只要我活着,我的異能力效果就會一直起效,所有觸碰到我的主動型異能都會失效。”
小八愣住了,只是萍水相逢,為什麽要告訴她自己的異能力,這不是應該嚴防死守不讓別人知道嗎?
然後她才想起來,自己還沒問這位先生的名字:“非常感謝您救了我,請問您的名字是?”
“要感謝的話,不要告訴別人遇到我,就可以了——你應該猜得到吧,我和那個剛才攻擊你的黑手黨有一定關系,為了以防麻煩,請在事件裏隐去我的存在,可以嗎?”穿着沙色風衣的青年這個時候已經把那處傷口處理好了,聽到小八的話,他輕輕笑了一聲,道,“至于名字的話……等到下次見面的時候告訴你。”
下次?
小八懵了,名字也不知道,對方住哪裏也不知道,為什麽這麽确定會有下一次見面的機會?
除非……
他跟蹤自己!
“我如果跟蹤你的話,以你的警惕性,早就發現了吧?”
也對哦,她的五感靈敏程度可不是蓋的……哎?
他怎麽知道的?
怎麽看都是至少背地裏調查過她才能得出這結論吧——從這點看,這位突然出現的救命恩人身上的疑點多了不止一個兩個啊!
小八剛想擡頭問,卻發現方才還在身邊的青年已經消失不見了。
警署裏人來人往,她左右茫然張望,卻怎麽都沒找到那個沙色的背影。
只有身邊那個還沒有收拾起來的醫藥箱,說明方才的人并不是她的幻覺。
“怎麽到警署來了?”從大門外匆匆跑進來的金發男人一看到了坐在長椅上的女孩,立刻快步走來,“我接到警部的消息……你受傷了?!”
國木田看到旁邊打開的醫療箱,吓了一跳。
因為其中涉及到了港口黑手黨,警署在受理了這件案子之後發現源頭竟然是一個小孩去武裝偵探社委托找貓,便一個電話打到了偵探社。
從警方轉述的加門先生的供詞中,國木田獨步已經猜到了小八在海濱碼頭遇到的人乃是港口Mafia的禍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