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猰獸
“蘭芝,讓海馱張羅下去,就說即日起本宮齋戒祭拜,月宮閉殿。”
白月很快吩咐。
有了天道祭祀這件事的教訓,軒轅霆恐怕最近這段時日都不會離開天庭。
他知道自己此事踩到了很多臣君心中的底線,惹得臣君對他怨言四起,是以必須重新伏案理朝,盡力挽回在百官臣君們心中流失的形象。
而那些關于軒轅霆和女徒弟私情的隐秘傳言也正在天庭各處悄悄發酵。
只要白月在适當的時機輕輕推波助瀾,那些撒下的種子,就會像春風拂地一般迅速生根發芽。
屆時,可就好玩兒了。
不過現在還不到時候。
白月将視線轉向了另一個戰場——凡界。
齊麟和封澤都以她座下祈願使者的名義去了凡界處理洪水淹城,她這個正主又怎麽能不現身呢。
是夜。
月宮上空繁星連天,宮光照得整座殿宇美輪美奂。
月殿,鳳榻屏風裏頭。
白月換上那身赤紅雲錦束袖簡裝,纏上了護腕,穿上長皮靴,提起月影劍,對着面前的虛空默念了千裏術的穿梭口訣。
念完後,她在心中強調了三遍:“去凡間,去凡間,去凡間。”
重要的口訣念三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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圓形的透明結界在虛空出現,白月閉眼往裏縱身一跳……
等白月躍出千裏術結界,睜眼,環視四周。
發現自己再次出現在一個陌生的地方。
不過好在這次不是妖氣森森的山洞。
這裏是一座破廟。
在白月出現的前一瞬,
破廟中搖搖欲墜的橫梁上倒挂着幾具被剝皮削肉的血屍。
紅色的血從挂屍吊長的舌頭滴下來,在破廟地上彙流成河。
六七名黑袍怪臉便圍坐在挂屍下方吸食着新鮮的精氣,貪婪而享受。
破廟神像下的供桌上,支颌斜躺着一個高大挺拔的男人,同樣黑衣狂亂,五官深邃邪肆,長腿随意疊放。
他神情倦懶地睨着手下狂歡一般吸取着活人精氣,卻甚感索然無味。
忽然察覺千裏術結界有了波動,男人長眸暗芒閃過,興味地勾唇,屈膝起身,冽聲對着手下命令道,“馬上給本尊滾遠些,帶着這些東西。”
正在窸窸窣窣吸食的冥魔們一頓,連忙一人搶了具倒挂懸屍,嗖地一聲消失在破廟,連帶幹草地上的血跡都刮得幹幹淨淨。
前前後後只用了一個呼吸時間。
等白月從結界裏出來時,就看到獨自坐在破廟中點着火堆的男人。
她沒有一點意外自己會見到奪命。
只是很奇怪怎麽每次他都是在這些稀奇古怪的地方出現。
“每次見到奪命君,都如此悠閑。”白月熟稔地走過去,打趣,“一間破廟也能坐出華殿氣勢。”
奪命往火堆裏扔了根木柴,擡頭,笑津津看向白月:“天後娘娘總算來了。”
說完,他就用那雙幽深長眸定定瞅着白月,好似在等待着什麽。
白月:“……?”
這個眼神到底是想暗示我什麽?
奪命見白月不動,眸色逐漸冷凝下來,連帶面前那團火堆仿佛都結冰了一樣。
忽然白月腦中靈光一閃,想起自己上次臨走時對他說過,下次見面會給他帶禮物,作他匕首的回禮。
可是這種順口白話的事,白月早就抛到腦後了。
這就有點尴尬了。
白月簡裝出行身上什麽都沒帶,值錢的就一把月影劍。
把月影劍送他?
想得美。
白月眨了眨眼,悄悄在身後取下一只護腕,遞給奪命,“喏,這是本宮特意給你準備的。”
奪命長眸一斜,漫不經心朝白月手中之物掃了眼。
白月面不改色道:“這護腕最适合像你這種打打殺殺的人,保護動脈,還能防止手掌磨損起繭。”
“你瞧,我們一人一只,象征着對彼此的信任。怎麽樣,這個禮物你喜歡嗎?”
這護腕就是練劍時白月覺得磨手,照着以前電影裏那些特工經常戴的那種無指手套做的。
黑色的,纏在手掌上,還挺酷。
奪命不接,似笑非笑睨着白月,一副別想就這麽打發老子的表情。
白月不由分說拉起他的手,翻轉查看,還啪打了一下,責備道:“你看看,手上這麽多粗繭,真是一點都不懂得愛護自己。來,我給你戴上。”
護腕比着白月尺寸做的,有點小了,但好在彈性尚佳,奪命這只骨節分明、白得病态的手掌也能堪堪戴進去。
“好了,你瞧,是不是很合适。”白月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
奪命眯着長眸,舉起手掌看了看,表情有點一言難盡。
白月見他仍舊不滿意,從自己的那只護腕上取出一枚金針,淩空一抛,唰唰唰在奪命手背上繡出‘奪命’二字。
這技能是白月她娘蓬萊夫人傳授的,平時沒什麽用,威力也不大,除了動手做這對護腕,白月基本沒有使過。
“好了,從此以後,這枚護腕便是絕無僅有、獨屬于你奪命的物品了。你可要好好佩戴,不要弄丢了。”
白月用上品牌價值的方式來提高她這件随手之物的意義。
果然,這句話一說,奪命的神情變得愉悅起來,勉強滿意地接受了。
白月心下一笑。
對付奪命這種有心理陰影的人,方法跟謝執、齊麟,還有封澤他們幾個都不能一樣。
像謝執這種剛直不阿的人,就要在專業上勝過他,他便會敬你。
而齊麟這樣鋒芒畢露的,則需要在氣勢上碾壓他,他便不會小看你。
至于封澤,虎落平陽,只需要賞識信任他,他便會忠心于你。
奪命跟他們幾個都不一樣。
他沒有固守的信條,獨來獨往,想幹什麽就幹什麽;他的嗜殺變态和心理陰影,白月無法超度;他不屑凡俗,更不會随便對誰忠心。
收服他唯一的辦法,就是從生活上關心他,細節上打動他,讓他感受到從未有過的關懷,潛移默化影響他,讓他自己主動接受白月,并願意為她效命。
看得出,不過是情傷還是童年陰影,奪命有一段非常難以釋懷的過去,導致他對誰都不屑,心理非常變态。
這種人,簡單來說,就是缺愛。
就像小孩子想要博得大人的關注,故意調皮搗蛋一樣。
白月只要給他母親一般的關愛,就可以了。
想着,白月在火堆前坐下,“你一個人在這破廟幹什麽。”
“趕路。”奪命觑眸欣賞着手腕黑布上歪歪扭扭的‘奪命’兩字,挑唇道。
“去哪兒。”
“凡間。”
“正好,我也要去,那不如結伴同行。”
奪命轉過頭來,長眸微挑,幽深暗沉的眼盯着白月,半晌,懶聲勾唇,“好啊。”
白月在袖裏掏了掏,她記得臨走前蘭芝怕她吃不慣凡間雜谷,給她在袖袋裏裝了些點心來着。
果然,她摸到一個錦絲包着的雲花糕。
白月拿出雲花糕,繞過火堆遞給奪命,“先吃點東西再上路吧。”
奪命皺眉,盯着那白花花的糕團,沒有動作。
“這是月宮特制,味道清甜,還有輔靈之效。我特意帶來給你嘗嘗。”
說完,白月放進他手裏,笑了笑,“只有一塊,你吃吧。我不餓。”
這種老母親‘犧牲自我’式的關懷,是白月從蘭芝那裏學來的。
只要你不排斥這個對你關心的人,這種衣食住行上的關懷一般人是難以拒絕的。
“快吃啊,吃完了我們好趕路。”白月催促。
奪命僵硬地捏着那塊糕點,嘴角有些嫌棄,但看着白月期待的眼神,竟鬼使神差地放進嘴裏咬了一口。
“怎麽樣,好吃吧。”白月笑問。
“唔,還行吧。”奪命面無表情,囫囵幾口吞下,他最讨厭的就是這種甜唧唧的玩意兒了。
吃得他想吐。
“那就好。”白月笑眯眯點頭。
吃完後兩人一起出了破廟準備出發。
“天後娘娘要去哪兒。”奪命問。
“狄城。”
奪命黑袍一揮,召喚出一只似鹿非馬又像駱駝的黑色坐騎獸。
“這是……”白月看得有些驚。
“奪命帶天後娘娘換個更好玩兒的,這回不用千裏術,咱們騎猰獸。”
他單臂勾起白月腰肢,将她一把攬起放到騎背上,再長腿一躍,黑衣翻飛跨坐到白月身後,握住她雙手把在長長的獸角,邪肆的嗓音靠近她耳際:“天後娘娘可要坐穩了。”
說罷,他胯|下長靴一夾,策着猰獸疾風閃電一般朝山林深處掠去。
那速度,快得疾如雷電。
疾風刮起白月的發絲,瘋狂的飛舞在她眼前,山丘樹林都化作道道殘影從她身側掠過,整個人像失重一樣穿梭在風裏。
不知怎地,白月竟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刺激。
她緊緊抓住猰獸的兩只鹿角,揚起臉龐,迎着箭一般的風,暢快地大喊一聲:“再快!再快點!”
奪命低笑一聲,應了她的要求策動猰獸飛速奔跑起來,穿過山林,穿過大地,穿過草原,奔向凡間。
時間不知過去多久,猰獸終于在一座城池前停下。
白月覺得自己的臉都已經被厲風刮得沒有知覺了。
他媽的奪命這家夥也太狡猾了,把自己放在前面擋風,他自個兒卻坐在後頭享受。
白月從猰獸上跳下來,平複着急促的呼吸。
奪命召回猰獸,轉過身來看了白月一眼,忽然表情一定,哈哈大笑起來。
“你笑什麽?”白月皺眉。
奪命看着她,止不住地,笑聲愈發猖狂,甚至笑得前俯後仰起來。
“笑你妹啊笑。”白月瞪眼磨牙。
“哈哈哈哈哈哈哈。”
白月:“……”
她低頭看了看,沒什麽不對勁,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雖然有點麻,但也正常,于是她伸手摸了摸頭發。
……尼瑪!
她的頭發全豎起來了。
白月淡定地将頭發捋下來,白了一眼仍舊大笑不止的男人,沒好氣道,“下次你坐前面!”
“好…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