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傀儡
歸無胤長眸幽深莫測盯着雨師, 牙齒在薄唇微掀間閃過森白寒芒,“雨師大人貴人多忘事,自然不知道我是誰了。”
宋雨娘驚疑不定地看着面前這張略有些眼熟的臉, “你不是……天後娘娘身邊那位幕臣麽?”
歸無胤扯唇懶聲一笑, 表情極盡諷刺, 陣陣陰森的風卷起他的長袍,讓他整個人都透着鬼魅詭谲之氣。
宋雨娘終于感覺到了他的不對勁, 皺眉,“你把狂風怎麽樣了?”
“狂風?”歸無胤冷眸斜瞥, 輕嘲,“就是你那個野男人?”
宋雨娘盯着歸無胤仔細打量, 總感覺有種隐隐的熟悉感,卻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 “你到底是誰, 你絕不是天界之人。”看起來倒像是魔冥的氣息。
“再裝神弄鬼就別怪我不客氣了。”雨師神色一凜,雙手暗暗凝了攻決。
歸無胤視線落在宋雨娘手上,那殺招還真是不留餘地,薄唇譏诮一笑, 霎時寒霜覆面, 涼涼道, “雨師大人,我會讓你,為自己做過的事情付出代價。”
宋雨娘不明所以,她曾幾何時得罪過這樣一個魔冥,正待她百思不得其解時, 面前邪雲迷霧忽然散去, 視線重新開闊, 殷狂風的聲音也由遠而近,“雨娘!雨娘!你在哪兒?”
“狂風,我在這兒。”宋雨娘連忙應答一聲,朝着殷狂風的聲音方向走去。
兩人終于碰面,竟皆有種心有餘悸的感覺。
“剛才發生了什麽?我怎麽突然走着走着就找不到你了。”殷狂風皺着眉,覺得此事太過蹊跷。
宋雨娘想到剛剛那個黑袍男子說的什麽讓她付出代價的話,總有種奇怪的感覺,下意識便瞞着殷狂風,“我也是,突然就看不見你了,興許我們就誤闖了什麽結界。”
兩人皆沒有受傷,只是被迷霧分散了一會兒,殷狂風即便再奇怪也找不出頭緒,況且二人現在趕着回天庭風雨宮淨化法器,便也沒有多滞留,飛身去了南天門通界。
待風師雨師二人走後,歸無胤才緩緩從暗處走出來,長眸寒冽地盯着他們消失的方向。
晚上,白月下令在據陣外擺了篝火宴,好酒好肉犒賞将士們今日将九嬰打得落荒而逃,借此振奮軍心。
Advertisement
除了例行巡守的天兵,所以将士都齊聚在此,團團篝火将陣據大營圍得火光四映,大家放聲交談,痛快喝酒。
白月也一襲赤紅甲衣坐在将士中間,和他們一起大口吃肉喝酒,高聲闊談,完全沒有天後娘娘的架子。
她大馬金刀坐着,端着酒碗,仰首大口飲盡,酒釀順着她的下巴脖頸流到甲衣中也毫不在意,伸手豪邁地一抹,對着将士們大喊:“來!幹了!”
“幹!!!”将士齊齊大吼,沖着白月遙遙一敬,痛快地飲酒。
“啧啧啧……”坐在白月對面不遠的白逍驚奇地看着自家妹妹,不住地感嘆,自從入主天宮,她就跟變了個人似的。
難以想象從前那個嬌嬌柔柔滴酒不沾的水晶人兒,此刻竟然不修邊幅地坐在一群糙男人中間大口飲酒,粗魯吃肉。
軒轅霆那狗東西究竟都讓他妹妹經歷了什麽??才讓她變成如今這副模樣。
白逍越想越恨,忍不住想沖上天庭揪住軒轅霆那狗東西的衣領将他暴打一頓:還他嬌滴滴的小妹!!
封澤連打三場惡戰,受了些傷,卻越戰越勇,他覺得自己天生就是為戰場而生的,是天後娘娘成全了他的抱負,這點傷不算什麽。他跟着其餘将士遙敬後,轉頭見到白逍一副咬牙切齒的模樣,便道,“來,逍遙少君,我敬你。”
經過九頭山一戰,兩人也算是結下了同生入死的友誼,白逍頓時覺得自己找到了盟友,端起酒碗氣拱拱飲盡後,拉着封澤問道:“你平時在月宮都跟在我妹妹左右,可知道軒轅霆那家夥是不是對她不好?”
封澤想了想,富有深意地回了句,“不是天君對娘娘不好,是娘娘志不在此。”
娘娘是個不一樣的女人,她的宏圖夙願從不曾拘泥在兒女情長上,天君對她好不好她壓根一點兒也不在乎。
可是白逍卻不是這樣理解的,他想起當初妹妹哭着喊着求爹娘成全她和軒轅霆婚事時的樣子,再看看如今妹子一副放飛自我與男人為伍的粗魯樣子,真是心痛得無以複加。
早知如此,他當初就該果斷地站出來反對這門婚事,妹妹也不至于被蹉跎成如今這副模樣。
那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嬌貴少女,本該被人捧在手掌心呵護一生,現在卻硬生生把自己活成了男人的模樣。
白逍扼腕嘆息,憂傷地倒了一碗酒。啊,我的嬌軟小妹啊!哥哥在此祭奠你逝去的青春。
白月的視線在人群中略略一掃,卻沒有見到歸無胤那變态。
她招手叫來老甲問道,“奪命君呢?”
老甲一手抱着個酒壇子喝得暈暈乎乎的,哪兒還曾注意那位姑爺爺在幹啥,被白月一問,兩眼茫然放空:“老甲……老甲不、不知道哇,嘿嘿嘿嘿,仙釀就是好喝,嗝!”
一個臭氣熏天的酒嗝,白月皺眉捂着鼻子轉過頭,“行了行了,趕緊下去吧。”
“老甲遵……遵遵遵命。”
白月放下酒盞起身,沿着篝火大帳找了一圈,仍舊不見歸無胤身影。
“難道就這麽走了?”她自言自語。
歸無胤就是一顆定時炸|彈,除了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在哪兒白月都不放心,一個随時随地搞事情的瘋子,保不準下一刻就弄出什麽驚天動作。
還有那個雨師,白月觀察歸無胤的神情直覺兩人關系不一般,看來等這次善後回到天宮,得好好調查一下這個雨師了。
白月在後山找了一圈沒見着人就準備往回走,剛轉身,步伐忽然一頓。
一具半人高的白骨傀儡立在白月面前,空洞的骷髅眼直勾勾地望着她。
白月渾身寒毛一豎,瞬間警惕地進入戰鬥狀态,只要那白骨敢輕舉妄動一下,白月保證會用月影劍将它劈成兩半。
白骨傀儡只有半大少年的身高,渾身上下森白露骨沒有一絲血肉,骷髅腦袋仿佛是活的一般,微微偏頭,發出詭異的嗚咽聲音。
随着它的詭異嗚咽,妖山上空月色忽然黯淡下來,周圍陣陣陰風在耳後刮起,樹影斑駁間籠上一層層鬼魅陰影,一股寒氣從白月腳底升起,四周驟然變得寂靜無聲,只剩那白骨傀儡的嗚咽聲在耳邊回蕩。
白骨少年哭得很傷心,雖然它沒有眼睛也沒有嘴巴,整個腦袋只有一個幾個黑洞的骷髅,但他的嗚咽聲讓白月感覺到了他的傷心和絕望。
它甚至屈膝坐在了地上,将骷髅腦袋埋進了膝蓋裏,嗚咽哭泣起來,哭得像個找不到家的孩子。
眼前這一幕實在太詭異了,白月遲疑了一瞬,開口問道,“你是誰?”
“你為什麽在這裏哭。”
白骨少年不理白月,繼續嗚咽,他哭得越狠周圍的陰風就刮得越兇,鬼魅陰影到處亂串,妖山一下子變成了鬼魂幽獄。
白月見他只是哭,并未出手攻擊自己,雖然這也有可能是他狡猾的計謀,等她放下戒心時再出其不意偷襲,但白月覺得它的出現絕不是偶然,一定有什麽動機。
在妖界有白骨成妖,在魔界也有白骨成魔,都是人或者妖死後帶着極強的對生前怨念不肯轉世投胎而形成的惡靈,有的成了白骨妖,有的便成了白骨魔。
眼前這個白骨少年,怕是個魔。
想到魔,白月自然沒有忘記自己出來的目的是尋找歸無胤,可她沒有見到歸無胤,卻在這裏見到一個低聲嗚咽的白骨少年?這其中會有什麽關系?
“你是白骨魔冥?你到底在哭什麽?”白月鎮定下來,看着白骨少年問道,“歸無胤人呢?”
白骨少年聽到‘歸無胤’三個字,頓時嗚咽得更大聲更委屈了。
白月:“……”她詭異地有種自己在面對一個走丢的孩子的感覺。
她不動聲色朝白骨少年走近兩步,放柔嗓音誘哄道,“小孩,別哭了,告訴姐姐,你怎麽啦?”
白骨傀儡聽到她的話,漸漸止住嗚咽,擡頭用那雙空洞的眼眶‘看’了白月一眼,轉身往幽影深處走去。
跟上去還是不跟上去,白月只猶豫了一瞬。
她祭出月影劍握在手中,謹慎地跟着白骨少年的身後緩緩步入。
直到走入陰風幽影最深處,方見一個挺拔黑影醉卧在樹下,他閉着雙眸,姿态狂放,衣襟大敞,手邊散倒着十幾個已經喝光的酒壇。
白骨傀儡圍着歸無胤嗚咽一聲,伸手去扯他,卻怎麽也搖不醒,便‘求助’地看向白月。
看到這副模樣的歸無胤,白月驚奇不疑。他竟因為雨師把自己灌醉成這副樣子?
究竟是被傷得多深……
白月踢開腳邊一個空酒壇,走過去俯身伸手探了探歸無胤的額頭,盡管喝了這麽多酒,他的身上依然還是冰涼寒骨的,沒有一絲溫度。
“你放心吧,我會照顧好你主人的。”白月對白骨傀儡道。
白骨少年微微偏頭,空洞的眼眶盯着白月看了一會兒,下颌骨動了動,仿佛在朝着白月腼腆地笑。
白月也看了它一會兒,試探地伸手在它頭骨上摸了摸,柔聲誘哄道,“你真可愛,你是歸無胤的傀儡嗎?你叫什麽名字啊?
白骨少年害羞地嘤咛一聲,耷拉下了腦袋,轉身往歸無胤黑袍中一閃,便消失不見了。
随着它的消失,方才圍繞在周圍的那股幽風陰影和詭異嗚咽都消失了,妖山上空月色恢複流光如水瑩瑩鋪撒在大地,樹林中一片寂靜。
見它消失,白月側頭盯着沉睡不醒的歸無胤陷入了沉思,眼神倏忽劃過一抹銳芒。
或許這是個幹掉變态魔頭的好機會,要不要動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