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千層浪

“丹橘,你可巧在這兒,我這兒正想進去瞧瞧葳蕤呢!”孫轼回頭見是丹橘只覺親切,道。

“大少爺……”丹橘道是臉色冷漠,又客氣的見外喊了一句,繞到孫轼前頭,又喃喃道來:“大少爺,昨兒見您對小姐這麽好,我起初很感動,這一家人都沒有在乎小姐的,可您在乎,可又轉念一想,小姐之所以現在遭這些罪,還不都是……因為跟您的事情,才……”

孫轼一聽此話,分外錯愕,臉上有些挂不住了,只道:“額……”

丹橘心知他此時定是有些心山,也只低頭道:“所以丹橘的意思是,大少爺您,還是不要進去了,以免落了閑話,再說,焦奶奶昨天臉上真真的不好看,倘若再傳到太太耳朵裏,那豈不是更火上澆油了嗎?”

“那倒是有些道理,那小姐今日可好?湯藥都按時吃了嗎?可有什麽需要的?”孫轼更覺得着急,便惦記着問道。

“有丹橘伺候着定是一切周到的,大少爺還請放心。”丹橘不多說,依舊冷冷的回了一句。

孫轼只覺得雙腿千斤重,急匆匆到了門前,又聽了丹橘這些話,突然覺得,葳蕤之所以受了這些委屈,該怪的不當是別人,當是自己,一時臉上尴尬萬分,慚愧之餘,別無後話,只自顧失神走開了。

丹橘瞧着他那副落魄的模樣,不禁喃喃自道:“何嘗看不出你們情投意合,何嘗不知道大少爺你是真心的關心小姐,可是這些關心,在外人眼裏皆為茍且之事,又有見不得人之意,丹橘為了你們好,也得快刀斬亂麻,離得遠些,才是最好,大少爺你可千萬得懂呀,你們……怕是沒有以後的。”

自顧想着,又低身端了水進了屋。

地兒的話匣子又敞開了說道:“丹橘姐姐快來,果然那莫家來人,熱鬧了,可憐的莫奶奶也被接回娘家去了,那一屋子人好話伺候着,竟然人家連頓飯都沒留下吃,就接了人走了。”

“那莫家人倒是那麽厲害?還能把人給帶走了?”丹橘詫異。

地兒嘟嘴說着:“再不厲害,他們家也是有些分量的,莫奶奶哥哥莫寶川給好多個富人家收拾庭院,那好處自然不少,手藝又好,那積累起來,跟孫家比雖是九牛一毛,可是畢竟是個正經事兒,現如今換了大宅子,那也是個小有氣派的人家了。”

“所以說,就小姐倒是最可憐的,什麽都沒了,孤苦伶仃,無依無靠,出點什麽事兒,也只能看夠別人臉色”丹橘只又起身去瞧葳蕤了。

天兒默聲,也無言以對。

話轉會太太屋裏,衆人盯着鳳彩霞好奇。

“昨兒,聽說大少爺去了葳蕤妹妹那裏,探望不說,還親手端水送藥,百般柔情,而且焦姐姐也在那裏。”鳳彩霞慢悠悠的字句清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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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事兒,奧,太太……”焦羽雪自是沒想這件事兒也會被傳上來,邊笑着邊想着适當的說辭。

白氏可不淡定,心口只覺一堵,面色難堪道:“端水送藥?大少爺嗎?”

“可不就是嘛,太太您可以問焦姐姐,她就在那裏呢!”鳳彩霞依舊無辜道,把箭頭直接指向了焦羽雪。

楊百筍也只裝作詫異,帶着埋怨道:“焦姐姐,真有此事嗎?那你是什麽用意?明明你也是不高興的,難不成就因為你跟葳蕤妹妹相處得好,就可以如此了?連着府上的規矩都可以不用了?再說,同是大少爺的人,我聽了,可是火冒三丈,沒成想昨兒姐姐能辦了這麽好的事兒。”

白氏把佛祖往桌子上一拍,氣道:“焦丫頭,你真的見了,都沒管?”

“太太,這事兒,您也知道,昨兒大少爺跟我吵了一架,我也是沒了辦法,他去了那裏,我就勸過,可是也不知道大少爺怎麽了,對葳蕤妹妹格外的關心,我說什麽也聽不進去,我怕有什麽不好的傳聞,還特意跟去了,可大少爺對我也是……我說什麽也無用。”焦羽雪當然無辜,可過了這麽多事兒了,自然處事淡然,只蹙眉委屈道。

“還真有這事兒,這葳蕤這丫頭留不得呀,你說焦丫頭你管事兒的,竟然連相公都勸不住,白筍你好歹也該勸勸還有嬌傾丫頭。”

楊百筍哭臉道:“太太,您也知道,大少爺多久不去我那裏一次,一般都在焦奶奶房裏,那勸也得是同床共枕才管用,我們這樣見面只招呼幾句的夫妻,能說得動嗎?”

“我跟白筍姐姐一樣,以前大少爺還常來房裏看看我,最近不知道是太忙了,還是怎麽了,都見不到了,想幫着勸勸也勸不到,力不能及,還請太太明見。”

焦羽雪此時臉上已經非常難看,臉上火辣辣,心中一急,便道:“葳蕤妹妹那麽招人喜歡,我們幾個加起來都比不上,這事兒還得太太做主。”

“依我的意思,就應該把這丫頭弄走,在府上多呆一天,就是一天的麻煩。”

“我們早就是這個意思,可是焦姐姐倒是沒有這個意思,雖說葳蕤妹妹是我們院子裏的,可是這事兒欺負的是焦姐姐,焦姐姐若不說話,我還以為她是甘願這樣呢!”

焦羽雪只生悶氣,急促道:“太太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我們都是聽太太的,太太都是為了孫家好,為了大少爺好,為了我們好”

孫歲紅聽這麽下去,那鐵定是壞事兒了,便好生道:“太太,葳蕤嫂嫂在府上她是最可憐的,沒了爹娘,就一個可信的丫頭跟在身邊,若是您現在趕她出府,大冬天的,那就不是讓她們出去送死嗎?”

楊百筍只覺得看孫歲紅厭惡,可仍是笑說道:“歲紅姑娘擔心的也有道理,可是在外頭找個宅子,出些銀子讓她好生養的,豈不是更好?”

“話也不是如此,眼看過年了,三哥哥的事兒,倒是該正經辦了,不然葳蕤嫂嫂以後出去說了這事兒,那怕是人人笑話孫家,管不好兒子,害的人家姑娘一生不清白了。”孫歲紅又接着說道。

白氏沉思,此時青煙從外頭頂着一身的雪花跑了進來,兩撮紅彤彤的臉頰,一身嬌紅色衣裙,白氏見了,馬上笑容滿面。

青煙放下手裏的書,上前請安說道:“衆位嫂嫂,姐姐,太太好……青煙聽說這裏熱鬧,便過來玩耍一會兒。”

“青煙,快來這邊坐。”焦羽雪話道。

青煙四周看了一圈,笑嘻嘻道:“神仙嫂嫂這幾日怎麽不見了?”

白氏納悶,孫歲紅明白,拉着青煙的小手,苦笑道:“以後怕是見不到了。”

“為何?”

“沒有為何。”

“那青煙還想去謝謝神仙嫂嫂呢!”

“謝謝?”

“前些時日,青煙讀書不快,便覺郁悶,跑出去游玩,在河邊遇到葳蕤奶奶,她見我苦悶,便在我的掌心寫下一字,回去後我果然依法試探,很是奏效,所以特別想去瞧瞧葳蕤奶奶,可是這明月丫頭說這幾日葳蕤奶奶有事兒,過幾日才好,我等着卻也覺得悶了。”

“一字?”

“恩”說着在孫歲紅手掌心裏寫了那字。

孫歲紅掩面而泣,衆人驚愕。

“這倒是什麽都沒說,便哭了?倒是好奇這是什麽字?”

“是個“水”字。”青煙拿起書認真道。

孫歲紅拿過書,念了上頭一首詩的兩句道:

“他日你行雲流水,

必是你旁若如水。

此詩是古人估計後輩的兩句話,警告世人,唯有心中從容,将自己比作那水中之魚,慢慢感受周圍的一切,才方能做個出色之人。想到這些,就想起葳蕤嫂嫂那通身的才氣,自打她進了府,歲紅每日都覺得有了精神,本打算着以後多去跟嫂嫂說說話,談談學問,請教一二,不曾想……”邊說邊難掩心中心傷。

青煙只認真道:“自從讀了這篇《水》文,青煙越發愛讀書了,都說女人無才便是德,可現如今多少女兒家都是相夫教子,雖不用滿腹經綸,可這古人留下的字字句句,不學怎麽懂?這世上的大事小情,不看怎麽學得?太太,青煙說的可對?”

白氏心中不禁驚起千層浪花。

“倒是誰說了這麽明理之詞?”随着話音孫轼掀了簾子進來了。

青煙咯咯笑着,大喊着“大哥哥”就跑了上前,撲到了孫轼懷了。

“原來是青煙呀,何時能說會道了?不是不喜讀書嗎?”孫轼抱起青煙轉了一圈,放下笑道。

青煙抻抻衣裳,邊道:“還不是受了葳蕤嫂嫂的點撥。”

“額……”

此處尴尬,焦羽雪只笑迎上前,摘下孫轼身上的披襖,伺候他到太太邊上坐下。

“今兒怎麽回來了?”白氏臉上自然不悅問道。

“我本想着去看看……去看看好友,結果他這幾日家中有事,我聽聞了,便沒去打擾,就順道回來了。”孫轼随口道。

白氏喝了口湯,悠悠說道:“正好你在,我也不瞞着你了,我們商量着正打算讓葳蕤丫頭搬出去。”

“搬出去?這什麽意思?”

“太太,我看此時,還是吃過飯,我們再從長計議吧!”焦羽雪忙接話道。

白氏心想,都到這份兒上了,也不必藏着掖着了,說開了,反而痛快些,便直接道:“也不必了,這一家人,都知道你昨兒去看葳蕤丫頭的事兒了。”

孫轼剛才在外頭思索了半天,心想這事兒還是得說清楚了才好,便此時說道:“額,那确實是我做的不妥當,被氣糊塗了,我現在過來,也是心想着正巧一家人都在,我也說說此時,我跟葳蕤弟妹只是親戚關系,沒有半點男女之情,只是幫了個小忙,引來了誤會,倒是我做的不妥當,更是沒多想別的,葳蕤弟妹出事兒,我着急,對,我很着急,因為我在春家答應春伯父好好照顧葳蕤,結果沒想她……所以心中很對不起春伯父,我的本意也只是想在三弟回來之前幫他照顧好葳蕤弟妹,別無他意,這事兒就次打住,別再為難葳蕤了。”

衆人當然不信,白氏聽了這番解釋,半點高興勁兒都沒有,而是更加的氣憤,氣憤原來一個有志氣的男兒,如今竟為了外人撒謊騙人,還特意編造好了回來解釋一通,而這恰恰就是白氏最擔心的,剛才聽到青煙得了葳蕤丫頭的恩,還想着自己是不是太狠了,這下子孫轼的到來倒是一下子驚醒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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