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番外(洛君懷)
少年倒在血泊中痛苦的抽搐,淩亂的頭發遮蓋着絕望的眼睛,唇幹裂得片片皲裂開。
爹說:“好人有好報。”
娘說:“誰沒個在外的時候,能幫襯就幫襯。”
他們是好人,老天爺卻帶走他們,只留下絕望的少年拖着殘缺的身軀忍受疼痛與屈辱。
好疼……好疼。
快點死掉就好了……
馬蹄聲打破了村莊的寧靜,一些穿着華貴的人出現在少年的視線裏。
“你可是洛君懷?”
少年擡頭望着他們,眼神缥缈空洞。
“是。”
說完他便昏死了過去,這些人将他帶離了村子,給他上了藥,給他吃的,穿的。
過了幾日少年身體恢複了一些,一個男人走了進來。
他身着華服,氣度不凡,就連城裏的官老爺也不上的他的氣概。
少年頭一次見到如此高不可攀的人,他害怕的往床角路縮着,身體的殘缺讓他自卑的不敢直視他人。
男人一言不發的看着他,良久他掀起衣擺跪在他面前。
“臣來遲,還請皇子殿下恕罪。”
這個在少年眼裏高攀不上,甚至多看一眼都覺得心驚膽戰的人,叫他皇子殿下。
少年懵懂不知發生了什麽。
直到後來男人告訴他,他是南楚國流落在外的皇子,他說他會替他掩蓋身體上的秘密,沒有人會知道他這個皇子作為一個男人都是殘缺不整的。
他帶他離開,他說要帶他去屬于他本該去的地方去。
少年很害怕,這麽大以來他頭一次離開村子,那一日他最好的朋友來找他,他害怕得抓住他的手。
“阿晝,我怕。”
“別怕,我陪着你。”
阿晝追着他的馬車跑了三裏地,最後昏倒在路上男人才答應帶他同行。
幾天後他們來到了郾城,華麗建築,熱鬧的街道所有的一切都是那樣的陌生,唯有身邊阿晝是他熟悉的。
他緊緊的抓着他的手不曾松開,他害怕一個人待着。
直到了金銮殿,太監強行将他的手掰開,他像是搖曳在風中沒了支撐的蘆葦,一切看起來都好可怕。
所有的東西都好可怕……
他去見了那個他應當稱之為父皇的男人,見他這副膽怯,父皇并不喜歡甚至眼底還一絲厭惡,只淡淡的說了一句安排了個去處便讓他退下。
少年如釋重負的到了一個自認為安全的地方,帶他回來的男人說以後他就住在這裏,這兒就是他的家。
他問他能否帶上阿晝,男人說不行。
他将阿晝帶走,臨走前二人的手緊緊的抓在一起,還是被無情的掰開。
“等我,我會變強我會站在你身邊,我會保護你!”
這句話成為了他支撐下去的勇氣。
在宮裏,他小心翼翼,做事讨好,不敢得罪任何人。
他們要如何他便如何,哪怕欺負到了頭上他也不敢有半句怨言。
他自認為這很好,可帶他回來的那個男人并不滿意,他告訴他,他是皇子他得去争取,他是能有機會登上皇位的人。
登上皇位,這不是一個在山裏長大沒見過世面的小少年想象過的事情。
“若你登上皇位,就可以将阿晝留在你身邊了。”
這句話,讓少年眼前一亮。
他開始按照男人的安排行事,親自下廚得到太後的喜歡,這對于洛君懷來說并不難。
他生的絕美,任由誰看了他都不忍心責備,加之他性格溫順有聽話,太後甚為喜歡。
他如願得到了太後的支持,男人幫着他籌劃買通官員拉攏勢力,他什麽都不用做,在廚房裏熬粥讓太後開心便好。
二十歲那年,父皇去世了,太後果然提出讓他成為下一任皇帝,他順利的成為了皇帝,在滿朝文武中并沒有看到阿晝的影子。
洛君懷失落了,這一刻他才明白,事情與他所想的不同,太後與當朝丞相不過只是利用他掌權罷了。
從帶他回來,到最後因為性格乖巧聽話而滿意……不是喜歡他,而是因為他是個合适的傀儡。
日子一天天過去,洛君懷越發的壓抑,他只覺有無細如牛毛的線在拉扯着他的四肢,令他喘不過氣來。
見他郁郁寡歡,丞相安排他去狩獵場狩獵游玩,洛君懷與随從走散,不知不覺入了獵場深處,被一只饑餓的雪豹盯上。
馬受驚将他甩下馬背,洛君懷逃避不及雪豹撲了過來,千鈞一發之際,一把刀子插入雪豹的腹部。
豹子倒下,他面前站着一個高大的男人,古銅色的皮膚,明亮的眼睛,如同陽光照入了他的眼。
“阿晝。”
他伸出手,微笑着,“我來晚了。”
“不晚!”他撲過去,緊緊的抱着他。
“一點都不晚。”
見他半點都不開心,他問他。“在宮裏過得不好?”
從不被人關心洛君懷哭了,哭得很傷心。
“不好,一點都不好。”
這麽多年,積壓在心裏的委屈如決堤的洪水傾瀉而出。他哭成淚人,亦如那個孩童。
鄭元晝靜靜的安撫着他,良久像是下定了重大的決心他跪下來,捧着他滿是淚水的臉。
“告訴我,誰惹你不開心,我去殺了他!”
“沒用的。”
“有用!”
洛君懷眸子閃了閃,他呼出一口氣,擡頭唇湊近他耳邊,說出一個人的名字。
“我知道,明天還是這裏見。”
鄭元晝走了,洛君懷被侍從尋到回了皇宮,第二日他所說的那個人果然死了。
有一次就有第二次,他們在樹林裏見面的次數越來越多,從一個不起眼的小臣子,再到後來丞相太後,能殺的都殺。
“末将鄭元晝叩見皇上。”
鄭元晝踏着紅毯,身披戰甲跪在他面前,吻住他的手背。
“末将願為皇上的劍刃,殺盡所有與我皇作對的人。”
滿朝文武盡不敢言語半句,洛君懷擺脫了被傀儡五年之久的困局。
他身後的龍椅是鄭元晝堆積了無數的屍體為他砌上的寶座,洛君懷很珍惜。
朝局穩定,朝臣們開始提議選妃,洛君懷是不願的,身體的殘缺令他本能的不喜談及男女之事。
終于,該來的還是來了。
“景安候之女景如歌端莊賢淑容貌絕美,皇上可否一見?”
洛君懷扶着額頭。“不見。”
“見見吧,說不定你會喜歡。”就連鄭元晝也開始勸他。
他皺眉,心中不喜。“罷了,将她帶來。”
景如歌進入大殿,洛君懷看了一眼的确是個貌美的女子,他下意識的看向站在一側的鄭元晝,見他目不轉睛的盯着她,心中升騰起怒意。
“朕覺得此女很合适,就她了。”
他選中了皇後朝臣安心了,鄭元晝也安心了。
洛君懷的心卻空落落的,他不想娶。
這女子并不惹人厭惡,她性格很好,也善于察言觀色的确是個皇後的好人選。
可他想要的,不是她。
側目看向站在龍椅旁的鄭元晝,将心中的情愫壓抑着。
又過了幾月大婚之日将至,北梁國卻送來了帖子,她未來的皇後被楚恒熠看上讓他将人送去。
不等他發怒,鄭元晝第一個站出來。
“欺人太甚,她是皇上的皇後,誰都不能奪走。”
他的反應比他還要激烈,他喜歡景如歌?
他誤以為是這樣,并撕毀了楚恒熠寫的國書。
“告訴楚恒熠,她是朕的未來皇後,誰也別想奪走!”
他的拒絕令楚恒熠大怒,鄭元晝帶着兵馬前去阻擋,好幾次洛君懷看到他受傷,見他疲憊不堪還在苦苦支撐。
洛君懷開始後悔自己當初的決定是否是對的。
他們敗了,洛君懷最後能做的是讓他活下去。他給鄭元晝下達了最後一條命令,帶着景如歌離開。
鄭元晝走了,滿朝文武死的死逃得逃,只剩下他一人坐在金銮殿他愛惜的龍椅上望着空蕩蕩的大殿。
他拔出劍看着那道緊閉的門,一切的都結束了。
結束了嗎?
真的結束了嗎……若結束了,那他為何還活着。
……
懸崖峭壁上,巨石滾落他們的計劃落敗了,沒能刺殺楚恒熠反而要死在這裏。
鄭元晝沖過來将他護在懷中,任由巨石砸在他的身上,血水從他口鼻中溢出滴落在他臉上,如此的灼熱。
“阿晝,你該找個地方躲起來。”
“我說過要保護你。”
淚水溢出眼眶,“我不要你保護,我只要你活着。”
他用盡最後的內力将石塊擊開,抱住他朝外丢了出去。
“活下去。”
“不!”
四周恢複了平靜,遠處燃起的狼煙與他無關,他站在原地,最後趴在地上無聲的大哭。
哪怕,哪怕能有機會将自己心中所想說出來也好。
他取出那把一直貼身放着的小刀。
“阿晝,我喜歡的人一直是你。”
三日後,砍柴的柴夫路過這裏,他說他看到一個少了手臂的男人與另外一個長相絕美的男人一并離開了。
柴夫好奇的問他們要去往何處。
他們說要去一個沒有人認識他們的地方,重新開始新的生活。
……
五年後,北門關被填蓋的山巒上長出了兩顆小樹,他們緊緊糾纏着融在一起,路過的柴夫每次路過都會看上一眼然後離開。
他口中唱着小調,聽上去像是個凄美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