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沐錦遙神色有些慌亂,匆匆低下腦袋,側臉美麗的不可方物。

錦衣男子眼眸微沉。

曾大人好言好語的解釋,“我們的人都住滿了,諸位不如多行一段路……”

“這是不肯讓?确定?”白面無須男子冷喝一聲,他身後的侍衛們手已經放到腰間的長劍,蓄勢待發。

曾大人的臉色一白,沒想到這一行人強橫至此,到底是什麽人?

沐晚晴看在眼裏,微微皺眉,“騰出兩間上房給他們。”

“是。”曾大人趕緊應了一聲。

錦衣男子的目光落到沐晚晴身上,上上下下的打量。

沐晚晴任由他打量,大大方方的回看,二十幾歲的年青人,溫潤如玉,長的極為俊美,氣度非凡。

兩人像是較勁般,都沒有移開視線。

白面無須男人沉下臉,“兩間不夠……”

沐晚晴有些煩,直覺告訴她,這是一個大麻煩。

有些事能避就避吧。

“再騰出兩間中房給他們。”

白面無須還是不滿意,“我們一共三十人,要十五間上房,現在馬上騰出來。”

這就過份了,獅子大開口,還一副頤指氣使的嘴臉。

沐家人的臉色都不好看,沐晚晴反而是最淡定的,“凡事都講究先來後到,我們讓房是情份,而不是本份,除非,那個人是受萬民供奉的君王,敢問一聲,尊客是嗎?”

她語氣平平淡淡,卻扔出一顆重型炸彈。

白面無須男子倒抽一口冷氣,“你……這是狡辯,我們公子身份高貴……”

沐晚晴早就發現了,這一招特別管用,“萬物皆有規則,君王是制訂規則,其他都是遵守規則的人,再高貴也是一樣的,敢問一聲,我這話說錯了嗎?”

白面無須男子沒辦法接這話。

錦衣男人冷冷的盯着她,“你很會說話,很聰明,但我不喜歡。“

他渾身散發着冰冷的氣息,但沐晚晴不吃這一套,奇怪的反問。

“您的喜不喜歡重要嗎?要住下嗎?住的話先付房錢。”

她可是包下了客棧,為了方便行事,把客棧掌櫃和小二都請回家休息了。

白面無須男子驚呆了,“什麽?還要付錢?”

沐晚晴比他更震驚,“難道你們還想白住?不是吧?不是吧?我們沒親沒故的,我為什麽要給你們花錢?”

說的好有道理,對面的一行人啞口無言。

錦衣男人臉上挂不住,“賞她一百兩。”

只有侍候的人才會用一個賞字,這分明是落沐晚晴的面子。

全場都看着沐晚晴,沐晚晴大大方方的收了下來,“多謝賞賜。”

她笑眯眯的伸出右手,“房錢呢?不能混為一談哈。”

賞賜是一回事,房錢又是一回事。

對方表情僵住了。

有人忍不住偷笑,“噗。”

為什麽有人想不開在沐三小姐面前裝逼呢?她才是裝逼之王。

錦衣男人又開始釋放冷氣,可惜,他越冷,沐晚晴笑的越燦爛。

白面無須男子見自家主子開始運氣了,暗叫一聲不好,搶先一步問道,“多少銀子?”

沐晚晴不假思索的開口,“這家客棧上房一兩一間一晚上,中房半兩一間一晚,你們兩間上房兩間中房,一共三兩,麻煩提前付清,恕不賒賬。“

白面無須男人當場就甩出一張一百兩的銀票,”喏,拿去,給我找錢。“

沐晚晴慢悠悠的收好銀票,這種刁難根本是小兒科,不用她親自出手。“大哥,你去安排,動作快點。”

“好。”

不一會兒,沐子誠就捧着一個盒子過來,“裏面有九十七兩,您數數。”

一來一往過了一招,沐晚晴妥妥的占了上風。

白面無須男子心裏憋屈的要命,他何時受過這種委屈?“我要吃食要熱水。”

沐晚晴眼睛都沒有眨一下,“這要另外收費,一人份飯食五兩銀子,三十人就一百五十兩,熱水免費贈送。”

白面無須男子咄咄逼人的質問,“五兩一份?外面的飯食沒有那麽貴。”

沐晚晴做了一個請的手勢,“那請出去吃呗。”

她是真的不在乎,又不差這點錢。

這只是反擊的手段。

錦衣男人忽然冷聲問道,“如果吃的不滿意呢?退錢嗎?”

他的手下都目瞪口呆,主子這是氣瘋了?這點錢根本不算什麽,平時一頓飯都要好幾百。

沐晚晴頓時不樂意了,雙手叉腰,“啥?退錢?你沒開玩笑?貴族風範呢?貴公子的修養呢?”

錦衣男人純屬故意為難她,“你都能敲詐……”

沐晚晴一跳三丈高,“停,何為敲詐?用威脅、欺騙手段詐騙財物,我威脅您了嗎?欺騙您了嗎?”

她一臉的你怎麽連常識都沒有,這樣真的不好,會被鄙視的,“并沒有,我提前告知了價格,您有選擇吃或者不吃的權利,您這麽張口給人按上莫虛有的罪名,毀壞我的名聲,我特別失望,道不同不相為謀。”

她小手一揮,“大家都回房休息吧,晚上都警醒些,有外人在呢。”

“是。”不一會兒,大家呼啦啦的走光了,只留下沐家三房三房的女眷。

曾大人看她們礙眼,“把她們拖走。”

官差上前拖人,女眷們瘋狂的掙紮,有的還手打腳踢,一時之間場面亂的一塌糊塗。

就在此時,沐錦遙趁亂撲向錦衣男子,他身邊的侍衛立馬抽出長劍對準她。

她撲通一聲跑倒在地,苦苦哀求,“請您救救我的家人,求求您。“

錦衣男人神色淡淡的看着她,沐晚晴同樣面無表情的看着。

曾大人頭都大了,親自上前拖人。

沐錦遙無助的掙紮,豆大的眼淚滾落下來,梨花帶雨,楚楚可憐,有一種破碎的美感令人動容。

“晉……公子,求求您,只要您救了我的家人,我願意……做牛做馬侍候您。”

晉?還是敬?沐晚晴心中閃過一個念頭,難道沐錦遙認識眼前的男人?

但,這個男人的反應不像是認識的。

沐錦遙的才名很響亮,是京城雙姝之一,按理說,京城上流圈子的男子都知道她這個人。

就算沒見過,也聽過她的名聲。

或許,是前世的沐錦遙認識……

錦衣男子終于開口了,“放開她。”

他一發話,一名手下就沖過去攻擊曾大人的眼睛,曾大人為了自保不得不放了沐錦遙。

錦衣男子慢慢踱過去,居高臨下的看着美麗脆弱的女孩子,“說。”

沐錦遙簡單的說了一下事情經過,避重就輕,還極力開脫,“我的兄弟們是擔心父親的病情才跑出去找大夫,曾大人要将他們當成逃跑的流 放犯處理……”

錦衣男人眉頭皺了起來,“你們是流放犯?”

沐錦遙沉默了一息,“……是。”

錦衣男人手指向沐晚晴,“他也是?”

沐錦遙神色複雜的看向沐晚晴,沐晚晴很平靜,沒有一點慌亂之色,她永遠理直氣壯的活着。

“對。” 她說出這個字時,心裏說不出是羨慕,還是嫉妒。

錦衣男人冷笑一聲,“我怎麽從來不知道流流放犯人過的這麽舒服?還能指揮官差?還能住這麽好的客棧?”

沐晚晴雙手一攤,一臉的無所謂,“可能,也許你沒見識?”

錦衣男人:……

md,一個流放犯比他還理直氣壯!

白面無須男子大聲喝斥,“放肆。“

“呵呵。”沐晚晴拂了拂衣袖,慢條斯理的轉身離開。

錦衣男人不敢置信的看着她遠去的身影,她不是應該很害怕的求饒嗎?

“誰讓你離開的?”

沐晚晴微微側頭,“這世上能讓我乖乖聽話的只有一個人,那就是英明神武的皇上,我只聽他的話,敢問一聲,這位公子比皇上還了不起?”

白面男子頭皮一陣發麻,下意識看向主子,這人有毒!每一句話都沒辦法接!

錦衣男人從未見過這樣的人,口口聲聲拿皇上當幌子,還如此的理所當然,好像她才是真理的化身。

為難她就是自認比皇上了不起,真是要命。

他深吸一口氣,以他的身份沒必要為難這種小人物,“我不想看到你。”

沐晚晴愉快的揮手,“好勒,我這就是消失在您面前,曾大人,帶着兄弟們一起走,量他們不敢放跑流犯,因為這是皇帝的權利。”

不但不能放跑,還得看守着。

她不擔心大房的人告狀,因為,她試探出來了,這男人冷心冷腸,高高在上的貴人怎麽會同情蝼蟻呢?

錦衣男人整個人都不好了,膽大包天,又伶牙俐齒,行事風格很妖孽。

沐大夫人眼神閃了閃,“公子,您怎麽能這麽放過她?她平時可嚣張了,六親不認,連自己的親人都敢害,我們被她害慘了……”

她趕緊機會拼命抹黑沐晚晴,只求激起對方的怒火。

誰知,錦衣男人涼涼的問,“所以,你們一群人鬥不過她?你們的年紀比她都大。”

沐大夫人的膝蓋中了一箭,“……我們只是顧念着親情,處處讓着她,畢竟都是姓沐的,老爺還當過大官……”

錦衣男人已經猜到她們的身份,“前戶部侍郎沐仲德?他人呢?”

一提到這,沐大夫人滿眼的辛酸淚,“我家老爺被她害的生不如死,手筋腳筋都挑斷了,成了一個廢人,公子,幫幫我們。”

錦衣男人眼睛刷的亮了,起了招攬之心,有這樣一個對手很窩火,但有這麽一個手下就太好了。

“他叫什麽?”

沐大夫人恨的咬牙切齒,“沐晚晴,庶出二房的女兒……”

“什麽?她是女孩子?”錦衣男子震驚的脫口而出,這怎麽可能?

沐大夫人一臉的鄙夷,“她平時慣會裝男人行事,心比天高,一肚子壞水。”

錦衣男人不肯相信自己看走了眼,吩咐手下,“去查查她。”

另一邊,回到房間的沐晚晴眉頭緊皺,像是被什麽困擾了。

坐在對面的曾大人有點慌,“小姐,怎麽了?那人很麻煩嗎?”

沐二夫人送來兩碗蜜茶,沐晚晴接過來喝了一口,“你應該對皇室中人很了解吧?跟我說說。”

可惜她對這些一無所知,對大齊朝的地理也一無所知,否則憑着現有的信息就能推斷出那人的身份。

唯一肯定的是,白面無須男子是內侍,能用內侍的只有皇室和宗親。

曾大人更慌了,難道那人是皇子?按理說不可能啊,皇子不能離開京城的。

“本朝有八位皇子,皇長子年紀最長,比太子要年長四歲,太子排行第二,三到五的年紀相仿,六皇子才十歲,八皇子今年三歲……”

他們這些衙役位卑,但消息極為靈通。

更何況,這些信息是對外公開的,只要關心時事的人稍微打聽一下就能獲取。

沐晚晴輕敲桌面,“太子今年幾歲?”

“二十五歲,十七歲大婚,娶的是鎮南公的女兒。”

沐晚晴一步步的接收信息,飛快的分析,“皇長子的年紀是二十八歲?這年紀是合得上,他就藩了嗎?”

曾大人微微搖頭,“沒有,他很受皇上喜愛,就藩的年紀到了還将他留在京城。”

那就将大皇子從名單中劃掉,這樣一來,皇室的可能性為零。

剩下只有一種可能,“那在外就藩的宗室,年紀二十七八歲的有多少?”

“有好幾個,魏王世子和幾個公子,趙王的幾個公子,晉王世子……”

沐晚晴猛的打斷道,“等一下,晉王世子?具體說說他。”

曾大人略一沉吟,從腦子裏翻出相關的記憶,“晉王世子從小進京養在皇上膝下,很得皇上看重,十八歲在京城成婚後才回了晉王府,據說他在晉王府身份尴尬,晉王爺夫妻更偏愛長在身邊的幼子,一心想讓幼子繼承王位。”

沐晚晴的腦子飛快的轉動,分析各種信息,“他娶了哪家的姑娘?”

“白雲書院院長的嫡女。”

沐晚晴挑了挑眉,“白雲書院很有聲望吧?”

曾大人有些意外,她不知道白雲書院?不應該啊。“是,是全國最有名的書院,很多官員都出自白雲書院。”

他默了默,“您是懷疑,他是晉王世子?”

沐晚晴輕敲桌子,“不是懷疑,是确認了。”

曾大人倒抽一口冷氣,居然這麽大的來頭,他們還得罪了,要命。

沐晚晴倒是不怎麽擔心,“既然他不挑破身份,想來是有所顧忌,那我們就裝不知道,反正一晚上的事,明天避開就好。”

“行。”

但有些事情不是你想避就能避開的。

命運的齒輪在這一刻轉動起來,未來的一生之敵就這麽遇上了,毫無預兆。

多年後,兵戎相見的兩人想起這段往事,不得不感慨,命運的玄妙。

作者有話說:

應該猜到晉王世子是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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