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瞬息萬變(下)

看著巍峨的高山,山上郁郁蔥蔥,望不見頂峰,李簡容看來冷月風一眼,問道:“月,你難道要爬上這座山?”

冷月風依舊望著這座山,面容沈靜,娓娓訴說道:“這座山是蒂都的一部分,蒂都入口十分隐蔽,外界人根本不知道,我小的時候,就在蒂都的一座山上學藝,那裏有很多座山,師傅經常叫我們爬山,說是鍛煉我們的意志與耐力。”

“你們?是指……”李簡容問道。

“我們,就是我的幾個兄弟,我二哥、三哥、五弟六弟……那時,我在一座山的半山腰發現一棵梨樹,小的時候,不懂事,聽三哥說,梨樹每年會開一次花,然後結果,長出很多甜甜的果子。”冷月風說到這,眼神溫和許多,嘴角也微微彎著,似乎很喜歡那段歲月。

李簡容不知道怎麽了,看著這樣微笑的冷月風,他卻無法開心,甚至心痛的無以複加。他上前摟著冷月風,輕聲問道:“然後呢?你就每天守著那顆梨樹,等著它長出甜甜的果子?”

冷月風低頭笑了笑,有擡頭看著山頂,仿佛能看出什麽來,“嗯,我每天每天的等,知道有一天,我看到,有一個小男孩,想爬到樹上,可惜,他不會爬樹,摔了下來,還摔破了腿。”

“那個男孩……是誰?”李簡容在審訊桑雲時,聽到桑雲說過,李簡玄被賢王送往蒂都躲避追殺,因而他大膽猜測,那個男孩該是李簡玄,也就是後來出現在他身邊的宋棐卿。

“你大概猜到了,他就是賢王之子,李簡玄,你的皇弟。”冷月風頓了頓,回答道。

“我早猜到,你這樣維護他,應該與他早就熟識,但你放心,他怎麽說也是我的皇弟,我不會要他性命……”李簡容頓了頓,想起了什麽似的,補充道:“但那日,他為掩護你離開,與我對峙,我當時氣氛,舉劍刺中了他心口。”

冷月風驚訝道:“什麽?那他……”他不想虧欠李簡玄太多,他無法回應那人的心意,那人卻一次次的為了他……冷月風十分難過,若是這次為了他,李簡玄将……他不知道該怎樣還他恩情。

“你不必擔心,當我認為回天乏術的時候,柳煙及時趕到,将他帶去蒂都,交給那裏醫術高明的人照料,一個月前,柳煙傳來消息,說是他已經醒了,就是沒了記憶。”李簡容安慰道。

聽他如此說,冷月風算是安心不少,接著道:“沒了記憶,這樣最好,最好……”冷月風聽後,輕聲說道,又看著李簡容堅定的道:“簡容,我要你知道,我不想虧欠他太多,我的心裏只有你,你記住這一點。”

“嗯,我的心裏也只有你。”李簡容道,二人今日這樣互吐衷腸,是李簡容幻想了無數次的場景,可今日,冷月風這樣說出來,他卻一絲激動與快樂的感覺都沒有,冷月風內心的低落,與不抱任何希望的自我放棄,讓李簡容深深憐惜。

他明白,一直以來,冷月風都在提心吊膽的過日子,一面擔心他發現他的真實身份後,會遭到的傷害與質問,一面又在擔心他的父王,發現他的心思後,會不擇手段的利用他們的關系,讓他們互相殘殺。

而他的擔心,在自己身上實現了,李簡容自知,在他發現冷月風真實身份的時候,不但狠心糟蹋他,還用惡毒的言辭傷害他,他将二人曾經的愛戀貶低的一文不值,他知道,這将是冷月風今後,無論如何也擺脫不去的殇。

“月,我不會說什麽山盟海誓,但今後,我都會無條件相信你,請你也相信我,我想好了,等處理完這場戰争。我會帶著你自由的生活,我們一起,找一處安靜的地方,蓋一棟房子,每日過悠閑的生活。”李簡容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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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月風知道,李簡容一定會這樣說,可他不能真的這樣做,他不想真的成為危害大盛的人,李簡容若是跟她隐居一處,那麽他的家人會如何?他的百姓會怎麽想?他的國家要怎麽辦?他選擇默不作聲,他心中早有盤算,若是這場戰争能解決,他便與他一起回到大盛,無論別人怎麽評價他,他都不會在乎,只要能和李簡容在一起,多一天,便是一天。

到那時,他沒有完成鎮北王的任務,他便沒有解藥,每一個月,他都會全身疼痛難忍,且極寒之時,也會産生相同的症狀,也許哪一天他就受不住。離開人世,李簡容自然會傷心,但也好過他為他放棄他的家人、國家,陪著他一世無為,最後還要守著自己的墳墓孤獨終老的好。

“咱們上山吧,我帶你去看看山上的風景。”冷月風收斂情緒,對李簡容說道。

“好,這座山固然高了些,但你我輕功皆是上乘,不如比比看,誰先到那山頂,輸的人可要受罰。”李簡容接著道。

“這樣也別有一番滋味。”

二人說好,便各自展開輕功,你追我趕開來。

幽暗的地牢,木山抱著發抖的李簡輝,不斷輸入真氣,嘴裏低聲說道:“簡輝,你撐著些,馬上就好了,你馬上就會沒事的。”接著對著牢房外用盡力氣大聲喊道:“來人,混賬,來人……”

不消片刻,一個士兵走進,敲著鎖牢門的鐵鏈,兇狠的說道:“瞎嚷嚷什麽,階下囚,哼,都是快死的人了,省省力氣吧。”

“你……你不要和嗯……和那些人說話,我看著他們就心煩。”李簡輝虛弱的道,打量的失血,使他嘴唇幹裂,沒有意思血色,被關進來,還沒有半柱香的時間,依然有些神志不清。

木山也好不了多少,雖失血不多,但真氣一直在流失,在這潮濕不見光的地牢裏,他的體溫也跟著下降。

一定不能死在這裏,他們大盛,不能就此敗亡。

正在此時,木山忽覺牢房門口有了聲響。一陣低沈富有磁性的聲音傳入他的耳膜,“我奉大将軍之命前來,把門打開。”

“這……”守門的有些遲疑,統帥親自吩咐,沒有命令,任何人不得進入,可謝琛是大将軍令孤炎身邊的人,而令孤炎深受統帥鎮北王的重視,這位謝大人與大将軍之間的關系……守門一時之間腦袋裏閃過不少信息,擾的他都有些暈了,最後幹脆回道:“是,謝大人,小的這就開門。”

謝琛手裏提著一只木盒,一步步走近重傷的二人,同時對守衛吩咐道:“去取兩盆清水過來。”

木山打量此人,他臉上一塊烏黑的面紗,嚴嚴實實遮住半張臉,只露出深不見底的烏黑眼眸。身上毫無半點殺氣,眼神平靜,沒有半絲情緒,手裏的東西……木山覺得這個謝大人,好像是來給他們包紮傷口的。

此時,李簡輝開始在木山懷裏掙紮,沙啞著聲音,憤憤道:“木頭,把他趕出去,我讨厭看到任何一個北域的人!”

“王爺請放心,我是來為你們處理傷口的,并無惡意,莫不可太激動,否則傷口會更加難以處理。”謝琛依舊低沈溫和的說道。

木山此刻也安慰道:“你放心,他不會傷害我們,相信我,他是來給我們包紮傷口。”

“我……咳咳咳咳,我不要……不要他包紮,你讓他滾!”李簡輝氣急,想到北域如此惡毒,竟然放出野獸,這樣狡猾殘忍,李簡輝只要想到,他害的跟他出生入死的一幹将士全部死的凄慘,李簡輝的就憤怒、悲傷,更多的是自責,他需要北域人的同情,他寧願跟著那些将士一起死了,也不要踏著他們的屍體,接受北域的救治,茍延殘喘的活著。

“若是王爺不願意,我也沒有辦法,命是你自己的,願不願意要,是你的事情,卻可惜了與你一同作戰的将士,枉死沙場,卻不能由他們的将領,為他們報仇。”謝琛嘴上說著,手下卻不停,一面打開木盒,從中拿出藥粉、藥膏。

此時,守衛也送來了清水,但他們顯然一副被謝琛收買的模樣,個個恭敬,明明謝琛什麽也沒做,謝琛想著,王爺叫他前來給這些人包紮,還吩咐他要少言,不知道這些守衛為什麽這麽好說話。

李簡輝本來憤怒非常,聽到謝琛這樣說,頓時停止了掙紮,面容凄慘,眼眶漸漸泛紅,似是要溢出淚水,嘴裏小聲念著:“我的将士,我不能死,我不能死……”

過了一陣,他擡頭,低聲的道:“麻煩這位壯士,我想活下去。”

木山不禁多看了謝琛幾眼,雖然只能看到一雙眼睛,但那雙眼睛如同清澈的泉水,幹淨明亮,沒有雜質,他相信,這個人,一定會幫著他們逃離這裏。

令孤鷹坐在獸皮氈椅上,手指敲打椅子,似是在謀劃什麽,“謝瑾那裏這一兩天就要行動,一切盡在我的掌握之中,你拿上這塊令牌,交給胡耶和,他自會帶著人手,與你一同前往大盛,配合謝瑾的行動。”

帳下以黑衣人接過令牌,明了,之後閃身離去。

“嗯,是時候去會會李簡容了,還有我那個聽話的兒子。炎兒你切記鎮守住大營,以防那些敗軍之将臨死反撲。”令孤鷹吩咐道。

“父王放心,孩兒明白怎麽做。”令孤炎面無表情的道。

令孤鷹臨走時看了令孤炎一眼,這就是他看上的兒子,眼中沒有一絲感情,這才是能做大事的人。

大盛,聖都皇宮。

大盛靈武帝七年秋末,兵部尚書謝琛帶領兵部、刑部,城東守衛軍等聖都五萬将士,扣押朝廷大臣丞相、太師、付老将軍等在朝大小近三百名朝中重臣,意圖謀反。

謝琛來到天牢,對著牢中一幹重臣輕蔑的道:“各位達大人,我敬重各位年老體弱,才這樣以禮相待,若是衆位仍是不肯投降與北域,莫怪我們王爺不愛惜人才,斷頭臺上,我謝瑾恭候各位,我就再多給各位兩天時間。”說完哼了一聲離開,不願多看一眼。

潮濕地牢,向來關押的是違法狂徒與惡人,何曾管過忠良将才,他們已在牢中斷水斷糧三個時辰,年輕些的還能忍受,可年老的大臣,有些已不堪折磨,幾頓昏迷。

丞相與太師關在一處,這兩位昔日手皇帝看中,卻暗中各自不對盤的兩人,在這個時候,卻難得默契的選擇相同的結局,為大盛敬忠,知道死。

“徐丞相,沒想到,你我竟能死在一起,這倒也值了。”劉禦劉太師說道。

“哼,哎呀,劉大人,你哪日不想我早點死,今日這話一出,我倒也認了,但我可跟你說好,我絕對不會在你前面咽氣。”徐程靠近劉禦幾分,眼中帶滿狡黠。

劉禦無奈的笑道:“哼哼,徐丞相可真是锱铢必較之人。哎呀想當年,你我一文一武,稱霸朝野,好不快活,卻因為葉大人之事,徐丞相,現在可是放下了。”

徐程想著當年的事,緩緩嘆息道:“不放下又如何?你我雖争鬥一世,卻都是為陛下盡忠,為大盛百姓著想,不想……真是不得不承認你我是老了,竟然被奸人算計,卻是連死的勇氣也沒了,若是死了,我都不只有何顏面面對列祖列宗,面對先皇。我該要去何方?”

劉禦不禁也感懷在心,想他二人,年輕時,何等強勢,能為之處,舉不勝數,卻在晚年,還占據朝中一方,不願退去,終是出來冷月風的案子,可還是不自醒,被謝瑾這個奸人得逞,想他們若是早早告老懷鄉,不争強好勝,鬥個你死我活,怎會有今日凄慘結局。

兩位元老在牢中感傷、後悔,殊不知,勤王爺方面早已做好防備,暗中命令城西守衛軍四萬将士假意配合謝瑾。

李簡容二人終於達到頂峰,站在山上,遠遠看去,山脈連綿、雄偉壯闊,蒼鷹呼嘯、野獸吼叫,一派霸王稱雄之境。

冷月風轉身對李簡容說道:“簡容,這山上的景色可好?山林之中,山野之獸,競相追逐,為的不只是稱霸一方,更為了在它們羽翼下生存的擁護者。我承認做帝王沒什麽好的,可它是卻一份責任,你是一個很好的帝王,不能為了我放棄。我想好了,我會陪在你身邊,你只要做好你的皇帝就好。”

李簡容見到這種景象,也明白了冷月風帶他上山的用意,但,他不想放棄冷月風,“月,你說的都對,我也想過,可大盛少了我,還有簡輝,還有……那個未出世的孩子,可你不能少了我,我也不能少了你,你在大盛不能與我光明正大的在一起,我怎能為了我的私願,讓你這樣委屈。”

“你二人不用再争執了,本王給你們最好的選擇。”

二人争執間,竟沒有發現令孤鷹已然到了他們身前,他身後還跟著五六名黑衣侍衛,想來各個身手不凡。

冷月風看到令孤鷹時,頓時全身警長,李簡容這是全身戒備。

作家的話:

咳咳……丞相和太師兩個人真可憐,都五六十歲了,還要給我拉來跑龍套,跑跑就算了,末了還要坐大牢,還兩位老前輩,抱歉了啊,謝謝你們友情出演,下章就讓你們領便當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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