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鹿死誰手(下)

第三日,令孤炎帶著謝琛來到山頂,那時令孤鷹第一見到自己的父親也有滄桑落寞的時候,那時他覺得,他的父親也許是疼愛他們弟兄的。

可是,那又能如何,已經來不及了,不是嗎?

令孤炎兩人默默站在令孤鷹身後,許久,令孤鷹才開口,嗓音沙啞,卻依舊雄渾,“謝瑾那裏有再傳來消息嗎?”

令孤炎聽聞,眼神中對父親的關愛之色減了幾分,正色道:“胡耶和那邊已經傳來消息,他們已經和謝瑾取得了聯系,但是大盛群臣非常忠心於大盛,各個都沒有投降的意思,謝瑾是準備再多給幾日時間考慮。還有……”

令孤鷹剛剛痛失一子,聽到大盛群臣不肯投降,也失了原本勸降的打算,氣氛狠戾的道:“不肯投降就全殺了,不聽話的狗留著有什麽用?李簡容的人,本将從來不看在眼裏!”

令孤炎突然被令孤鷹打斷話語,又聽到令孤鷹氣氛的語氣,知道自己的父王還在為四弟的事情傷心跟氣惱,他也不禁難過起來,想來,他們兄弟幾個,大哥早早被送走,三弟和四弟的關系最好,再來是五弟六弟是雙胞胎兄弟,即使常年不在一起,但依舊感情很好,只有他冷心冷情,不願意和別的兄弟接觸,但并不代表他沒有兄弟間的情分,四弟跳下山崖的事情,自他知道以後,一直十分傷心,雖然他早料到會是這個結局,可他們連屍骨都無法找尋……

李簡容和冷月風跳下的山崖,準确的說,已經是蒂都境內了,若是沒有特殊的交易和命令,一般外界人,根本就無法進入。雖然外界的每個國家都或多或少與蒂都有接觸,也被允許進入,但只在有特殊時期,特殊交易時用特殊方式才能聯系到蒂都特定的人,而現在根本就不是特殊時期,更別提聯系到蒂都的人了。

所以基本上,他二人等於是是死是火也不能确定,死了連屍體也不見的情況。令孤炎在得知消息時,第一時間就是向外封鎖消息,并不是他不想借此機會打擊大盛的士氣。

一來,令孤炎是一個有大将之才的能将,他并不認同令孤鷹這種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方式,二來,令孤炎要向令孤翼封鎖消息,憑借自己的三弟對四弟的關系與愛憐,若是他知道冷月風死的連屍骨都找不到,那麽靈孤翼一定會發狂,他會傾盡所有,找到冷月風,然後在對造成冷月風死亡的任何一個有關的人,盡興瘋狂的報複。

對於令孤翼将要做出的反應,絕對不是現在的北域,或者說,現在的令孤鷹和自己所能承受的。

令孤鷹察覺自己失态,冷靜了片刻,接著道:“你剛才說還有什麽?”

令孤炎聞聲,也回過神,眼中依舊平靜,接著道:“謝瑾還說,宮裏的那個藍七,早在他行動的半個月前,也就是我們交戰的那日,帶著懷有李簡容骨肉的宮女,消失不見了。”

“嗯?”令孤鷹聞言,陷入思考。

‘藍七是李簡容最信任的屬下,但從那日李簡容得知謝瑾是奸細之後,震驚的表情,他沒可能知道謝瑾叛亂的事情,那麽他為什麽要帶著宮女離開了?難道是有人同分報信?’

想到這裏,令孤鷹搖搖頭,‘這樣不就說明,我軍也有李簡容派來的奸細?這樣似乎也說不通,若有奸細,為何不早做動作?難道是藍七自己察覺到情況有異?這種說法,似乎有幾分道理,藍七死忠於大盛,但奈何察覺的時間過晚,一切來不及布置,也不能有太大的動作,便只好先保住大盛骨血,為了将來全土重來。’

“哼!談何容易!”令孤鷹眼神越發狠戾,誓要一舉拿下大盛,讓他們再無翻身的機會。

令孤鷹轉身,不再留戀這個地方,快速向山下走去,并同時吩咐身邊的暗衛道:“傳我命令,大盛群臣,不論投降與否,一縷格殺!”

大盛聖都,朝堂之上。

謝瑾與胡耶和等人大方坐於大殿之上。其實胡耶和沒來之前謝瑾一直占據李簡容的王位,但胡耶和來了之後,謝瑾本著徒弟孝敬師傅的本分,将王位讓與胡耶和。

可胡耶和卻認為這王位只有北域國主或鎮北王爺才能居之,因而以此推卻,謝瑾為此,面上雖心服口服,內心卻有所埋怨,暗自抱怨自己為北域甘願冒險,來到大盛卧薪嘗膽六七年,不但沒有得到半點好處,冷月風一來,他在鎮北王方面的地位又降了一分,好不容易,設計了冷月風在獄中受辱的戲碼,使得父子離心,冷月風離開大盛,他才又獲得了原來的重視。

誰知,到頭來,這大盛都快要完蛋了,他依舊不能權霸一方,那麽他這樣壞事做盡,不擇手段,用盡心機,到底是為了什麽?

胡耶和是謝氏兄弟倆的師傅,人說,三歲看老,他自這兩兄弟很小的時候,便待在身邊教習武藝,此刻謝瑾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胡耶和比任何人都清楚,卻也開始對謝瑾灰心,認為他并不是可造之材。

心中所想,并未意於言表,只靜靜觀察,待親眼驗證此人結局。

謝瑾和胡耶和收到鎮北王爺,格殺勿論的旨意後,兩人不做商議,準備招集儈子手,定於明日正午於聖都南市當中斬首在押所有大臣,并提前公布榜文,強制百姓觀看。

自從謝瑾囚禁群臣,聖都已經進入全面戒備之态,百姓雖可以自由活動,但依舊人人自危。

自古以來,争王奪位、殺伐屠戮之事,從來不是百姓願意看到的,誰做皇帝,也不是百姓關心的,他們所想,只是有一個安身之處,過一生不愁吃穿、沒有性命之憂的生活。

而謝瑾此人雖野心勃勃,看似很難駕馭,卻也懂得收買人心,雖鎮北王也命令不得傷及百姓,但對於鎮北王的命令,謝瑾從來都是執行一半,做到既達到鎮北王的要求,更大限度的實現自己的利益。

對於冷月風被冤枉害死勤王一案,冷月風被迫入獄期間,鎮北王卻實命令謝瑾派人去地牢,想辦法将冷月風從牢中将人救出。

謝瑾确實找了人去大牢,但卻命人給冷月風灌毒藥,甚至做出侮辱冷月風的歹毒事情,這些鎮北王根本不知情,只是後來鎮北王得知,重重處罰了謝瑾,卻因為不想失去這顆棋子,而沒有傷他性命,卻更加讓謝瑾有反叛之心。

謝瑾巧舌如簧,生生辯解,唯有這種方式才能讓李簡容重視冷月風,才能讓李簡容更加信任冷月風。

鎮北王萬分無奈與悲痛,一面無奈與自己鞭長莫及,無法住冷月風洗脫冤屈,卻讓謝瑾用此下流手段,将他兒子高貴的身份侮辱了,一面悲痛冷月風堂堂北域皇子,卻不知羞恥,毫無報複,竟委身人下,甘願被人騎。

故而對冷月風漸漸失望,在再見冷月風之時,說出令父子二人都心痛的話,做出讓父子二人異心的事。

大盛百姓雖也懷念以往君王帶來的安穩日子,但技不如人、改朝換代的事百姓卻早已接受,故而,只要不傷害他們性命,不打擾他們生活,屬於哪朝哪代,他們根本沒什麽怨言。

行刑之日很快到來,鎮北王早知大盛氣數已近,大盛将被北域收腹之事卻在暗中進行,鎮北王一方面命令令孤炎帶兵消滅駐紮在大盛邊界玉薩等地的大盛軍隊,一方面寫信給北域皇帝,要求加派支援,圍剿聖都剩餘頑抗軍隊。

北域皇帝聽聞大悅,命舒金懷将軍帶領六萬将士進攻大盛。

這樣一來,北域與大盛的戰争又擴大了,各國為此紛紛采取觀戰不作聲之态,靜等兩敗俱傷坐收漁翁。

而同時,遠在大陸南端的唯一大國商雀國,鳳緋衣卻也開始隐隐而做。他早在兩國交戰之際就密切注意冷月風的動向,在這個世界上,他最關心的人只剩下冷月風,他不能看著自己的傻弟弟走向死胡同。

那日與勤王一談之後沒幾日,勤王名人送來一具屍體,那是他精心培養,專門送給冷月風的部下--彩星的屍體。

“一世甘願受盡千萬苦,只為盡忠兒時一聲諾,便是慘亡也要化作塵泥碾作塵。”鳳緋衣從不流淚,便是出生時也沒有哭,接生婆打他,他也只是嘤嘤發出幾聲哀叫,卻為彩星落淚淚;鳳緋衣從不舞文弄墨,卻為彩星寫下這句墓志銘。

他胸口的胎記是蝴蝶的翅膀,任何族人都沒有的形狀,為此,不知他的父親,任何人都将他視為異類,只有他的母親愛他疼她,只有他的四弟願意和他說話。

他的手下眼睜睜看著冷月風随李簡容跳下山崖,屍骨落入蒂都,無法找尋,他突然想到,他那時生氣,好像說了讓冷月風去跳崖的事情,現在想想,鳳緋衣後悔萬分,心裏直罵自己發火說什麽不好,非要說這些不吉利的話。

他紅著眼睛吩咐紫缪道:“你帶人無論如何要進入蒂都,務必找到我四弟的和李簡容。”

聖都南市,大盛文武百官近三百人,被押解在行刑臺上。

臺子也是臨時搭建的,原來沒有這麽大,聖都的刑罰中沒有身首異處的刑法,無論怎樣都留有全屍,然北域則是取人頭顱。

這些人中雖有年輕之人,但文官居多,武官卻是只有年老将領,在李簡容出征之時,跟随的大将基本都是青壯年人,而還有大部分年輕将領卻都屬於城西護衛軍,他們早已被謝瑾‘收買’。

百姓們雖不願看這種血腥場面,況且這些人大部分都是他們常年接觸的人,雖不怎麽關心他們的生死,卻是在此時心生難忍。

正午将近之時,卻聞百姓隊伍中有異動,謝瑾與胡耶和命軍隊鎮壓異動,并安慰百姓,一番下來,得知竟是百姓中有為這些官員求情的人。

胡耶和兩人想,這求情細想來也是正常,以為到了正午,這種躁動便會漸漸緩和,誰知,竟是越來越嚴重,最後演變成劫法場的局面。

胡耶和二人沒想到會有這樣的變故,猝不及防間,竟又是一場變故,卻是百官之中,竟又力壯懂武之人掙脫繩索束縛,奪取兵器,殺害他們的士兵。

此時是,舒金懷将軍的援軍也已到達,但主要軍力卻分散於對付反抗軍隊,只留一萬人於此為護,此已動亂,胡耶和頓感中計,再看謝瑾也是重兵圍困不得脫身,他的深情也變得越來越瘋狂,卻是得知被設計中計之後,近乎震驚、驚慌與絕望的瘋狂之色。

於此同時,守護在刑場外圍的,城西投降的一幹護衛軍近兩萬人也有了動作,他們在守将的帶領下,重兵上陣,一面分出近一萬将士保護百姓和殘弱的百官撤離,剩餘一萬人對抗北域撥出的援軍。

這場聖都兵變以南市為中心展開,打了近四日,期間由勤王親自坐鎮,近一萬将士安置好百官和百姓後,留了五千人看守,剩下五千快速趕回支援,最終以大盛軍隊勝利告終。

勤王爺命守将砍下胡耶和的人頭,派人送給令孤鷹。

透過胡耶和瞪大的雙目,可以看到,謝瑾憨癡扭曲的醜态,胡耶和真的親眼看到了謝瑾的結局。

勤王心慈,命守将将瘋癫的謝瑾壓入聖都水牢,鎖於水下,永世不得釋放,而其他未戰死,願意投降的士兵,則先受押,進行勞改與教育,示表現而定關押年限。

謝瑾在感到失态發生變化之際,惶恐的發現,他一生為之奮鬥的權利、官位、賞識将要統統化為泡沫,歸於虛幻,他不甘心,他費勁心思,用不盡手段,壞事做絕,甚至為了得到大盛的權利和官員的信任,坑愛自己最愛的女人,最後甚至差點殺了他。

謝瑾想不通,怎麽能就差這麽一點,就差一天,這一天卻是天翻地覆,山崩地裂,也許他不該選擇來大盛,應該像謝琛一樣,留在北域,做一個永遠在陰影裏的暗衛,難道他的選擇是錯的,是錯的嗎?

“哈哈……我要做大官了,你們都要給我下跪……都要……下跪!”瘋癫的謝瑾滿身是血,卻癡傻的笑,得意的叫。

“世間最悲慘莫或對權利財富的争奪,這些莫須有的存在,卻是最能摧毀一個人。”勤王看著被押解的謝瑾,發自內心的感嘆,卻眼神悠遠,似是回憶起十幾年前的那場宮變。

正當勤王出身之際,有士兵來報,說是李簡輝已醒來,勤王頓時大喜,吩咐守将處理後續,他則帶著幾百将士,直奔民宅,看望一年多不見的兒子。

玉薩邊界,北域鎮北王軍營令孤鷹大帳內。

“你說什麽?再說一遍,李簡輝你把他怎麽了?”令孤鷹不敢相信他聽到的,令孤炎,自己最欣賞的兒子跟他說了什麽?

“我說,我把他們放了。”令孤炎面容平靜重複道,“我早說過,男兒有任何恩怨,都應在戰場上,光明正大的解決,而不是耍手段,進行不公平的對決,父王那次出戰孩兒便已經說明,況且父王答應過李簡容……”

“住口!你的意思,是本王抓住他們就是小人之舉了?好,好。我就派你出兵大盛,和李簡容留下的那些兵好好的光!明!正!大的在戰場上打一場,你現在就給我整軍,快去,本王現在不想看到你!”

令孤鷹連日來一直沒有休息好,冷月風的事情,李簡容的事情,都讓他頭疼不已。

他沒有料到,李簡容一代君王,會為了別人甘願犧牲自己的性命,令孤月,自己的親兒子,竟然會為了這樣一個人,不但三番五次與他反目,還要為他陪葬,他想不明白究竟是什麽,讓他們這樣做。

他在山上待了兩日,卻只猜到一個原因,可他寧願不想認為是這個原因,感情能在兩人之間維持多久,感情只會束縛人罷了,感情只會讓李簡容這樣的帝王,變得軟弱,毫無争鬥之心;感情就是毒藥,中毒至深的人,就會讓人連命都願意丢棄。

令孤鷹心煩之際,突然察覺門口有人,於是不悅道:“什麽人在外面,滾進來!”

士兵不敢進入,無奈他手裏還捧著裝人頭的盒子,只得顫微微捧著盒子進入。

“手裏捧著什麽?說話!”

“回……回禀王爺,是……是胡耶和胡将軍的……”

察覺士兵的不對勁,令孤鷹走進,打開木盒一看,頓時瞳孔放大,滿眼不可置信,大吼道:“怎麽回事!”

士兵不敢說話,抖抖手,拿出一封信,令孤鷹見狀,大力奪了看來。

士兵直接低下頭,‘咚’的一聲跪在地上,嗚呼哀哉!吾命休矣!

不消片刻,只見鎮北王爺,不可一世的戰神,手裏緊緊捏著舒心,揚天噴出一口鮮血,向後倒去,士兵見狀,立刻扔了盒子,扶起鎮北王,向帳外大聲呼救!

作家的話:

這章信息量比較大,不過沒主角的。

嗯……不過這篇文快完結了,哈哈,提前給自己撒花。

但是呢,還不能顯示完結,一是,還要寫幾篇番外,二是……我要修文,前面實在有點不忍直視,我已經修了幾章了,可以去看看哈。

最後謝謝讀者一直以來的支持,某春會努力的,哎呀,給幾句話吧,沒人理我,我好寂寞的(委屈,捏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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