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選擇
“不用，我已經撤離了禁域中心，既然你接通了禁域中心的控制器，那就向禁域中心的增援人員發布一條新的命令，将官方的警備部隊引到禁域中心後，讓大家通過禁域中心的地下通道撤離，半小時後啓動禁域中心的自毀系統，官方這些人總是不願意吸取教訓。”
餘敬的聲音非常冷漠，聽得雲獵背脊發涼。
他說這話的意思，是要讓官方這一次派去禁域中心的部隊為禁域中心和已經死去的芯片攜帶者們陪葬。
莫璃聞言，沉吟片刻後追問：
“如果半小時後還有人員未撤離禁域中心，是否據情況延時啓動自毀系統？”
這話問出，餘敬突然笑起來：
“小莫璃，你什麽時候變得那麽心慈手軟了？既然這是任務，他們不能按時完成，就該接受懲罰，另外，我留了一點禮物給聖盟的那些小家夥們，在自毀系統啓動之前，那些裝備都可以帶走。”
莫璃沒再反駁餘敬，只道：
“我明白了。”
說完，餘敬單方面截斷通信，應該是繼續朝安全區撤離了。
雲獵走上前去，一手按住在控制臺上，冷着臉看向莫璃：
“你要照他說的做？”
不可否認很多時候餘敬都是站在芯片攜帶者這一邊的，但是，芯片攜帶者在餘敬眼裏，也只能算棋子和武器，他并沒有真正同等地看待他們，甚至可以随意操控他們的生死，決定他們的命運。
她和莫璃都是芯片攜帶者，如果莫璃遵從餘敬的命令，将那些來不及撤離的芯片攜帶者一起埋葬在禁域中心，雲獵覺得心寒。
莫璃微笑着望着雲獵，目光溫軟得像藏了一汪清潭，是雲獵沒見過的柔和模樣。
“阿獵，你覺得，我們有別的選擇嗎？如果餘敬在和官方的較量中失敗，芯片攜帶者們又會遭遇怎樣的結局？如果是你，你會怎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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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平氣和地說道，但每句話都叩問着雲獵的心。
雲獵不是沒想到這些，不用莫璃多說，她也明白這些字面上的道理，但是理解和認同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概念，即便她早已理解了禁域的規則，也知道對人不能存半點善心，否則連累的就是自己。
但她還是學不會直面那麽殘酷的現實，哪怕她用冷漠将自己武裝起來，終究不能讓她那一顆柔軟的心也跟着變冷，變硬。
與她同樣遭遇的人就這麽輕易地被舍棄，難免兔死狐悲，感同身受。
餘敬的計劃無疑可以重創官方的隊伍，官方絕對想不到餘敬可以輕易舍棄禁域中心，這一步出其不意的棋，将給官方造成極大的打擊。
但是他的冷漠和決絕雲獵同樣不能認同，她看着莫璃的眼睛，沉默良久，而後問道：
“如果餘敬失敗了，芯片攜帶者的命運顯而易見，但是，莫璃，假使餘敬出其不意地戰勝了官方，哪怕這個可能性看起來很小，很無稽，但是，它也是有可能的，兩虎相争必有一傷，若最後得勝的是餘敬，我們又會如何？”
這個問題，在此之前從沒有人思考過，也沒有人敢提出這樣的疑問。
因為官方是絕對不可撼動的，哪怕世界毀滅在即，官方也不會撒手他手中的權力。
但莫璃的目光卻很平靜，她仰着頭凝望雲獵的眼睛，那雙眼眸中潛藏的光亮像是一片璀璨的星河，脈脈地，深邃的，如同無邊無際的曠野，有風有雨，還有電閃雷鳴。
她像是早已料到雲獵會問這樣的問題，于是從始至終波瀾不驚。
“你不想站位，不願意做選擇，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也願意支持你的決定，但你也不能這麽天真。”
此時莫璃說話的語氣像一個兢兢業業的老師在教導自己的學生，冷靜且平和地将自己的話說下去：
“阿獵，你知道的，社會很現實，生活很現實，我們現在面對的一切，雖然殘酷但它也是現實，戰争已然無法避免，會有很多人在戰争中死去。”
“如果你不能接受，不願認同，那麽，你自己就必須拿出一個可以支持你不做選擇的方案，你必須擁有反抗的力量，否則，空口說這些大話毫無意義，你現在就告訴我，你想怎麽做？”
雲獵站在控制臺前，愣愣地看着莫璃。
莫璃對她說的這番話振聾發聩，她恍惚意識到，雖然莫璃總是不着調，但她卻比自己更成熟穩重，相較之下，自己更像是個任性的孩子，在無厘頭地發洩不滿和怨氣，但莫璃卻引導着她，尋找解決問題的辦法。
明明莫璃比她矮了一個腦袋，還坐在椅子上，她卻感覺自己才弱了氣勢，竟找不到反駁的言辭。
她的大腦在此時顯得格外遲鈍，她竭力思考，卻無法得出想要的答案。
她沒有屬于自己的力量，哪怕她再狂妄，也明白雙拳難敵四手的道理，一個人再強大，也幹不過一支軍隊，她獨來獨往慣了，在這殘酷的境遇中求生已算勉強，又哪裏來得餘力去管旁人死活？
所以，面對莫璃的質詢，她啞口無言。
但莫璃沒有生氣，更沒有嘲笑她的軟弱和幼稚，只是溫柔而沉默地看着她，耐心地等待着她的回答。
良久的沉默像清泉似的洗滌人心，她們在靜谧中對視，雲獵直視着莫璃的眼睛，終于，她有了自己的想法。
“先幫餘敬拖住官方的隊伍，但是不要全力出手，逼他，讓他發瘋發狂，這是他應該付出的代價，至于官方，莫璃，我需要你借我一點人手，再幫我弄點情報，我要去救雲歡，只有她才能說服岳承榭放棄現在的研究。”
她們的過往都不輕松，但這絕不是肆意傷害別人的理由。
她是雲歡的姐姐，只這一點，她就不能置身事外，就該去阻止岳承榭。
雲獵相信莫璃手中絕對有幾個死忠于她的心腹，她不傻，即便是在餘敬眼皮底下，也會想方設法拉攏人馬，為自己所用。
她也相信，莫璃一定能幫她找到雲歡。
這信任來得莫名其妙，也許是因為那一雙深淵般的眼眸裏潛藏的光亮，也或許，是她的一個微笑，一句直入人心的話。
雲獵提的這些要求聽來似乎毫無道理，甚至任性得不可思議，但莫璃卻揚起臉笑了起來。
她吟吟笑着的樣子，像四月的風，帶着些陽光的暖意。
她沒多說一句話，只眉眼一彎，唇角開合，輕輕道出一個字：
“好。”
随後，她拉下控制臺上的搖杆，開始熟練地操作起來。
她通過禁域中心的控制中樞将餘敬剛才下達的命令轉高給所有芯片攜帶者，同時啓動了一支裝備了遠程熱武器的裝甲部隊，趕赴禁域中心牽制官方的軍隊，同時打開禁域中心內部所有的監控端口。
禁域中心的全貌映入眼簾，尚有許多人沒有來得及撤離，還在努力抵抗官方軍隊的入侵，莫璃将命令下達之後，一部分人轉入地下，但更多的人卻被拖住腳步，看樣子，很難在半個小時之內成功撤離。
于是莫璃操控那些裝甲趕去支援，用機械裝甲代替芯片攜帶者防守戰線，大大提高了芯片攜帶者的撤退效率。
半個小時過去之後，最後一名芯片攜帶者也踩着點退入地下通道，厚重的合金巨門緩緩關閉，
禁域中心內再無芯片攜帶者。
機械裝甲們且戰且退，将官方部隊引入禁域中心深處，莫璃回頭朝雲獵挑眉笑了，言道：
“真正的角逐，這才剛拉開序幕。”
言罷，她按下禁域中心自毀系統的控制器。
所有監控同時泛起紅光，嘀嘀之聲不絕于耳，官方的部隊意識到問題有變，卻已來不及撤退，随着轟隆隆的巨響由遠及近，每一根支撐禁域中心的石柱都炸裂開來。
短短數秒間，整個禁域中心籠罩在一片火海煙塵之中，雲獵預估，這一次官方突入禁域中心的人手，存活率恐怕不足百分之一。
巨大的傷亡數字對官方而言無疑是個血的教訓，雲獵不覺得惋惜，參與這場戰争的人，沒有誰真正無辜，不管是官方還是餘敬，他們的野心如果不知收斂，只會造成更多的人死去。
莫璃催毀了禁域中心，埋葬了官方一整只軍隊，同時，也葬送了餘敬手裏一批精良的機械裝甲。
如果餘敬目睹這一幕，一定會氣得跳腳，恨不能直接引爆莫璃大腦中的芯片，但是莫璃又有自信餘敬不會對她動手，因為她的價值，比那一批機械裝甲，要重得多。
莫璃有恃無恐，雲獵卻在銀屏前屏住呼吸，她看着那一瞬間遮蔽了所有監控屏幕的煙霧，感覺自己仿佛也能聞到硝煙的味道，仿佛身臨其境，置身其中。
煙塵彌散，硝煙四起，時局卻全在莫璃的把控之內，雲獵真正意義上明白了運籌帷幄這四個字所含的意義。
她開始好奇，究竟有什麽，是莫璃做不到的。
她的小女朋友，好像有點厲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