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弟子攀高枝[10]

濟雲侯微微搖頭, 他若是想選一個寒門進士進行投資,當然更看重比王甄成績好的張棠,至于張棠的未婚妻, 根本不算什麽。

別說張棠還與未婚妻未成婚,就算已經成婚了又如何?弄死個沒多大背景的弱女子算什麽?

只是濟雲侯許出自己的女兒,是被王甄所脅迫的。

他謹慎的沒有把自己的把柄告訴自己女兒, 而是道:“王甄此人背後有人, 為父想要除掉他,你嫁給他之後就想辦法取得他的信任,等為父的吩咐。”

濟雲侯在找到王甄留下的後手之前,還不敢弄死王甄,一旦等他弄清楚王甄留下的後手是什麽, 以及王甄背後勢力是哪一方, 就是王甄的死期了。

林三小姐微微蹙眉,道:“父親,一定要除掉他嗎?就不能把他收為己用?”

她雖然很聽自己父親濟雲侯的話,但不代表她沒有半點私心。若是她嫁給王甄後弑夫,她就成了寡婦, 日後再嫁必定更難, 将來的日子不會多好過。所以若是可以, 她當然更希望背靠濟雲侯府, 掌控王甄,在王家作威作福。

濟雲侯不滿的道:“為父的話你不聽了麽?我告訴你,王甄必須死!”

林三小姐沉默了一瞬,道:“是, 父親。”

既然做好了選擇, 林三小姐就開始為自己嫁給王甄後弑夫做準備了。

成功威脅濟雲侯, 即将成為濟雲侯府乘龍快婿的王甄,此時住在濟雲侯送給他的三進大宅邸裏洋洋自得。

好在他保存的上輩子記憶裏有不少關于濟雲侯府的把柄,其中有不少把柄是他娶了林三小姐之後幫濟雲侯府幹的,順手留下來的把柄,這些事情還未發生,因此不能用來威脅濟雲侯。

但他上輩子為了防止濟雲侯府過河拆橋,也是私底下調查過濟雲侯府的隐秘,知道了一些他娶林三小姐之前的把柄,如今正好用上了。

至于威脅濟雲侯,會不會丢掉性命?王甄毫不擔心,因為上輩子他可是把濟雲侯這個岳父了解得透透的,濟雲侯狠毒又膽小,瞻前顧後,猶豫不決,根本沒有孤注一擲的決心。

濟雲侯自覺自己這是謹慎,但在王甄看來,就是他太慫,膽小。

王甄故意說自己留下後手,他一死,證據就會被送到鄭家人手上。實際上他哪有什麽證據?

他倒是知道證據是什麽,但他現在沒錢又沒權勢,根本沒辦法獲取證據。他留下的後手就是一旦他死了,就有人把一封密信交給鄭家人,讓鄭家人去尋找濟雲侯的罪證。

這樣的後手其實并不保險,但他只能做到這些。濟雲侯腦補出他背後有其他勢力做靠山,對他忌憚,倒是幫他拖延了時間。待他入仕之後有了自己的人手和勢力,就能把自己吹的牛逼變成真的了,濟雲侯府也将真正被他扼住咽喉。

王甄覺得自己虛張聲勢得很順利,成功把濟雲侯給唬住了,因此一點也不擔心濟雲侯狗急跳牆。

他抓緊時間,趁着會試之前,把濟雲侯府送來的各種他需要的書籍看了一遍又一遍。

這些都是他缺少的底蘊,上輩子有楊家支持,這些底蘊他不缺,這輩子他失去了楊家支持,就感覺到前期處處受制,他急于補充這些他沒能從楊家得到的底蘊。

可惜他記憶殘缺,不記得上輩子學的知識,也不記得上輩子科舉的考題,否則他必定會參加下一屆會試,考曾經考過的原題難道不香嗎?

老天爺真是不長眼,讓他有機會重生,卻不肯讓他帶着全部記憶重生,倒是叫張棠這樣的小人物搶先占了他的便宜。

上輩子青陽縣除了他之外,就沒再出過任何一個人才,所以他可以肯定上輩子張棠就是一個籍籍無名的小人物。這輩子張棠這樣的小人物居然截胡他的機緣,走到了會試,實在讓他感到不甘心。

王甄埋頭苦讀的時候,如今外界已經流傳起了他與濟雲侯府三小姐定婚的傳言。

之前王甄四處參加文會詩會大肆出風頭,倒也在京城認識了不少文人學子。

這些認識王甄的學子們聽說來自一犄角旮旯的普通舉人竟然傍上了濟雲侯府,成為了濟雲侯的乘龍快婿,頓時掀起一片波瀾。

“王甄這人我曾見過,他長相尋常,學問也不算出彩,頂多是天賦異禀能夠過目不忘,但聽聞他出身貧賤,乃是農家子。”

“什麽?農家子?一個泥腿子竟然也能傍上濟雲侯府?濟雲侯怎麽看上這麽一個人?”

說這些話的都是散發着濃濃酸味的寒門學子。

寒門學子實際上是指鄉紳地主出身的學子,家裏略有薄産,能供得起一個讀書人參加科舉。

而真正的貧民是讀不起書的,也沒那個本事一路科舉走到殿試,成為官員。像王甄這樣天賦異禀,或者是有貴人資助的真正貧民出身的學子,是極少極少的。

這些寒門學子在面對世家出身或者勳貴出身的高門子弟是自卑的,若是自身不夠出色,是不敢幻想有濟雲侯府這樣的高門大戶嫁女的。

結果王甄這個學習成績跟他們差不多,家世卻比他們差很多的泥腿子都能被濟雲侯看中,他們難免會産生“為什麽不是我”“我上我也行”之類的嫉妒心理。

很多不認識王甄的學子就想見識見識這個自身平平無奇卻能被濟雲侯看中的人究竟是何方神聖,奈何王甄躲在濟雲侯名下的一座宅邸裏閉門不出,他們找不到人,于是就找上王甄的同鄉。

張棠等人作為王甄的同鄉,最近發現有很多學子都來找他們打聽王甄的消息,頓時有些奇怪。

跟朋友問了一下,才知道原來王甄竟然走大運的傍上濟雲侯府,成為了濟雲侯的未來女婿。

楊氏私塾的這些學生們,除了已經成親或者有婚約的,那些單身狗都有些羨慕:“這種好事怎麽就落到那小子身上了?”

張棠毫不羨慕,說道:“濟雲侯府固然位高權重,但卻屬勳貴之流,王甄做了濟雲侯府的乘龍快婿,只怕将來想融入清流文官之中就極難了,日後仕途也不會太順利。”

其他人紛紛點頭,頗以為是:“張棠師兄說的不錯,等王甄被清流排擠以後,他難道還能在武官之中混跡嗎?”

清流與勳貴分屬文武,如今正是太平盛世,文貴武輕,武官升官極難,上升通道基本被勳貴把持住了。文官勢大,壓制住了武官,雙方關系有些泾渭分明,不對付的意味。

王甄一個科舉入仕的文官做了勳貴的女婿,就難以融入文官集團裏,又被武官集團排斥,在朝堂之上就容易被邊緣化。

這些朝堂上的勢力黨争,安桦早已在他們考中舉人後,細細與他們分說過。

因此張棠等人沒一個目光短淺的,都看得出王甄是表面風光,難受的還在後頭呢。

有人笑道:“說不定王甄是覺得自己可能會試落榜,搶先抱上濟雲侯府的大腿,就算只是一個舉人,也一樣能走濟雲侯府的關系去補個官職。”

“哈哈,說不定還真是這樣想的。他在鄉試中的名次可不怎麽理想,會試可是彙聚了天下各州府的舉人,想脫穎而出,難難難!”

即使在楊氏私塾裏的這些學生們,除了張棠,也沒人敢說自己百分百一定能考中進士的。

張棠道:“好了,我們都各自回去複習吧,王甄這事與我們無關,沒必要為了他耽誤了自己的複習。”

衆人各自散去,回住處複習去了。他們複習也有安桦整理出來的一套套真題模拟卷,都是相當珍貴的學習資料,其他學子都尋摸不到的好東西。

就是有點太多了,多到他們做卷子做到禿頭,頭發大把大把的掉。要不是先生還有神奇的生發膏送給他們,他們只怕一個個都要年少早禿。

會試如期而至,如今經歷一場無硝煙的戰争,有人被從‘戰場’上擡出來,生死不知;有人節節敗退,虛弱無力;有人鬥志昂揚,旗開得勝……

會試考完之後,就是焦急的等待放榜的時間。

這是十多年來寒窗苦讀的最後一道關卡了。

因為殿試只排名次,不刷人,會試是最後一關,若是榜上有名,最差也是個同進士,功名板上釘釘了。

但會試落榜,就只能等三年之後再來了。不知多少舉人一生庸庸碌碌,考得頭發都白了,都沒能考中,只能在到了限定的年齡之後黯然放棄。

放榜那日,即使是被安桦培養得心理素質很好的張棠也忍不住緊張起來,他坐在茶樓裏等着自己去看榜的書童回來報信。

但透過茶樓二樓的窗戶看着張榜處的人頭攢動,那種緊張感也傳染給了他,茶杯都空了他還不停的往嘴裏倒,嚼了一嘴的茶葉,也沒回過神來。

“少爺!少爺!少爺你中了!你是會元!少爺你考中了會元!”

書童咋咋呼呼的驚喜聲在茶樓的一樓大堂響起,還坐在二樓窗邊位置的張棠頓時站起身來,臉上露出狂喜之色。

他中了!還是榜首會元!

這座茶樓離張榜處較近,因此坐滿的客人幾乎都是等待放榜的考生及其家人。

在聽到書童的報喜聲,這些還不知道自己成績的舉人們一個個都将目光投了過來,看到書童奔向張棠,他們才知道這一屆會元竟然是個這麽年輕的少年郎。

羨慕嫉妒的情緒湧上心頭,但這些人也紛紛朝張棠道喜:“恭喜恭喜!恭喜高中會元!”

張棠笑呵呵的回禮:“同喜同喜。”

之後的報喜的書童小厮一個接一個的,也有垂頭喪氣回來的,落榜的考生只能黯然離去,金榜題名的考生則是無比歡喜。

而與張棠一同參加會試的楊氏私塾的學生們,一個個全都榜上有名!

這些高中的楊氏私塾的學生們雖然名次不同,但籍貫全都是青陽縣的,排列在榜單上極為顯眼醒目。

就有落榜的學子鬧了起來:“居然有這麽多青陽縣的舉人高中,肯定是作弊的,有人洩題!”

然而主考官很快露面澄清此事:“此次考題為陛下親自出的,在開考前一天才出的考題,連本官也是在開考時才知道考題內容,根本不可能洩題。”

在張榜之前,統計上榜名單的時候,是要寫上考生姓名籍貫的,在那個時候主考官等人又怎麽可能會不知道有十幾個金榜題名的考生都是同鄉?

他們當然有提前調查過,洩題之說是無稽之談,作弊也不是沒有其他辦法,在私底下調查之後他們發現,這些考生能全部高中,不是作弊,而是他們有一個牛批的老師。

主考官拿到了安桦為張棠等學生整理的各種真題模拟卷,驚愕的發現這些真題模拟卷幾乎将歷年來的會試考題全部囊括在內,還進行了拓展和延伸,非常詳細與全面。

可以說只要是考生把這些卷子上的題目都吃透,金榜題名根本不是夢。

這樣牛批的老師竟然隐居在一個犄角旮旯的小縣城裏?

主考官不敢隐瞞此事,将此事報給了皇帝。

這一屆會試出題人是皇帝本人,他對會試成績很關注,尤其是這一屆會試的會元,竟然在之前的科舉考試中也是次次拿到了榜首,只要他再在殿試上把這位張會元點為狀元,那麽這一屆科舉就會誕生本朝第一個連中六元的狀元郎。

這等大喜事,豈能讓皇帝不注意?

然後皇帝也知道了,這個堪稱是文曲星下凡的張棠,竟然是他曾經欣賞的一個臣子楊安桦教導出來的學生。

皇帝看着張棠那篇在會試中寫的十分出彩的策論,又把主考官呈上來的一整套厚厚的真題模拟卷簡單的翻閱了一遍,驚嘆道:“楊愛卿在教書育才方面,竟有如此本領!”

然後皇帝就給遠在青陽縣陪伴妻兒的安桦下了一道聖旨。

聖旨的速度比官差報喜的速度要快多了。

安桦還沒有收到張棠高中會元乃至狀元的消息,就先收到了皇帝下給他的聖旨。

皇帝宣他入朝重新為官,封他為太子太傅,入上書房教導皇子。

安桦:“……”皇帝還沒立太子,上書房裏就只有四個還年幼的小皇子在上學,六個已經成年的皇子都在朝堂上參政了。

他這個太子太傅不是被皇帝架在火上烤嗎?

沒有太子,他這個太子太傅就名不副實,但在某些喜歡揣測上意的人看來,皇帝此舉說不定是對六個參政的成年皇子不滿,想從四個未成年的小皇子當中選立一個太子。

不然為什麽突然封一個太子太傅,還讓太子太傅教導小皇子?

而實際上,可能只是這些人想太多,皇帝可能就是覺得安桦教學生很牛批,于是單純的給安桦封了一個看起來很牛批的虛職,讓他幫忙教兒子。

但這真相說出去也沒人信啊,安桦只能帶着妻兒一起回京了。

楊家在京城是有一座府邸的,雖然原主辭官歸隐,但楊家在京城的府邸卻是沒有賣掉,因為裏面承載了不少回憶,楊李氏舍不得賣。

回到京城,楊府頓時熱鬧了起來,三天兩頭的就有親朋故舊上門拜訪,很多自原主辭官後就不再走動的人家也腆着臉主動上門想恢複走動。

安桦把這些人情交際都交給了楊李氏,自己入宮去面聖。

皇帝見到安桦這張臉時,微微愕然,道:“楊愛卿這麽多年過去了,看起來一點也沒變啊。”

當年原主高中狀元的那一屆科舉,正是當今皇帝初登基開恩科的那一次,作為自己點的第一個狀元,又如今年輕俊美,皇帝當然印象深刻。

後來原主為官十年多,政績不少,被提拔為三品大員,當然也少不了在皇帝面前露臉。

原主受黨争困擾,不想看見官場黑暗,意氣辭官歸隐。年紀輕輕居于高位卻辭官的官員太罕見了,皇帝又對原主加深了印象。

這也是為什麽時隔這麽多年,別人一提起原主的名字,皇帝馬上就想起他來了。

現在再見到安桦那張屬于原主的臉,看着他比當年辭官時還要年輕一些的面貌,皇帝有些唏噓感慨:“楊愛卿還是這麽年輕,朕卻老了許多。”

安桦沉靜的道:“微臣辭官後隐居于青陽縣,不再勞心傷神,每日只教導學生,自然就顯得年輕了。陛下卻要每日每夜為國家大事操心,為天下蒼生憂心,一刻不得空閑……”

皇帝又嘆了口氣,看向安桦的目光有點羨慕,那種悠然的生活他這輩子大概是享受不到了,權勢不是說放下就能放下的。

不過想到自己一道聖旨就能把悠然隐居的安桦給抓來繼續給他勞心勞力教兒子,皇帝心裏生出幾分隐秘的得意,笑道:“楊愛卿教出來的學生個個都不凡,這一次會試,若非是朕親自出題,斷然不可能有人洩題舞弊,朕只怕都要以為有人洩題給你的學生們了。”

安桦淡淡的道:“陛下明察秋毫。”

皇帝道:“你教學生這麽有本事,朕就把朕的幾個皇子都交給你了,你可得給朕好好教啊。”

安桦道:“微臣遵旨。”

既然皇帝要他好好教,那麽他當然要好好的教。

比如說教出一個皇帝來。

太子太傅又怎麽及得上帝師的地位來得高呢?

原主不是想教出更好的學生麽?他教出一個皇帝來,是不是就滿足了原主的心願?

安桦在回到楊府後,就得知張棠來了。

此時張棠正被楊李氏留下問話。

安桦來到正堂,楊李氏正在同張棠談話,大概就是問他什麽時候接張父入京,來楊府提親下聘。

安桦聽了,輕咳兩聲:“咳咳。”

楊李氏和張棠都看向他。

“老爺回來了。”

“拜見老師。”

安桦走過去,坐在主位上,道:“提親的事暫且不急,菁兒還小呢。”他得多留楊菁兩年,待楊菁身體發育成熟以後再嫁出去,有利于日後生育。

本來心裏還美滋滋的想着婚期的張棠頓時驚呆了,吶吶道:“老師……”

以前張棠一直以為他與楊菁之間最大的障礙就是楊李氏這個總不讓他見未婚妻的師娘兼岳母,安桦這個老師兼岳父是非常支持他的,還經常幫他創造機會和楊菁約會。

結果萬萬沒想到,現在他和楊菁成婚的最大障礙竟然是他以為的神助攻老師。

師娘都答應讓楊菁嫁給他了,都問他打算什麽時候來提親了,結果老師卻要推遲婚期?

楊李氏也奇怪的問道:“老爺,菁兒也及笄了,可以出嫁了,這婚事不是您早就定好的麽?”

安桦看了一眼深受打擊的張棠,輕咳一聲,解釋道:“我這不是為了菁兒好麽?她還小,身體還未長成,若是早早出嫁,太早懷孕生子對她身體健康和對孩子健康都不好,倒不如留家裏多養兩年再出嫁。”

張棠這才大大的松了口氣,他還以為老師會反悔,不想把女兒嫁給他了。

雖然知道老師出爾反爾的幾率很低,但他實在太珍視楊菁這個心上人了,有一丁點兒婚事告吹的可能他也不願意接受。

張棠當即表态道:“老師放心,弟子願意等師妹的,保證在成親之前不會有通房的。”

安桦點了點頭,道:“你還記得當初定下婚約時的承諾就好。如果你違反了,我也不怪你,大不了婚約解除,我的女兒還不至于嫁不出去。”

安桦說的輕描淡寫,但張棠卻背後直冒冷汗,他可是聽出了老師話裏暗藏的殺機。

若是他真敢不信守承諾,以老師的性子,別說婚事告吹了,只怕他這個弟子都要被老師趕出師門了。

張棠連忙再三保證許諾,萬分誠懇。

安桦跟張棠在婚期方面達成共識後,他又問起張棠在翰林院入職的情況。

張棠在殿試上被點為狀元,直接入了翰林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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