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侄女是團寵[04]
過完年, 安桦就帶着張妮和林小天回城裏去了。
林母捅咕了一下林父,林父回想起昨天晚上媳婦叮囑他的話,遲疑了一下, 對安桦道:“老大,你看我們家現在也還沒分家,你每個月的工資也有二十五塊錢, 每個月只給家裏交五塊錢, 是不是少了點兒?”
安桦失笑道:“不是你們以前說的,我們兄弟幾個要一碗水端平嗎?以後二弟三弟四弟他們往家裏交多少錢,我就交多少錢。”
林父啞然,沉默了下來。
這話确實是他以前為了彰顯公平說過的,以前他也确實維護了這份公平, 但現在大兒子與其他三個兒子收入差距過大, 如果真要繼續這麽公平,他那三個兒子一個月都賺不了五塊錢,怎麽可能上交五塊錢?
林母忍不住道:“老大,你賺得多,多孝敬我們兩個老的一點不行嗎?”
安桦平靜的道:“我每個月給你們多少, 弟弟們每個月給你們多少, 我難道還不夠多孝敬的?我知道你們想要我像以前那樣孝敬, 說實話, 不是不可以。但我願意孝敬爹媽,不代表我願意孝敬侄女。”
每個月五塊錢的孝敬,在村子裏是首屈一指了,也只有大隊長家那個去當兵的兒子寄回來的補貼比他給的錢要多了。
可問題是大隊長的兒子還沒結婚, 單身漢一個, 吃住在軍營裏, 沒什麽花錢的地方,把大部分津貼寄回家給爸媽很正常。
而安桦還有張妮和林小天要養活,張妮身體底子不好,生完孩子沒奶,林小天得吃奶粉,每個月光是奶粉錢就是一筆大開銷。
如果不是運輸隊司機能天南地北到處跑,私底下賺點外快,就他這一個月二十五塊錢的工資,根本不夠養孩子的。
安桦的話讓林父和林母啞口無言,确實沒有父母俱在的情況下讓安桦這個大伯養侄女的道理,若說林母能忍住不補貼林愛寶,她也就不是那個偏心孫女的慈愛奶奶了。
林母找不出理由,就打感情牌,對安桦嘆氣道:“老大啊,你以前那麽疼愛寶,怎麽說不疼就不疼了呢?愛寶可是咱老林家好幾代唯一的女娃啊。”
安桦嗤笑道:“我不是重男輕女的人,也不是重男輕女的人。以前确實因為林愛寶是唯一的女孩兒,我又沒女兒,就把她當成自己的孩子疼愛。但說實話,林愛寶嬌氣又任性,一副壞脾氣,對她再好也不記恩,這樣的白眼狼有什麽值得我疼的?”
林母不滿的拉下臉:“你怎麽能這麽說乖寶呢?乖寶多乖啊,怎麽可能是你說的那樣?”
她對林愛寶這個寶貝孫女的濾鏡有十米厚,這麽快就忘記了她的老底都被林愛寶掏光了。
安桦道:“她要是真乖,就不會鬧着要買那麽貴的衣服了,也不看看咱家什麽條件,允不允許她那麽禍禍。幾代貧農,養出個資本家小姐,也是可笑。”
“老大!這話不能胡說!”一直不吭聲的林父臉上露出凝重之色。
在經歷過曾經風聲鶴唳的時期,林父是絕對不敢與資本地主扯上任何一絲一毫的關系的。連說都不能說。
安桦沉默了下來。
屋子裏的氣氛頓時壓抑了下來。
半晌後,林父妥協了:“你記得常帶你媳婦兒子回家來看看爹媽。”
安桦點了點頭,道:“我會的。”
說完,他就站起身朝外走去。
看着安桦的背影消失在門口,林母又捅咕了一下林父,壓低聲音埋怨道:“不是說好了叫你幫我說服老大嗎?你怎麽還叛變了呢?”
林父虎着臉道:“啥叫叛變啊?咋滴?你跟你兒子現在都成敵人了?”
“不是。”林母有點急眼,“我這不是打比方嗎?你別轉移話題,你難道還不知道咱家的家底啊?那麽點兒錢連買口糧都不夠,老大不給錢,我們接下來日子咋過?”
林父淡淡的道:“你要是真怕日子沒法過,就不會由着愛寶買那麽貴的衣服了。”
林母也有些後悔,之前想着還有大兒子兜底,沒錢了還有指望,不怕。結果安桦不肯給她兜底了,她就慌了。
林家的收入其實在村子裏不算低,遠超平均水平的。因為林家勞動力多,可同樣的,張嘴吃飯的人也多,糧食消耗大,又有一個虧待不得的心尖尖林愛寶,要不是有原來的林大一直補貼,林家連這一兩百的存款也存不下來的。
現在安桦穿越過來,除了每個月固定的五塊錢,其他補貼一概沒有,林母就麻爪了。
其實若是林母狠狠心,不再給林愛寶特殊待遇,林家的日子還是能照常過下去的,吃飽肚子不成問題。
但林愛寶被她養得嬌貴,不吃粗糧,要吃細糧,每天要吃雞蛋羹,偶爾還要開開葷,再多的糧食和錢票都不夠花的。
林母現在左右為難,要保證林愛寶的特殊待遇,林家其他人就得餓肚子。要保證全家人都吃飽,就得委屈心肝寶貝跟大家吃一樣的粗糧。
林母嘆氣嘆了好幾天,最終還是選擇了後者。
她雖然偏心林愛寶,但還不至于老糊塗到為了讓林愛寶一個人吃香的喝辣的而讓自己兒子孫子全都餓肚子。
在安桦帶着張妮林小天回城裏上班之後,林家人發現,林愛寶的夥食水平迅速下降了。
他們的夥食倒還是沒變,依舊是粗糧,還是那麽多的分量。只有林愛寶,現在也變得跟他們一樣吃粗糧了,每天必備的一碗雞蛋羹也沒了蹤影。
林愛寶看着自己面前的番薯粥和雜糧餅有些傻眼,看向林母,問道:“奶奶,我的雞蛋羹呢?還有我的面條呢?”
林母小心翼翼的哄她道:“乖寶啊,奶剛給你買了新衣服,實在沒錢買白面了,家裏的雞蛋也得攢着賣錢。其實這餅子也很好吃的,奶放了點兒糖進去,還有番薯粥也很甜的,你嘗嘗。”
林愛寶才不管家裏有什麽困難,不高興的用手一揮,把自己面前的雜糧餅和番薯粥給打翻在地:“我才不要吃這些!我就要吃面條!吃雞蛋羹!”
格外濃稠的番薯粥撒了一地,兩張厚實的雜糧餅在地面上滾了一圈,滾落到林母的腳邊。
頓時飯桌上的氣氛凝固了起來。
林母彎腰撿起滾落到自己腳邊的那兩張餅,吹了吹上面的塵土,又放回自己碗裏,她一臉可惜的看着地面上的番薯粥。
因為她偏心林愛寶,特意盛了最濃稠的一碗留給林愛寶,結果全撒到了地面,不能吃了,只能喂雞。
林愛寶已經氣呼呼的離開飯桌,跑回自己房間裏去了。
林老四尴尬的對林母道歉道:“媽,我待會兒就去教訓教訓愛寶,她實在太不像話了。”
林母嘆了口氣,道:“算了,待會兒叫你媳婦做碗雞蛋羹端給乖寶。”
她對林愛寶濾鏡有十米厚,壓根就不覺得是林愛寶脾氣壞,只覺得自己沒用,沒法滿足林愛寶的願望。
林母為了滿足嬌生慣養的林愛寶,絞盡了腦汁,盡可能的給她最好的。但沒了安桦的補貼,林母能給的也很少,早就被養刁的林愛寶根本看不上。
于是林愛寶在家裏發脾氣的次數日益增多,幾個本來就羨慕她特殊待遇的堂兄弟漸漸的對她生出了不滿。
就仿佛突然覺醒了似的,以前只知道傻樂呵的聽爸媽的話,對家裏唯一的女孩好的男孩們,忽然覺得——憑什麽我爸媽對林愛寶比對我還好?憑什麽林愛寶做錯了事情我要挨訓?憑什麽不管我們年齡比她大還是比她小都要讓着她?
不患寡而患不均,孫輩之中一碗水沒端平,被偏愛的那個自然會引起其他孩子的不滿。
這一次,林愛寶的氣運可不起什麽作用了。畢竟她的氣運跟安桦的氣運沒有可比性,之前她可是跟安桦正面對上了兩次,一身氣運沒被削個幹淨,都是安桦手下留情了。
當那些受她氣運影響小的堂兄弟們擺脫了她的影響,逐漸覺醒自我,緊接着就是林老二媳婦和林老三媳婦這兩人。
她們跟林愛寶沒有任何血緣關系,這些年仿佛被下了降頭般的寵愛丈夫的侄女,連她們的親生兒子都比不上,等回過神來,頓時就覺得以前自己腦子怕是進了水。
她們想到自己以前給林愛寶的那麽多好東西,一個一個後知後覺的感到心疼不已。
心疼之後,她們就開始想辦法把以前損失的利益重新撈回來了。
林老二和林老三被自己媳婦天天吹枕邊風,誰也扛不住這麽吹,再加上他們本來就對最近林愛寶鬧脾氣感到不滿,枕邊風這麽一吹,不滿就加劇了。
林家四房,大房去了城裏不摻和,二房三房的人都漸漸擺脫林愛寶的氣運影響,開始為自己的利益着想,自然就不會無腦的為林愛寶付出。
林母想繼續偏心林愛寶,林老二和林老三就帶頭表示不滿:“娘,我們每天下地幹得累死累活的,也吃不上一口雞蛋。愛寶她天天在家裏躺着啥事也不幹,憑什麽還能每天吃雞蛋?”
林母還是第一次聽到自己這兩個兒子反對林愛寶吃雞蛋的,不由得一愣,林愛寶都吃了這麽多年了,怎麽就吃不得了?
她說道:“乖寶年齡小,還在長身體呢?你這麽大個人了,還跟小孩子搶吃的?”
林老三把自己小兒子林小雲拎過來,對林母說道:“娘,我兒子小雲可比愛寶小好幾歲呢,也在長身體,是不是也該給小雲每天一個雞蛋?小雲這麽小都知道每天要挖蚯蚓喂雞,愛寶倒好,啥也不幹,雞讓弟弟喂,雞蛋自己吃。”
林母臉色拉了下來:“老三,你啥意思?”
林老三梗着脖子道:“啥意思?就是讓娘你別偏心的意思。憑啥我兒子比林愛寶小幾歲還得幫家裏幹活,雞蛋吃不上一口,林愛寶躺着啥事不幹都能吃雞蛋?”
林老二也應和道:“是啊娘,我們大隊有哪家姑娘九歲了連地都沒掃過的?她不幹活就算了,小姑娘一個,白養着也沒啥,但她吃的比我們這些正經幹活的人都好,這就不公平了吧?”
林老四臉色漲得通紅,以前全家人都寵着他閨女的時候,他一點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對的,視為理所應當。如今他二哥三哥把話說到這個份兒上了,他又不是真不明事理的人,豈能不羞愧?
林老四媳婦忍不住嘟囔道:“不是一直都這樣麽?”憑啥以前能吃,現在不能吃了?
林老二媳婦冷冷的瞥了林老四媳婦一眼,說道:“以前看愛寶年齡小,又是林家唯一的女娃,想着能寵就寵。而且以前林愛寶吃喝有大哥補貼,我們也就不說啥了,現在可不一樣了。”
林老三媳婦也不甘示弱的道:“就是,看看林愛寶那個樣兒,還摔飯碗發脾氣,好像大家都欠她的,我們誰也不賤啊。”
實際上林老二媳婦和林老三媳婦心裏都覺得以前的自己真是腦子進水才會犯賤,有好東西不留給兒子吃,居然給林愛寶吃,她們真想不明白自己當時是怎麽想的,林愛寶有這麽大的魔力?就那麽讨她們喜歡?
她們挖空腦袋也想不出來林愛寶有什麽優點值得她們喜歡的,好吃懶做,任性嬌氣,頤指氣使,不懂尊敬長輩,不會看人眼色……缺點倒是一數一大堆。
林母腦子嗡嗡的,她看着自己面前的三個兒子和三個兒媳。
林老二夫妻和林老三夫妻都是一臉的不滿,林老四一臉羞愧,再有早就近乎撕破臉的大兒子直接帶着媳婦兒子搬去了城裏。
不知什麽時候,曾經其樂融融的大家庭,就因為在寵愛林愛寶這件事上發生了分歧,幾乎是分崩離析了。
林母生氣的道:“你們一個個都反了天了,想氣死我是不是?”
林母知道自己不占理,但若是偏心這種事能用理智控制住,她也就不會偏心了。
林老二和林老這麽對她,林母心中升起的是憤怒,什麽時候這兩個老實的兒子也開始忤逆她了?
不像是有出息需要她仰仗的大兒子,二兒子和三兒子平庸普通,現在還靠着他們兩老過日子,林母面對這兩個兒子時自然是格外的強硬,根本不跟他們講理。
林母強硬的想壓下兩個不聽話兒子的氣焰,但林父卻還算拎得清,他拿着自己的旱煙杆敲了敲桌面,神情嚴肅的看着自己的三個兒子和林母。
他吧嗒吧嗒的抽了一口旱煙,沉聲道:“以後家裏除了孕婦,沒人能搞特殊化。”他看了一眼林母和坐在一旁懵逼臉的孫女林愛寶。
林父也是疼愛孫女林愛寶的,但他不像林母那樣不夠理智,他很清楚,如果這次真如林母那樣強行壓下林老二和林老三的不滿,遲早得逼着這倆兒子跟大兒子一樣離心。
到時候林愛寶長大了出嫁,娘家沒有親兄弟,堂兄弟全都被得罪光了,三個伯父伯母都對她不滿,光靠老四夫妻倆,能給林愛寶撐腰麽?
林父理智的考慮了利弊之後,果斷的出言壓下了林母。
林母激動的道:“當家的,你……”
林父表情嚴厲的打斷她的話:“行了,按照我說的做!”
林母悻悻不語。
林家雖然平時都是林母當家做主,林父沉默寡言,但真當林父一錘定音的時候,林母也是沒法反對的。
終于弄明白發生了什麽的林愛寶,眼淚刷的一下就掉了下來,委屈的看向林父:“爺爺,你不疼我了。”她又看向林老二夫妻和林老三夫妻,“二伯,二伯娘,三伯,三伯娘,你們怎麽都跟大伯一樣變了?你們不疼愛寶了嗎?”
林愛寶無法理解長輩們對她突然改變的态度,明明以前都那麽好,為什麽現在都變得面目可憎了?
剛才林老二和林老三說了那麽多不滿之處,林愛寶是一點也沒覺得哪裏不對。她是家裏唯一的女孩,所以弟弟喂雞她吃雞蛋不是應該的嗎?以前不都是這樣的嗎?三伯怎麽能那麽斤斤計較呢?
林父出言取消了林愛寶的特殊待遇,林老二和林老三的不滿也就平複了下來。雖然他們媳婦還是覺得沒把損失撈回來很虧,但起碼比繼續讓他們吃糠咽菜的看着林愛寶吃香喝辣要好得多。
既然要取消林愛寶的特殊待遇,一切回歸公平,林父當即就把林愛寶面前的那碗雞蛋羹和白米飯給端走了,每個孩子都分了一勺。
林愛寶怔怔的看着碗裏就剩那麽一點點的雞蛋羹和白米飯,又看看林父重新端到她面前的一碗雜糧飯,生氣的又想要掀飯碗,卻被早有準備的林父及時按住。
林父看着她,道:“如果不想吃,就不吃,別浪費糧食。以後我再看見你浪費大家種的糧食,你就跟着我們一起下地幹活。”
林愛寶被林父這話給吓着了,她不敢再掀飯碗了,但她也不想吃這些割嗓子的雜糧飯,扔下筷子就走了:“不吃就不吃!”
林父在發現家裏其他人對林愛寶的不滿後,就知道,為了林愛寶好,也不能繼續偏愛她了。
所以他是真的狠下了心,林愛寶中午沒吃飯,他也按住林母不讓她去給林愛寶送吃的,也不許林老四夫妻給她弄吃的,就讓她餓了一頓。
到了晚飯時分,林愛寶肚子已經很餓了,但她還想逼林父低頭服軟,硬撐着不吃飯。
不料這次林父是真的下定了決心,林愛寶一頓不吃,餓着,兩頓不吃,繼續餓着。
林老四夫妻再怎麽心疼,他們手上也沒糧食給女兒開小竈。
林母倒是能給林愛寶開小竈,卻被林父攔住不讓。
入夜後,林母想到餓了兩頓的寶貝孫女,心疼得不得了。之前林愛寶就只絕食了一頓沒吃,林母就心軟的答應給她買貴得不行的呢子大衣,如今林父把林愛寶餓了兩頓,林母心疼得不停的數落林父:“你怎麽那麽狠心吶?餓肚子的滋味兒多難受你不知道嗎?你怎麽舍得讓我的乖寶餓肚子啊?”
林父嘆息道:“我這是為了愛寶好。”
林母不滿的道:“你為了乖寶好就是讓她餓肚子?”
林父道:“你難道還沒發現嗎?你繼續這麽偏心愛寶,只會讓老大老二老三個個都對愛寶不滿。老四就生了愛寶一個孩子,以後也沒個照應,她出嫁後不得靠她的幾個堂兄弟撐腰嗎?你難道還能一直這麽寵着她?寵到所有人都對她不滿?”
林母被林父一點醒,張了張嘴,啞然無言。
她沉默了下來,想到自己寶貝孫女以後的日子,她幽幽的嘆了口氣。
“我知道了。”
林母拿着一小包餅幹走了出去:“我去找乖寶,把話跟她說清楚。”
林父看了看她手中的餅幹,也沒說什麽了。他到底還是心疼孫女的,舍不得讓孫女一直餓到明天早上去。
林母拿着餅幹去找林愛寶,林愛寶高興的吃着餅幹,還以為是奶奶已經說服了爺爺,爺爺打算向她服軟了。
結果沒想到,事實正好相反,是她爺爺說服了她奶奶。
林母對林愛寶說道:“乖寶啊,以後你只能跟你哥哥和弟弟們吃一樣的東西了,不然你兩個伯伯和伯娘都有意見的,奶奶也沒辦法,奶奶也是為你好啊,你可不能得罪了你的幾個伯伯,不然你以後怎麽辦?”
林愛寶聽不懂林母話裏的意思,她只知道一件事,她的待遇下降了。以後她再也不能單獨吃細糧吃雞蛋吃肉了。
林愛寶哭鬧不止,然而慣來疼愛她無所不依的林母第一次沒有慣着她。
林母不是不愛她,正因為愛她,才會為她考慮以後。這個時候慣着她,是害了她的以後。林母只能心碎的抱着林愛寶一起哭。
哭過之後,日子還是要照常過。
擺放在林愛寶面前的飯菜,變成跟她的幾個堂兄弟一樣的,這一次她知道自己鬧也沒用了,只能捏着鼻子吃下去,嘗試過餓肚子的滋味兒,她這次是真不敢再耍脾氣了。
吃慣了細糧,吃粗糙的粗糧,真的是感覺嗓子眼都被拉得疼。
林愛寶是一邊哭一邊吃的,看得林母也心疼哭了。
林老二和林老三看着這副場景,心裏也有些不是滋味兒,總感覺自己好像是罪人一樣。
但他們媳婦卻覺得林愛寶就是太嬌慣了,不然比她小好幾歲的林小雲都能吃得習慣,都一樣的東西,怎麽就她嬌氣吃得直哭?
林母實在忍不了看着心尖尖繼續吃苦,于是她開始改善孩子們的夥食。
這一次她不敢偏心,就把細糧跟磨得細細的粗糧混在一起做,盡量把孩子們的飯菜做得精細好吃一些。
她的目的是為了改善林愛寶的飲食,連帶着她的四個孫子也跟着沾光了,和林愛寶吃一樣的食物。
林老二夫妻和林老三夫妻一看孩子們的食物跟他們大人的不一樣,明顯更精細些,就心知肚明了。
林母讪笑着道:“給孩子們換換口味,吃好點兒,畢竟再苦也不能苦孩子嘛。”
林老二夫妻和林老三夫妻心中不以為然,是再苦也不能苦了林愛寶吧?以前他們兒子可都是跟着他們吃粗糧的,沒見有什麽改善。林愛寶剛吃了一天粗糧,就開始改善了?
不過他們也沒說什麽,畢竟他們兒子也跟着一起吃了,林母一碗水端平了,他們就沒有意見。
在吃飯上一碗水端平了,緊接着林老二夫妻和林老三夫妻又在幹活上提出了不滿。
憑什麽他們兒子從小就開始幹活,林愛寶卻什麽也不幹?就算男孩跟女孩體力有差距,幹活有差別,也不至于林愛寶跟嬌小姐一樣啥也不幹吧?
林母只好帶着林愛寶一起做家務,說是做家務,實際上主力是林母,林愛寶就是拿着打掃工具做做樣子。相當于是林愛寶的活兒由林母幫她承擔了。
林家的日子過得一地雞毛時,安桦在城裏升職了。
他升成了運輸隊的小隊長,主要負責管手底下的幾個司機,工資也漲了一級,福利也增加了。
不過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以後他可以有選擇的出差。
他想什麽時候開車去外地就什麽時候去,時間靈活了,既不耽誤賺錢,也方便照顧家裏。
距離可以光明正大做生意還有兩年時間,安桦就安分的待在運輸隊裏上班,住在不大的宿舍裏。
他手上已經積攢一筆不小的啓動資金,這筆錢可以在城裏買房了,但他這些錢都是私底下賺來的,暫時見不得光,所以不能光明正大的買房子,以免引來麻煩。
不過錢不能光明正大的用在買房上,卻能悄悄的改善生活質量。
別的不說,起碼兒子林小天的奶粉不會斷了,他和張妮每天吃飯都是葷素搭配,偶爾還能煲次湯。
飯菜的香味被安桦鎖住散發不出去,也不會引起鄰居的注意。
安桦結束今天對張妮的教學,說道:“今天就到這裏了,早點休息吧,明天我可以休假一天,陪你去百貨大樓逛逛。”
張妮擡眸看着面前的丈夫,昏黃的燈光下丈夫那張英俊的臉龐帶着淡淡的微笑,格外讓人有安全感。
她做夢也沒想到,搬來城裏的日子會這麽快活。
沒有挑事兒的妯娌,沒有找麻煩的婆婆,沒有三五不時找她借東西的人,也不用一個人面對冷冰冰的夜晚和哭鬧的兒子。
她不需要操心什麽,安桦都能給她準備好,她除了偶爾需要出去買菜之外,一整天都可以不必出門。
安桦在家時,她更是什麽都不用幹,就連兒子和家務都被他接手了,她只需要安心的拿着他找來的書本學習就行。
這種幸福的日子仿佛是她做的一場夢,如果可以,她希望這個夢永遠也不要醒來。
安桦見張妮看着他怔怔出神,問道:“你怎麽了?”
張妮回過神來,說道:“哦,沒事,我就是剛才走了一下神。明天去百貨大樓做什麽?我們沒什麽東西要買的吧?”
安桦道:“天氣馬上轉熱了,我帶你買件夏天的裙子。”
張妮心裏生出喜意,但還是拒絕道:“不用了,我夏天有衣服穿,買新的多費錢?”
安桦這個時候就比較霸道了:“你明天跟我去看衣服就行,喜歡哪件就選哪件,其他的不用你管。”
張妮心田裏湧出喜悅之情,低低的“嗯”了一聲。
這一年來,她跟住在附近的鄰居媳婦聊過幾次,她們得知她沒能拿到家裏的財政大權,就一直勸她想辦法把男人工資捏在手上,免得男人出去亂花錢。
她卻一點都沒有這個想法。
因為她就喜歡她丈夫把什麽都為她準備好,什麽都不需要她操心的感覺。
雖然她不管錢,但她的丈夫給足了她安全感,她不需要擔心他會有錢就出去亂來,也不怕他把錢花在不正當的地方。
第二天一早,吃過早飯後,安桦就帶着張妮,抱着林小天去百貨大樓了。
其實他不怎麽喜歡來這些地方買東西的,因為服務态度太差了,售貨員一個個對顧客愛答不理的,問多了還嫌你煩。
生意越好,顧客越多,這些售貨員越不喜歡。他們更希望生意冷清,他們可以摸魚偷懶。
因為他們是拿死工資的,國家給他們發錢,就算生意不好一直虧本也不怕丢了鐵飯碗。所以生意好,他們沒有好處,還會很忙很累,當然就盼着生意不好了。
只是如今沒有私人經營,安桦想買東西,只能來這些地方買。
安桦說是來百貨大樓給張妮買衣服,當然不可能只買衣服,需要購置的日用品買了,張妮用得上的護膚品也買一份,還有小孩子用的痱子粉之類的東西也要買,買了一堆東西才去二樓買衣服。
這個年代的衣服款式都比較少,顏色鮮亮的也少,轉了一圈,安桦是一件衣服也沒看中。
張妮也沒看中哪一件,她就說道:“不如我們買布回家自己做吧,我會做衣服。”
安桦想了想,覺得自己做也不錯,就去買布匹。
買布的人很多,安桦眼疾手快的搶到了一塊淺藍色的布,因為這塊顏色染得很好看的布略貴,顏色又淺不耐髒,才沒早早被人搶走。
安桦買下這塊淺藍色的布之後,對張妮說道:“回去做成一條連衣裙,肯定好看。我幫你畫設計圖,你來裁剪制作。”
張妮有點激動的點了點頭。
兩人回家之後,把睡着的林小天放在安桦做的搖籃裏,就開始忙活起來了。
因為沒有縫紉機,所以張妮在安桦畫好圖,她把布裁剪好之後,就拿着去有縫紉機的鄰居家借用。
用縫紉機把連衣裙做好之後,還沒上身,鄰居看着就特別喜歡:“你這件連衣裙可真好看,我也想做一件。你能幫我做一件嗎?我給錢的。”
張妮猶豫了一下,道:“我得回去問問我男人。”
她不太想讓安桦設計的連衣裙穿在別的女人身上,但她還是學不會拒絕,就用安桦教她的辦法搪塞過去。
鄰居叮囑她一定要記得問安桦。
張妮回家之後,真的問了安桦。
安桦看出了張妮不樂意的想法,問道:“你不想跟別人撞衫?”
張妮頓了頓,點了頭:“嗯。”
安桦道:“既然不願意,那就拒絕她,就說這裙子是我設計的,我不願意。我還不至于缺那麽點錢。”
張妮抿着唇笑了起來,小聲道:“好。”
當天氣轉熱之後,張妮穿上了那件別致的漂亮連衣裙,走出去都不由得驕傲的昂首挺胸,看着比以前更自信了。
其實張妮長相算漂亮的,不然原主也不會自己想辦法湊齊了張妮爸媽獅子大開口要的高價彩禮,把張妮娶回家了。如今被安桦好吃好喝的投喂,養得面色紅潤頭發烏黑有光澤,穿上修身的天藍色連衣裙,整個人都顯得年輕了十來歲。
出去後人人見了都誇她好看,說她做衣服手藝好。
心中喜悅的張妮也有想要對人傾訴的沖動,慢慢的就邁出了社交的第一步。
當她自信了,變得更好了,周圍的人也就會對她更和善。她意識到社交沒有那麽困難時,也就慢慢從社交恐懼中走出來了。
安桦後來發現,以前他每次回家都能看見張妮帶着兒子安安靜靜的待在家裏,如今回家有時候卻不見母子倆的身影,一問就是她抱着兒子出去串門唠嗑了。
安桦就知道張妮已經開始變得開朗了,她走出了很關鍵的一步,也不枉他這一年來不停的給她建立自信心,誇贊她,給她安全感。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轉眼間,就到了改革春風吹過的時候。
安桦在運輸隊都混成大隊長了,手下管着一整支運輸大隊,上頭領導還很欣賞他,有意繼續提拔他。
安桦卻還是提出了辭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