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那道油豆腐釀肉穩穩當當的擺在桌上,雖沒有剛出鍋那麽熱氣騰騰,但鮮美的湯汁完全浸入油豆腐的縫隙與肉餡之中,讓豆腐變得更加酥軟入味,色澤也愈發濃郁亮澤,看上去就好吃。
裴延朗聲道,“這菜分量挺足的,孤一個人也吃不完一盤,諸位卿家一同嘗嘗吧。”
宋太傅他們等的就是太子這句話,忙不疊道,“多謝殿下。”
當然,他們心裏還記着君臣有別,努力按捺住蠢蠢欲動的手,等着裴延先吃。
裴延明白他們的意思,也不吊着他們,徑直拿起筷子夾了一塊。
釀豆腐剛一送到嘴邊,那濃郁的肉香直往鼻子裏鑽,輕輕咬了半口,油豆腐裏飽滿的湯汁就在唇齒間迸濺開來,豆皮彈嫩,肉餡鮮美……他剛開始看到這菜的時候,還覺得這菜有些油膩,可嘗過之後,才發現非但不膩,還鮮美清爽的很。
他的吃相很是斯文,慢條斯理吃完一口後,誇贊道,“滋味很不錯。”
宋太傅等人心道,殿下說不錯那肯定就特別好了!現在殿下已經吃過了,他們總算能伸筷子了。
一時間,桌上另外六雙筷子唰唰唰伸出,那速度都快出了殘影。你一筷子我一筷子,眨眼的功夫盤子空了一大半。
“這也太好吃了,莫說這豆腐肉了,就這湯汁,我都能就着吃一大碗飯!”
“是啊,這滋味真好,沒想到豆腐還有這種做法,豆香與肉香相得映彰!”
“唉,可惜少了些,不夠吃。本以為吃了能解饞,可嘗過了這滋味,卻越發的饞了……”
“我瞧着這做法好像不難?把炸豆腐掏個洞,塞些肉餡,再一起焖煮?或可回去讓府中的庖廚試着做一做。”
聽着幾位同僚的議論,宋太傅捋着胡子道,“這道菜看上去簡單,實際卻藏了不少巧思。光這餡料,老夫就嘗出好幾樣食材……”
說到這,他笑眯眯看向闵太保道,“文忠,你那根舌頭一向敏銳,可嘗出這餡料裏都有些什麽?”
闵太保搖頭晃腦道,“嗯,有荸荠,慈菇,蓮子,還有……嗨我才吃一個,只品出這幾樣,待我再夾一塊仔細嘗嘗。”說着,他拿起筷子伸向盤中為數不多的釀豆腐。
宋太傅一怔,轉臉跟太子告狀一般,搖頭笑道,“殿下你看這老家夥,想吃就直說,還找這種借口。”
裴延也笑,“且看太保能不能嘗出其他的食材,若是嘗不出,就罰他不許再吃了。”
闵太保那邊正美滋滋嘗着第二個,聽到太子這話,倒也不慌,那張皺巴巴的橘皮老臉露出個頗為自得的笑,“還有百合、芋頭和菱角。”
宋太傅立刻接話,“我也不知道你說的對與不對,待我也嘗一塊,細細品一品。”說着,他筷子也伸了出去。
其餘官員見狀,皆是哭笑不得,桌上的氣氛一下子歡快起來。
裴延倒是少見兩位長輩這副樣子,往自己碗中夾了三塊,餘下便讓他們分了。
宋太傅和闵太保吃的最多,其餘幾位重臣全拼手速,手快有,手慢無。
搶到的人心情舒暢得意洋洋,沒搶到的則一臉哀怨的盯着空蕩蕩的盤子,心道這些老混蛋平日裏瞧着斯斯文文的,沒想到搶菜的速度竟然這麽快!
相比于他們的哀怨,旁邊幾桌的小官吏才叫心塞——
坐主桌好歹能嘗上一塊,他們連味都嘗不到,只能聞着香味空流淚!這是何等的人間慘事啊!!
其間有幾位懷揣着雄心壯志的年輕官吏默默的扒拉着眼前的米飯,心中卻是暗暗發誓,要努力工作,要升職加薪,要為東宮多做貢獻,争取有生之年能在主桌上吃飯!
……
且說裴延簡單用過午膳後,便先行一步,去了側殿。
付喜瑞奉上一杯清香四溢的雪翠蓋頂,玲珑站在下首,态度恭敬,如實彙報着瑤光殿的情況。
說到太子妃與許聞蟬相談甚歡、氣氛融洽時,裴延唇角微微上揚。
說到太子妃親自下廚為許聞蟬做了一堆好吃的,裴延倒也……沒特別在意。
說到許聞蟬邀請太子妃一起去醉仙居玩的事,裴延嘴角的弧度慢慢的垂落,目光陡然變利,聲音也冷了下來,“醉仙居?”
玲珑道,“是,她還說什麽弄玉擅長吹簫撫琴,無塵姿容絕色、清麗出塵……”
說到一半,一直垂着頭的玲珑隐約感覺到氣氛不對,悄悄一擡眼,就見裴延一雙幽深的眼眸盯着她,嘴角雖然還挂着笑意,但周身的氣勢冷冽,陰恻恻的讓人膽寒。
玲珑嗓子發緊,幹巴巴道,“殿下,可是奴婢說錯了什麽?”
裴延緩緩垂下頭,漫不經心的玩弄着那精致的白瓷茶杯,沉吟片刻,才淡淡道,“太子妃是什麽反應?”
玲珑眉心一跳,小心翼翼道,“太子妃……挺感興趣的。”
見裴延唇角的笑意愈發森冷,玲珑掌心都冒出汗來,心中揣測着:難道太子不願意太子妃去街市玩,才會不虞?
默了默,她試圖替太子妃解釋道,“想來太子妃自小長在深閨,所以才對外面的酒樓樂伎有些好奇。”
“酒樓?樂伎?”
裴延骨節分明的精致手指摩挲着杯壁,漂亮的桃花眼微眯,眼底是如墨般化不開的濃稠,嗓音深沉,“鎮北侯還真是養了個好女兒。”
他之前也有耳聞,說是鎮北侯将女兒養的蠢笨粗俗、任性妄為,京中貴女皆不願與她來往。如今看來,傳言并非空穴來風……哪家知禮守規的姑娘,會約着有夫之婦去醉仙居那種地方玩?
他的太子妃才變乖一些,若是又被這許聞蟬給帶壞了……不行!
裴延板着一張臉,低低喚了聲“玲珑”。
玲珑立馬應聲,一副聽候吩咐的準備狀态。
可她等了一會兒,卻遲遲沒聽到上頭再出聲,正在她猶豫着要不要問一句時,那道沉金冷玉般的聲音驟然響起,“罷了。”
玲珑,“……?”
“你先回去,順道與太子妃說一聲,孤今夜去她那裏用膳。”
“奴婢遵命。”玲珑彎着腰退下。
等走出大殿後,玲珑兩道柳眉卻是忍不住擰起,太子妃去個酒樓而已,殿下為何這般不悅?他之前不是還說要帶太子妃去酒樓的麽?真是奇怪。
她納悶的往外走,還沒走兩步,就見展平挎着劍走來,玲珑連忙行了個禮,“展大人萬福。”
展平見她愁眉不展的樣子,眼珠子一轉,輕聲道,“玲珑姑娘這是要回瑤光殿?”
玲珑颔首,“是,奴婢奉太子妃的吩咐給殿下送道菜來。”
展平道,“送菜啊,這是好事啊,玲珑姑娘為何瞧着有些煩心?莫不是太子妃送的菜有問題,又給殿下惹麻煩了?”
“……?”玲珑眉頭皺得更深了,什麽亂七八糟的。
展平見玲珑不說話,只當自己是猜對了,頓時就忿忿不平道,“我就說嘛,她之前的賢良淑德都是裝的,這才安分幾天啊,狐貍尾巴就露出來了,真是……”
“展大人!”玲珑直接打斷他的話,一雙黝黑的眸子緊緊盯着他,“請你注意言辭,且不說太子妃沒給殿下惹事,就算她真惹什麽事了,她也是東宮的太子妃,輪不到你來指摘。”
說着,她沒好氣的哼了一聲,不再搭理展平,徑直走了。
展平擡手搔了搔後腦勺,嘟囔了一句“莫名其妙”,繼續往前走去。
正好東宮官員們也都用完了午膳,三倆成群的往殿外走着,嘴裏還閑聊着——
“太子妃做的那道油豆腐釀肉瞧着真好,光聞那個香味就讓人受不了,我口水都不知道咽了多少,也不知道吃到嘴裏是個什麽味……”
“聞着都那麽香,吃起來肯定更香!你沒看到宋太傅他們吃的都停不下筷子嗎?”
“說的也是哈,要不是殿下坐鎮,他們怕是要為最後一塊豆腐釀肉打起來了,哈哈哈。話說回來,沒想到太子妃還有這般手藝,殿下以後有口福咯!”
聽着他們的對話,展平忍不住上前問道,“諸位郎官好,你們這是在說什麽,這般熱鬧?”
“我們在說太子妃的廚藝呢。”一位官員道,“方才太子妃給殿下送了一道極美味的菜肴。嗨,可惜展大人你來的可不巧,不然你也能嘗上一塊。”
展平面色一僵,本想說“誰稀罕”,但見面前這些官員們都贊不絕口,只好艱難的從喉嚨裏擠出一句,“那…的确是有些可惜了。”
旁邊的官員安慰道,“沒事,殿下一向器重你,下次有機會的。”
展平尴尬的扯了扯嘴角,走了沒兩步,又見宋太傅闵太保那一群着紫穿紅的高官笑吟吟的走出來,嘴裏說的也是什麽油豆腐釀肉之類的。
就一道菜,何至于此?
展平小小的腦袋寫滿大大的疑惑,莫不是太子妃會什麽邪術?不然怎麽短短一月不到,東宮衆人就對她贊不絕口了?
………
裴延一開始是準備下令,不準許聞蟬再來東宮。可轉念一想,萬一被陶缇知道,因此與他生出芥蒂,那就很不值當了。
罷了,若她真的出宮,他派人盯緊便是。
或者,她看中哪個小倌,他便把那人的三條腿都打斷,看看還有哪個不怕死的敢接待她。
心裏有了對策,裴延的臉色稍霁,施施然站起身來,大步往外走去,“去崇文館。”
付喜瑞忙跟上前去,眼角餘光不經意瞥過那桌案,瞳孔猛地一顫——
只見太子剛才把玩的那只瓷杯,如花朵盛開般,碎成四瓣,無聲宣告着它剛才承受了多大的不悅。
………
“阿缇,你有想過太子走後,你怎麽辦嗎?你還能再嫁麽?”
瑤光殿內,兩個小姐妹吃飽喝足後,像是兩條鹹魚般躺在長榻上消食。
殿內沒有熏香,但陶缇沖了一壺玫瑰花蜂蜜水,是以空氣中都彌漫着一陣淡淡的玫瑰香氣,這氤氲濕潤的香氣無形間将午後閑暇時光變得悠長溫柔。
“他說過,在他走之前會給我一封和離書,放我自由。”
“哇,真的假的?!”許聞蟬一個肥魚打挺,瞪大一雙杏眼看向陶缇,“殿下還與你說過這種事情……”
“嗯,新婚當晚就說了。”
“那他還是真是半點不忌諱。”許聞蟬咂舌道,“我娘啊,最聽不得我們兄妹說死這回事,但凡提一個死字,她肯定要抽我們大嘴巴子。”
陶缇捧着花茶抿了一口,聲音輕軟,“人的本性都是向往生存的,平靜的看待死亡,淡然的接受死亡,其間包含的辛酸痛苦,是常人所不能理解的。殿下是個很善良、很溫柔的人,或許病弱的這些年,他早就猜測到會是這麽一個結果,所以才能這般平靜的接受吧。”
許聞蟬從不去想那些深奧的道理,陶缇說的話她似懂非懂,試圖去理解未果,索性便不去想,而是盯着好友的臉龐,感嘆着——
阿缇長得真好看,這妝容适合她,發髻也适合她,明明打扮的這般素淨,卻明豔的讓人挪不開眼。
須臾,她回過神,又轉回了開始的問題,“若有和離書那就更好了,到時候你再嫁也沒關系。”
陶缇纖長的睫毛微微一顫,白嫩手指捏着一枚細長的銀勺,輕輕的攪動着玫瑰花茶裏沉澱的花瓣,輕聲道,“我應當不會再嫁了。”
許聞蟬錯愕,“難道你要為太子守節嗎?”
“當然不是。”陶缇挑眉,心道這世上能讓我陶缇為他守節的男人存在麽?不存在!
她可是饕餮族最受寵的年輕小輩,有漫長無邊的壽命可以享受,有許許多多的美食等她去吃,還有無數精彩的事情等她去體驗……
不論是這一世的大淵朝太子妃,還是現代神獸小饕餮,她才不要被男人牽絆住呢!
陶缇道,“有功夫耗在男人身上,不如琢磨下一頓吃些什麽。”
許聞蟬眨了眨眼睛,忽的,一副茅塞頓開的樣子,“說得對!嫁人當主母多累啊,上要侍奉公婆,下要生養孩子,要是再來些不好相處的小姑子、妯娌、叔伯、侍妾、通房之類的,可有得鬧了……這還不算完,除了這些,還得管理家務,哎喲,想想都煩。”
陶缇,“……”這是古代版恐婚少女麽。
兩人東拉西扯的聊着,時間過得飛快,等到日頭西斜,光線式微,許聞蟬也該離開了。
臨走時,許聞蟬眼淚汪汪拉着陶缇的手,深情款款一臉不舍的模樣,讓陶缇有種置身瓊瑤劇的錯覺。
“阿缇,我下次再來找你玩。”
“好。我給你打包了一些蜜餞,有蜜金橘、雪花山楂球、胭脂杏幹。豬肉脯和蛋黃酥我也給你各打包了一份,另外還有一些油豆腐,你拿回去做釀肉,或者直接炖肉,都可以。”
看着那大包小包的,許聞蟬感動的都說不出話了,她來東宮吃飽喝足,臨了還拿了這麽多東西回去,阿缇真是太貼心了。
書上說,來而不往非禮也。
阿缇對自己這麽好,自己也得送樣禮物回報她!
回程的馬車上,許聞蟬難得開動了她的小腦瓜子,想啊想,想啊想,忽然福至心靈,有了點子。
待回到鎮北侯府,她邁着小胖腿就往自己閨房跑,抱着小金庫盤算着在崇仁坊買兩套毗鄰的宅院,要花多少錢。
不過自己這點錢好像不太夠?
她托着肉嘟嘟的腮幫子想着,宅院買不起,那還是打聽一下醉仙居的頭牌小倌包月多少錢吧!
——
因着夜裏裴延會來用晚膳,陶缇又從膳房要了三大塊豆腐。
宮人們以為她又要做油豆腐釀肉,沒想到她用三塊豆腐做成了三個菜,鮮香酥脆的脆皮炸豆腐,香辣紅亮的麻婆豆腐,還有清淡軟嫩的文思豆腐羹。
裴延來時,見到這幾道菜時,濃眉微挑,淺淺一笑,“今夜是場豆腐宴?”
陶缇笑道,“今天有點犯懶,就随意做了些簡單的,殿下可別嫌棄。”
裴延的眼眸宛若盛滿月光,嗓音清朗,“你特地下廚做的,孤歡喜還來不及,怎會嫌棄。”
他的聲音很好聽,溫溫柔柔,透着幾分不經意的散漫,像是有一根羽毛拂過耳畔,癢癢的。
這大概就是那種能讓耳朵懷孕的嗓音,陶缇想着,自顧自坐下來,“用膳吧?這道豆腐羹你可以多喝一些,清淡爽滑,還有補虛養身的功效。”
補虛……?
裴延長長的睫毛投下一片陰影,他沒說什麽,也沒立刻去嘗那湯,而是夾了一塊脆皮炸豆腐。
豆腐炸的金黃焦脆,蘸着精心調配的醬料,咬下一口,立刻就發出咔嚓的酥脆聲響。沾了醬料的表皮麻辣鮮香,裏面卻是柔嫩無比,半點豆腥味都沒有,反倒鹹鮮的讓人吃了一塊還想吃第二塊。
陶缇見他在吃炸豆腐,也沒多想,給他舀了一碗文思豆腐羹放在旁邊涼,又自顧自的舀了好幾勺麻婆豆腐,放在米飯裏拌來吃。
她曾經在成都住過小半年,一有空就去隐藏在各處的蒼蠅館子打卡,麻婆豆腐算是她最愛吃的川菜之一。只要有一碗麻婆豆腐,她能幹掉三碗飯!
看着眼前顏色紅亮、氣味辛辣的豆腐,陶缇食欲大開,将醬香四溢的豆腐與晶瑩飽滿的白米飯充分攪拌好後,她拿着勺子一口接着一口,吃的又開心又滿足。
裴延擡眼,看着她一臉享受的模樣,唇角微翹。
須臾,他稍稍偏過臉,視線終究落在那碗湯上,這是她親自給他盛的。
修長白皙的手端過那碗湯,淺嘗一口。
湯底很是清澈,能夠清晰地看出裏面的食材,切成頭發絲粗細般的豆腐絲,火腿絲、香菇絲、春筍絲、雞絲,根根分明,不需要多餘調料,食物本真的鮮美滋味足以令人驚豔。
“很好,刀工好,火候好,味道更好。”裴延道。
“那你多喝點,你不是不能吃辣麽,這湯專門給你做的。”陶缇這會兒已經下去半碗飯了,嘴唇又麻又辣,微微紅腫。
“你也喝點,別辣着了。”裴延道。
一旁伺候的玲珑聽到這話,正準備上前一步幫太子妃舀湯,卻見太子伸出了手,親自給太子妃舀了一碗,“給。”
陶缇沒覺得有什麽不妥,接過來謝了聲,便喝了一大口壓壓辣味。
兩人邊吃邊聊,聊中午那道油豆腐釀肉,又聊她與許聞蟬相處的如何。
裴延瞧見她提到許聞蟬時,眉眼間滿是悠閑快活的神色,捏着湯勺的手指不動聲色的捏緊了。
沉吟半晌,他冷不丁問道,“你有考慮過出宮後的生活麽?”
陶缇一怔,“……”
今天是怎麽了,一個兩個都問這樣問題。
她緩緩擡頭,黛眉微蹙,一雙水眸好像都被辣的有些濕潤,霧蒙蒙的,如煙雨朦胧下的江南山水。
見裴延像是随口一問,她也輕松的答道,“我嫁妝蠻多的,夠我躺着啥都不幹,吃喝玩樂一輩子了。”
說完這話後,陶缇隐約意識到什麽,難道他是擔心他死後,自己會被沒了着落,所以才有此一問?
唉,裴延小天使就是太為別人考慮了,成天想這種悲觀的事多不好呀。
陶缇睜着一雙亮晶晶的黑眸,一臉認真地看向他,“殿下,我一個人也能過得很好的,你別擔心呀,樂觀點!”
裴延,“……”
須臾,他溫雅精致的眉眼露出一絲笑意,“嗯。”
他壓根不擔心,他才不會讓她一人在外。
………
臨睡前,裴延說明日正好空閑,可以帶她一起出宮逛逛。
陶缇高興極了,忙不疊應下。
或許是因為心情好,她還做了一晚上的好夢。
夢裏,有一棵巨大的聖誕樹,樹上挂的不是禮物,而是各種各樣的食物,什麽大雞腿、烤香腸、漢堡包、紅燒肘子、麻辣拌、煎餅果子、牛肉火鍋……琳琅滿目,應有盡有。
越往上食物越豐盛,她就沿着那樹幹爬啊爬,一邊摸着食物往懷裏揣,一邊往嘴裏塞……
裴延的睡眠向來很淺,稍微一點動靜都會醒,遑論這麽一個軟綿綿的小姑娘扒拉在他身上,兩只小手胡亂的摸他的胸膛,嫣紅小嘴還咋摸着,一副想把他吃幹抹淨的模樣。
她的身軀緊緊貼着他,肌膚之間只隔着一層薄薄的布料,他能明顯感覺到她婀娜起伏的優美曲線,還有她溫暖的體溫……
眼見她的小手還在不安分的亂摸,裴延喉嚨微動,漆黑的眼眸愈發的幽深。
突然,他伸出手,一把捏住她纖細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