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柳蕭蕭的聲音穿透力極強,隔着老遠的張導還以為她出了意外,急三火四跑過來一瞅,差點沒被地上斑斑點點的血跡吓死。

“誰受傷了?江天工你沒事吧?”張導的心快跳出來了,要是江天工再出個好歹,他就不止是砸招牌的問題了。

“沒事沒事,血漿灑了,人都好好的!”先一步趕過來的趙飛邊解釋邊給蘇磐使眼色,讓他趕緊給張明德道歉。

蘇磐從善如流,像個做錯事的小學生般垂着腦袋挨個人道歉,心裏卻琢磨着血漿到底怎麽灑出去的,他不能白當一把背鍋俠,總要知道這口鍋是誰甩過來的。

張明德松口氣,裝模作樣罵了蘇磐一頓,又去跟江天工賠不是。

江天工沒有計較,但也不想繼續在遍地血紅的地方待着,跟張導客套幾句後獨自返回村子。

張導送了幾步後回去忙他的事去了。

“你說說你,也不潑準點。”柳蕭蕭抱着肩膀涼飕飕地說完就飄走了,剩下蘇磐和趙飛面面相觑。

“我一直以為柳蕭蕭對江天工有意思呢,原來不是啊!”趙飛幫蘇磐清洗血漿的同時不忘八卦,把他聽來的傳聞講了個遍。

江天工名氣大,人卻很低調,至今都沒有一張公開露面的照片。媒體和狗仔跟他的關系都不差,有人不小心拍到他或者合照裏有他也都會幫忙抹掉,連前線追愛豆的雞血粉絲都不曉得江天工到底長成啥模樣。外界對他唯一的印象就是這人神乎其神的捧人能力,到頭來連人家叫什麽都說不清楚。

可他畢竟是經紀人,娛樂圈內見過他的人不計其數,大部分都驚為天人,不少女明星和性趣小衆的男藝人變着法想爬上他的床,就算不捧自己都占了大便宜。

結果并不難猜,這些人統統失敗了,久而久之圈子裏都在說江天工沒準真是天上來的,根本沒有人的七情六欲,否則怎麽能每次都把持得住,這用概率學解釋不通。

聞訊趕來幫忙的楊小峰聽了個尾巴,笑嘻嘻地說:“你怎麽知道人家柳蕭蕭不是因愛生恨呢,江天工那麽禁欲,她見暗戀沒有結果,心理就變态了!”

蘇磐實在不知該怎麽接這話茬,要他說,柳蕭蕭最後那句更像對沒能幸災樂禍的惋惜,江天工看起來是個對工作很嚴謹、要求很高的人,跟在他身邊的藝人指望他把自己捧得更紅,內心又巴不得他倒點小黴,自己能暗爽一下。

就拿今天這事來說,假如江天工被潑了一身血漿,渾身血糊糊的模樣和他難以接觸的形象形成強烈反差,的确夠人笑一陣子了。他們是高興了,自己怎麽辦?身為潑血兇手,他百分百得上江天工的黑名單。

雖然最終沒潑上,蘇磐還是有點忐忑,一天之內得罪江天工兩次,他離黑名單也不會太遠了。而更讓他擔憂的是那些血漿到底怎麽潑出去的,到底是誰在後頭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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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場這麽多人,如果有人從他背後經過也是有可能的,然而當時柳蕭蕭和助理就在他對面,對方冒着被發現的風險推自己,就為了讓自己倒黴或是讓江天工出醜?

這不合理。

他把血漿潑出去後立刻回頭也沒看見人,除非對方真如劇本裏的人物那樣能夠飛天遁地,不然這事就不是人能做到的。

蘇磐不知不覺停下擦地的動作,某些模糊的想法慢慢浮現出來——

如果血漿真潑在江天工身上,不管江天工生不生氣都得回村裏換衣服。現在劇組大部隊在片場拍戲,村子裏只剩幾個今天不拍和已經拍完回去的演員,算算不到十個人,而且都住在靠近村尾的房子。

江天工一個人回了村口,發生什麽都不會有人發現。

蘇磐的心一沉,他懷疑江天工被山裏的東西盯上了。

為什麽是江天工?難道是他那天獨自進山時被盯上了?

可那些東西完全可以在他沒到村子前動手,神不知鬼不覺把人弄死,何必等人和劇組彙合後再大費周章設局讓江天工落單再下手呢?

蘇磐想到了劉宸,現在的劉宸已經不是江天工簽下的藝人,他沒道理像柳蕭蕭那樣成天跟在江天工身邊獻殷勤,就算想僞裝也不會做得那麽自然,除非他有所圖謀!

“小峰,飛哥,我有急事必須回村裏一趟,這裏得麻煩你們幫我弄了。”蘇磐心急如焚,生怕落單的江皓阜成了下一個倒黴蛋。

“你幹啥去啊?自己回去能行嗎,要不我跟你一塊回去?”趙飛預感到什麽,右手不自覺去摸左腕那串大師開光的手串。

“不用,”蘇磐的心越跳越快,卻盡可能讓自己的語氣自然點,“我就是想趁着沒人回去跟江天工道個歉,我不求他能把我簽走,只要他不計前嫌,別把我今天的冒失放在心上就行了。”

“可是盤子哥,你不是中午才說不能單獨行動嗎,山裏有……”楊小峰及時捂住自己的嘴。

“這不是天還沒黑嗎,你們別擔心我,我可是練過無字天書的人,百毒不侵!”蘇磐拍拍胸膛,看着跟即将下山闖禍的關門小師弟似的。

楊小峰還想勸,被趙飛攔住了。

“那行,你自己小心點,這邊再有兩場戲就收工了,完事我們立刻回去找你。你也不用操心我倆,這麽多人呢,我們能照顧自己。”趙飛把手串取下來,硬套在蘇磐的手上。

蘇磐沒有推辭,帶着自己的戲服狂奔回村裏。

望着蘇磐遠去的背影,楊小峰十分擔憂。他擔心的不止蘇磐,還有趙飛。

“飛哥,你把手串給了盤子哥,你可怎麽辦?”他知道趙飛把那個手串當寶貝,平時洗澡都不離身,知道山裏有東西這小半天更是要時常摸摸才安心,現在卻給了蘇磐。

“我這不是還有我媽求的護身符嗎,”趙飛從兜裏掏出剩下的護身符,“小峰,盤子可沒跟別人說山裏的事,他只告訴了咱倆,這說明啥?”

“說明盤子哥把咱倆當兄弟!”

“對!”趙飛拍拍他的肩膀,似是感嘆地說,“他把咱們當兄弟,咱也得為他做點啥,他這麽着急忙慌回去肯定是出啥大事了,他比我需要那個保命的手串。”

“盤子哥……會平安回來嗎?”楊小峰更擔心了。

“會吧……”趙飛點了支煙,他最近覺得蘇磐以前說得那些無字天書之類的玩笑或許是真的,雖然蘇磐此去兇險,他也願意相信蘇磐能勝利歸來。

夕陽西下,暮光從西面傾瀉而入,映照着山中的薄霧濃了三分,一層層堆疊在地面,将聚暮山裝點成人間仙境。

只是那湧動如雲的霧氣中隐藏的,卻是人們看不透的兇險和不定時致命的危機。

~~~~~~

蘇磐一路疾跑沖回村子,累得上氣不接下氣,可他依然忍着胸腔不适頑強地向村口的小院靠近。

他擔心江天工處境的同時也在分析對手的實力,大多數鬼怪不敢大白天出來鬧事,那東西推他的時候太陽還沒落山,那時比不得正午烈日,但也不是普通鬼怪敢出來作妖的時間段,這說明那東西有些實力。

而劉宸身上的東西願意幫忙打前站,說明那東西在聚暮山裏有點地位,說不定手下不止一個小弟,他即将面對的也許不是一只鬼,而是一群。

如果是平時,蘇磐遇到這種情況早就有多遠跑多遠了,現在卻明知山有虎不得不向虎山行。江皓阜給他的印象還不賴,既然倆人有交集,他能救還是要救一把的。

當他終于站在江皓阜的小院門口,太陽也徹底淹沒在聚暮山的西面。

蘇磐扶着木門,努力平息着不成調的心率,理智告訴他應該等體力恢複些再進去,打不過還有力氣逃命。然而現實沒有更多時間讓他休息,他只能拄着撿來的粗樹枝走進去。

令他沒想到的是江皓阜正仰躺在小院東邊的木制搖椅上,雙眼微閉,一動不動。

搖椅一晃一晃,如同一把鍘刀反複碾在蘇磐的心上。

他來晚了?

“江天工?”蘇磐試着叫了一聲,沒有得到回應。他的心又往下沉了一下,拄着樹枝不敢繼續靠前,兩只眼睛不停掃視着院子,生怕那東西還沒走,再偷摸給他來一下子。

忽然,門口傳來微乎其微的響動,蘇磐急忙轉身,身後卻什麽都沒有。

他正到處找着,一只白淨的手悄無聲息搭在了他肩膀上。

蘇磐瞬間僵硬,全身的血液倒流進大腦,心髒甚至出現了片刻的停跳。他猛地轉身揮拳,拳頭卻落了個空。

身後除了躺在搖椅上生死不明的江皓阜,仍舊空無他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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