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兩身衣服

上次過年時小鄭莫名腹痛，文沐追着程易問原因，程易卻答不上來，還是文大藝說小鄭是思慮太重引發的腹痛。當時程易沒有反駁文大藝的話，私下裏卻懷疑小鄭是裝的，為了讓王愛分和文修擔憂以及後悔。

不想，小鄭又一次腹疼。

他帶小鄭去了文大藝的醫院，給小鄭做了詳細檢查。仁孕醫院裏絕大部分醫生都是中醫，不過畢竟是治療不孕不育的醫院，有很多檢查儀器，例如超聲波檢查等等都能做。

“有問題？”文沐看見程易臉色發青，擔憂問。

程易将報告收好，怕文沐擔心，笑笑說：“沒什麽大事，小鄭可能有些不适應。”

“怎麽個不适應，你給我說清楚！”文修走進來，奪走檢查報告。他自己大致看了看，覺得沒什麽不正常的地方。

打發文沐去照顧小鄭，程易和文修單獨說話。

“我在國外進行過三次實驗，都沒有出現小鄭這樣的情況，他的嬰兒是不健康的。”程易硬着頭皮把話說清楚，這個孩子不能留了。

他以為他的實驗已經經過多次驗證，萬無一失了才會在文沐和小鄭身上使用，但是事實證明，他掌握的實驗方法有漏洞。

應該進行更多次的實驗，畢竟人跟人的身體不一樣。他太心急了。

“不、不健康？”文修似乎沒聽懂程易的話，瞪着眼看程易，希望他能夠再說些什麽，比如剛才的話說錯了。

“讓文叔準備藥吧。多調理身體，還是有可能……”

話還沒說完，文修瘋了般對着程易拳打腳踢，程易挨了兩下，見文修已經失去理智，不得不制住文修，将他拖回文大藝的辦公室，鎖在裏面的小屋。

“你冷靜下，這事誰都不想發生。”程易道，“我會對這件事情負起責任，會讓小鄭盡快恢複，到時候你們再……”

“滾！”文修嘶聲竭力讓程易離開。

再？再要一個？他還會有勇氣再要一個？這種馬上要得到，卻最終失去的幹幹淨淨的滋味，他嘗不起第二遍了。

程易擡腳離開，文修卻又喊住他。

“我靜一會就好，讓我媽守好小鄭，他醒了就喊我。”

“好。”

很快，文大藝就幫小鄭熬好了藥，只要小鄭喝下，睡一覺再醒過來，就可以當做什麽事都沒發生過。

小鄭端着藥碗，定格一般動都不動。他想讓文修看着他喝藥，可不管誰去喊，文修就是不過來。

“他太自私了。”小鄭道，“為什麽要讓我一個人送孩子離開？”

文大藝不知該怎麽安慰他：“時間還不到，他還不算是個人……”

“算！他算！”小鄭幾欲崩潰。

他從來沒敢奢望還能和文修有個屬于他們的孩子，這孩子的出現，他比文修還要驚喜，所以此刻，他比文修要難受的多。文修憑什麽躲起來，讓他獨自謀殺他們的孩子。

而此刻文修已經坐到了公司的會議桌上，文沐推門進去，将人拉出來。

“哥，我一直以為你比我能承擔。出了事，你就這麽放任小鄭不管，那也是你的孩子。”

怎麽會不管？

他只是還沒想好，他不願放棄。不管那個孩子是身體殘缺，或者是智商不足，他都沒辦法親手讓那個孩子消失。

之所以不出現在小鄭面前，是因為他知道，只要他不去，小鄭就不會喝藥。

就讓他再想想……

再想想……

兩人都不配合，王愛分和文大藝急的不行。時間越長，孩子越大，打掉之後對于小鄭的傷害就越大。小輩們下不了手，就得他們出馬了。

總不能看着文修小鄭養個不健康的孩子，被拖累一輩子。

吃藥和輸液都行不通，文大藝提議打針。等小鄭睡着，他就給小鄭打落胎針，打針方便，時間也短，即便小鄭醒來，在反抗之前他就能把藥推完。

兩人商量好了，準備瞞着所有的小輩，在夜深人靜的時候給小鄭來一針。但這個計劃，偏偏讓韓棟梁聽見了。

韓棟梁立馬找到文沐，将長輩們的計劃全盤說出。

他有心救那孩子，可文沐又能怎麽樣？

“我沒權利攙和。要是阻攔，孩子出生，小鄭跟我哥一定更傷心，他們可能還會後悔。”文沐只能置身事外。

文修什麽時候才能想好，孩子越來越大，已經能亂動刷存在感了，越拖只會越舍不得。

還不如往文大藝和王愛分幫他們一把。

“你不會也想打掉那孩子吧？”韓棟梁一拳砸在牆上，閉眼苦苦掙紮半天，終于還是将他的事說出來，希望能幫到小鄭和文修。

他拉着文沐去了小鄭的病房，當時程易也在。白天，小鄭病房總有人守着，程易、文沐、王愛分輪流守護。

“小盒子其實是你和程易的孩子，對吧？”從第一眼見到小盒子，韓棟梁就覺得那孩子和其他孩子不同，卻也解釋不出到底是哪裏不同。

後來見到程易和文沐在一起，他就有了這個猜想。郭少回偷偷跟他說，懷疑小盒子是程易和文沐的孩子，他這才敢确定下來。

确定後，他格外親近程易和文沐，畢竟他們都是這個世界上的異類，并且程易和文沐也讓他敬佩——程易、文沐并沒有表現出對小盒子有半點恐懼和嫌棄。

可他不是。

當年他肚子經常不舒服，為了不讓親人擔心，放他自由外出和郭少回談戀愛，無論身體多難受，他都沒有聲張。

好在肚子難受是一陣一陣的，他咬牙忍忍就過去了。

這一忍就忍過了暑假，上了大學沒兩個月，他就迅速胖了十幾斤，臉色卻越來越不好。郭少回帶他去檢查身體，那醫生卻說他得了疑難雜症，類似懷孕的征兆。

他倆都覺得好笑，後來肚子漸漸不疼，看病的想法也就忘于腦後了。

但又過了一段時間，懷孕的特征越來越明顯，他心裏疑惑越來越大。在路過某打折促銷的藥店時，鬼使神差進去買了個胎心監測儀，然後就知道了真相。

他當時吓壞了，語無倫次地跟郭少回說，郭少回不信，反說他神經病。

他覺得肚子裏住了個妖怪，害怕的幾乎崩潰，他托人買了打胎的藥，說是只要服一粒就能掉的幹幹淨淨。

可他吃了之後，流了很多血，那孩子居然還在。郭少回這才信他，但并不像他那樣恐懼，反而期待孩子的到來，為此，兩人經常吵架。

孩子平安生下來，卻不健康。

醫生說，可能是藥流所致。郭少回因此恨上了他，兩人就此分手。

“我特別後悔，如果當時我沒有吃藥，有勇氣接受他，小應就不會成為現在這樣。”韓棟梁雙手握成拳，仍然抖個不停。

“可是你們看，盡管他不是個健康的孩子，但我們仍然愛他不是麽，他還在就好。”

小鄭低頭不語。

程易心想，怎麽又來個添亂的？郭少應根本不是吃藥導致不健康，他本身就是失敗實驗的産物。

如果不是靠着郭家厚實的財力盡心調養，郭少應能不能活到現在都是個問題。

最後韓棟梁還是說服了小鄭和文修，兩人堅持要試一試。哪怕孩子生下來只能活一天，好歹也算這孩子活過，他們不能剝奪孩子生存的權利。

如果孩子殘疾，他們倆就放棄事業，專心照顧孩子。

因為小鄭的事耽擱了好些天，程易沒能及時趕回實驗室，那邊的情況已然惡化，程易再去也挽回不了什麽。

小鄭的身體不适合長途飛行，程易只能盡力将實驗室搬回國內。

這并不是一個好的選擇，實驗室的人員和儀器要出國，需要解決的問題太多。等程易将實驗室成功遷到國內，文沐已經到了預産期，小鄭也快了。

“為什麽這幾月體重一點變化也沒有？”好像肚子到後來沒有再繼續鼓下去。

文沐害怕了：“會不會兒子沒長？”小鄭的肚子比他的還小。之前他跟小鄭準備的寬松衣服都沒用上。

“正常，你肚子裏的構造畢竟跟女人不同，孩子要是個頭太大，你和小鄭會承受不住。”也沒地兒出來不是？

預産期這兩天，文沐和小鄭住進了綠園。這裏新建了幾間屋子當做住宅，又挖了面積巨大的地下室，作為實驗基地。

比起能吃能喝能發怒的文沐，随時可能早産的小鄭是重點照顧對象，不但所有科研人員都圍着小鄭轉，就連程易每天花費在小鄭身上的時間，都比陪着文沐的時間還多。

文修有時看不過去，反而來陪文沐。兩兄弟一起回憶小時候的趣事，倒也不無聊。

“我兒子生下來，不管比你兒子早還是晚，都讓他當弟弟。”文修猶豫着開口，“其實有些話，說出來可能過分了，但我必須說。”

“你的兩個孩子以後要照顧我兒子。”他和小鄭萬一走在孩子前面，總要給孩子找個依靠他才放心。

短短幾個月，文修像是變了個人，雖然還是愛板着臉罵人，但性子沉穩多了，不再時不時做些讓人哭笑不得的事情。

文沐舉手保證：“我會讓我的兒子對待你兒子，就像你對我一樣。他們也是親兄弟！”

文修破口大罵：“怎麽能學我！”

原來你也知道，你這個哥哥當的不稱職。文沐暗暗吐槽。

他們說着話打發時間，卻不知小鄭的房間已經亂成了一鍋粥。小鄭疼的要死，只覺得肚子要被撐開一般。

“疼，你就叫出聲，千萬不要忍。放心，我們不需要你積攢精力，孩子胎位不正，他出不來，我們要進行類似剖腹産的手術。”實驗室的一名老醫生道。

小鄭哪裏敢叫。如果叫聲把文修招來，文修看見他開刀，肯定會心疼，到時候說不定會抱着他不生了。文修那個神經病，什麽事幹不出來呢。小鄭勉強勾起嘴角，閉上眼忍耐。

“千萬別睡過去。”程易留下來當助手。

他說完這句話，老醫生就笑：“已經睡過去了，他精神不好。程易，你确定你要在他身上賭一把？”

“我沒有退路了，在你們來之前，我就已經開始對他使用了超聲波刺激。現在只能做最後的努力，如果沒成功，也算是我盡力了。”程易将針頭紮入小鄭的血管中。

小鄭孩子個頭比文沐的孩子大多了，但小鄭的肚子卻比文沐的小。而且儀器掃描出來嬰兒的形狀很奇怪，位置也不對。

孩子能活到現在，已經很不容易了。

“開始吧。”程易帶上口罩。

屋裏幾人不再說話，分別檢查小鄭身體的各項數據，為待會的生産進行各種準備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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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你後來買那麽多男孩子的衣服，那些女孩的衣服呢？”文沐百無聊賴沒話找話，“我一大學同學孩子滿月，媽說去看人家的時候，不但要給錢，還要買衣服。她生的是個小姑娘，要不你給我一身女孩子的衣服，我就不用出去買了。”

文修橫他一眼：“別跟我提閨女，心煩。”

要想閨女，沒有，好，那他退而就其次，兒子他也勉強接受。現在可好，孩子連健康這一基本要求都達不到。

“怎麽，死心塌地要兒子了？”

“嗯，兒子好養活。”女兒的話，身體素質怕會更差，那還是兒子吧。只要他的孩子能活下來，兒子閨女都好。

文沐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趕緊岔開話題：“對了，到底給不給我衣服？”

“女孩的衣服全扔了。”看了也心煩。

扔了？真是財大氣粗！

“那我再去買一身吧。”文沐拉開床頭櫃，從裏面拿出兩身小衣服來，“我兒子出生後，就穿這個藍的，你兒子穿這身紅的。這是媽準備的，說是買的衣服，新生兒不能立刻穿。”

這兩身衣服其實就是兩張裁剪好的布，帶了幾根繩，方便給嬰兒穿。這種布料對孩子的皮膚沒有傷害，是王愛分千挑萬選才準備好的。

文修估計小鄭的情況，生産就在這兩天了，他要過去瞅瞅。

“衣服我拿走了，得做好準備，不用來回跑。”

他的手剛碰到衣服，就見程易推門進來。

“馬上要給孩子清洗身體，衣服呢？”穿上衣服後再放進保溫箱。

文修愣住，孩子？

“衣服，兩身，快點。”程易摘下滿是血的手套，大步走過去，把傻了的文家兩兄弟手裏的衣服搶走。

文沐：“……喂，那是咱兒子的衣服！”

文修：“……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