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理所應當
江堰也猜到不是,心中的期待少到不足以被人察覺,以至于得到否定答案的他好像也沒有那麽失落。
顧商的某一處房産吧,專門帶小情兒回來的那種。
只是……他覺得這裏的生活氣息也太多了,随意抛在沙發上的衣服、浴室裏濺到鏡子上的水漬、飯桌花瓶裏剛凋謝的花等等,是同上一個小情兒留下的嗎?
顧商素來對鮮花不感興趣,也只能是上一個小情兒來時帶來的了。
江堰本不想那麽急,可顧商的小腿一直催促着,一刻都等不及似的邀請,仿佛連回卧室的那點時間都缺。
擺放好的枕頭全被擠到地上,沙發一下又一下地挪了位,江堰抓住顧商的手摁在胸前,感嘆還好躺着的沙發不是真皮材質,不然肯定得讓顧商抓花了。
……
江堰來到千燈湖時傍晚六點,兩次還未做完,八點不到,顧商就歪在沙發上睡了過去。
白皙修長的雙腿此刻自然地垂下,腳尖要碰不碰地點着地,手放松地搭着腹部,男人的臉美得不可方物,眉上那顆小巧的黑痣乖得要命,對方睡着與醒時的極大反差讓江堰為之着迷。
他做了些顧商清醒時不能做的事。
之後江堰小心翼翼地幫顧商清洗,特別是臉,洗了好幾遍才把睫毛上粘着的、幹掉了的東西洗掉。
顧商睡得實在太沉了,埋在他的脖頸裏一動不動,累壞了。
用抱小孩的姿勢抱起一個成年男性并不容易,但江堰喜歡這個姿勢,他喜歡擁抱,從小到大,他幾乎沒和人擁抱過,認識顧商之後,他才發覺,擁抱好舒服,心髒貼着心髒,如天鵝般交頸。
手臂張開那麽長,最後卻只能攬一個人入懷,宛如唯一的代名詞,溫暖又悸動。
手一會就酸了,江堰也不想放下。
床很大,看着像兩個一米八大床拼起來,他輕輕将顧商放在床上,先是頭,再到背,最後是膝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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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上了床,在顧商身邊躺下了。
千燈湖很安靜,将市區的躁動與馬路上的車流全部隔絕在外。
顧商又做噩夢了,在江堰懷裏發起抖來。
江堰迷迷糊糊地醒來時好像還聽到了些許泣音,他瞬間清醒了,第一時間開燈,然後抱住顧商喊他,“顧商,醒醒。”
顧商掙紮了一會,身體劇烈地動了下,睜開眼,入眼的不再是黑暗,而是暖黃的燈光。
江堰手肘撐起,幫顧商抹掉鼻尖上的冷汗,親他的側臉,“沒事了。”
臉上啄吻的力道讓顧商更快地回過神,他眼睛好像進了汗,眼球表面附着着一層水膜。
江堰看他稍稍緩過來了,便起身,“我去倒杯水。”
“等…!”身體快過大腦,顧商下意識抓住了江堰的手臂。
江堰一愣,還沒重新坐回床上,手臂上的力道就沒了。
顧商猛地清醒過來,他松開手,坐正了身體,頭也扭到一邊,強裝鎮定,似乎是覺得剛剛的行為丢臉極了。
江堰哪裏還有裝水的心思,伸手想去抱他。
顧商冷眼盯他,眼神銳利淩人,“讓你滾去裝水。”
江堰靜靜地看了對方幾秒,轉身出去了,他花了一點時間找水杯和飲水機,可找遍了都沒看到飲水機的影子,最後逼不得已從冰箱裏掏出一瓶冰水。
他一邊往房間走一邊擰開水喝了一口含在水裏,企圖含溫了。
顧商仍然坐在床上沒有挪位,房間大,床也大,顯得在床角的顧商單薄一片。
太瘦了,江堰心裏想着。
他單膝跪上床,握住顧商的肩膀,側頭吻了上去。
顧商的嘴唇也好涼。
顧商莫名其妙被灌了一口水,還是挺冰的水,裹着冷汗的身體霎時打了個顫,本來就有起床氣,加上噩夢,他煩躁的心情瞬間被點燃了。
“沒有找到飲水機。”江堰低聲說。
顧商愣了下,火氣被這下打得猝不及防。半晌,他扯了扯嘴角,覺得好笑,又笑不出來,“你什麽時代的人啊?現在早不用飲水機了。”
江堰皺眉,表情看起來挺疑惑的。
“開放廚房裏有一個像聖誕糖果的出水管,”顧商說,“臺面上有個屏幕,上邊有選項,你摁一下溫水。”
不過也托江堰的福,噩夢的餘韻消失得很快,手腳已經開始慢慢恢複溫度。
江堰聞言去了,操作一遍後只能感嘆現在科技竟如此發達了,他還觀察了一下,平板是嵌在臺子裏的,拿不出來。
等他回到房間,看到顧商正背對着他站在衣櫃前,睡衣脫了下來,背上的肩胛骨突出,脊柱溝深得凹進去一條。
江堰問他:“家裏有剪刀嗎?”
“有吧,”顧商換好了衣服,下擺唰地遮住腰肢,“書房,你找找。”
江堰找了一個布袋子,将剪刀放在裏邊,他說:“我上次打了個電話給舅媽,舅媽說放一把剪刀在床頭上就不會做噩夢了。”
顧商皺眉,“什麽迷信?”
“是真的,”江堰道,“我小時候睡覺的時候總是半夜哭,我舅媽就拿朱砂混着米粒在房子各個角落抛一點,我就不再哭了。”
顧商看起來并不是很信,但懶得争論,随對方去了,他上了床。
江堰在顧商的目光下展示自己的不打擾,他乖乖在床的一邊躺好,手極為規矩地搭在腹部上,兩人之間隔了起碼兩個人的身位,“我不會碰到你的。”
顧商沒有管他,自己躺在中間閉上了眼睛。
江堰關了燈。
或許是傳染,江堰也久違地做了個夢,夢到以前天還沒亮就出工的事情,大概十六歲左右,那段時間他在做貨物搬運。
很多運貨的大貨車都是淩晨趕路,早上四五點到達轉運點。
天還是一片漆黑,他穿上那件深灰T恤——不能是黑或者白,這兩種顏色沾上灰會很明顯,然後戴上棉線手套。
江堰從來不喜歡天亮,不喜歡睡醒,不喜歡早晨,因為這意味着他要去工作了,小學去撿水瓶,初中去廠裏串珠子,高中搬貨。
他一臉灰,站在貨車後邊,車上的人站在車廂裏裏,将貨物遞給他,他接過,彎腰,放在拉車上,東西很重,砸在車上又掀起一層灰。
機械的,灰暗的,茫然的,沒有希望,一直重複着重複着……
江堰的意識忽然就醒了過來,他看了眼窗外,天剛剛變亮,像是晚上七八點的天色。
身旁,顧商背對着他,應該還沒醒。
奇怪的,江堰毫無睡意,就這麽盯着窗外的天。
不喜歡天亮……原來他已經快忘掉了,明明時間不算太久,可那些辛苦日子仿佛是上個世紀的事情了。
起碼現在,他很喜歡天慢慢變亮的過程,因為是新的一天。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江堰看着天微微泛白,開始有鳥叫了,然後泛紅、泛黃,又重新白了回來,心情很安定,不用急着起床,也沒有焦慮的事情。
不知不覺,他再次睡了過去。
小腿傳來觸碰,像是有貓在撓他,見他絲毫沒有要醒的跡象,爪子伸到了他的臉上。
江堰在睡夢中癢得躲了一下,他半睜開眼,看顧商在離他近在咫尺的地方撐着腦袋,在玩他的頭發絲。
那一瞬,還沒徹底清醒江堰真以為自己遇上了下凡的神仙。
顧商整個外輪廓發着金黃的光,那雙在光下變得灰棕的瞳孔正溫柔地看着他,近得連臉上的小絨毛都看得一清二楚。
這間房子的設計裝修江堰很喜歡,他面對的方向有一塊從牆壁中間鑿出的玻璃窗,窗外是郁郁蔥蔥的大樹枝葉,陽光徑直照射進來,點點金黃鋪在純白的床被上,白天的氣息灌滿了所見之處。
心情很好……太好了。
江堰仿佛能嗅到了枝芽新生的清新氣味,聞到了幹淨床被散發的柔和香氣。
可惜溫柔只是江堰的濾鏡與臆想,顧商撚着他一小撮頭發,去掃他的臉,“睡得跟頭死豬一樣。”
江堰看了眼,他仍然規矩地睡在最邊,是顧商湊了過來。他不能将顧商拖過來,只能他過去,他身體前傾,伸長了手,将臉埋在顧商的胸口。
“我看你最近很放肆,”顧商看着并不想同他缱绻一番,他踢了踢江堰的小腿,“餓了。”
江堰聞言擡頭,“想吃什麽,我做飯還可以。”
顧商笑着啧了一聲,那笑滿是調侃意味,“跟了我那麽久,你是真純還是裝純啊?”
江堰不說話,他對顧商這些帶黃色的調情一般都答不出來。
“我看你是裝純,”顧商驀地沉下臉,掐住他的兩頰,“說,靠這個手段勾搭過多少個金主?”
江堰說:“我沒有。”
顧商當然知道江堰沒有,可他性格就是這麽惡劣,他多疑、偏執、占有欲強。
江堰微微皺起眉,看樣子被掐疼了。
顧商用警告的語氣,一字一句道:“別讓我抓到你有二心,我會殺了你。”
江堰還是不知道該說什麽。
顧商逼問:“你會嗎?”
江堰道,“我不會。”
顧商這才像是滿意了,變臉變得也快,他重新露出一個笑,掌住江堰的後腦勺往下壓,“真乖,過來,賞你點好吃的。”
……
爽完的顧總冷漠無情,用完就丢,連大腿都不願意借用,他懶洋洋地問:“你今天沒行程?”
“剛從外地回來,休息一天。”
顧商混身散發着舒坦的氣息,眯着眼睛陷在床被裏,不說話了。
不是開黃腔,江堰肚子真的有點餓了,他不知道顧商那句話是不是變相讓他滾,可如果顧商真想讓他離開,用得着“變相”嗎?
所以這是默認可以留下來的意思吧?
江堰低聲道:“想吃飯。”
“飯桶,”顧商冷嘲一聲,給他下定義,“阿姨應該快做完飯了。”
隔音好,江堰完全感覺不到外邊有人,他說:“想要牙刷。”
顧商忽然想到了什麽,臉色一變,立即退了好幾個身位,如臨大敵,“你昨晚沒刷牙?”
江堰不得不提醒,“你昨晚也沒刷牙。”
是了,八點不到就睡過去了,哪還有刷牙這回事。
“你沒幫我刷?”顧商無法接受一晚不刷牙,髒死了,他頓了頓,語氣難得帶上一絲震驚,話都說多了,“難道這麽久你晚上一直不給我刷牙?我記得合同裏有寫,秘書也交代……”
眼見顧商臉色越來越差,江堰打斷道:“只有昨晚,因為沒找到牙刷。”
顧商松了一口氣,兩相對比下,一晚沒刷牙已經可以接受了,“牙具在洗漱臺下邊的櫃子裏。”
似乎是覺得自己說話太過溫和,他補充:“要是泡沫濺到池子外邊了,就立刻給我滾。”
“好。”江堰頭發像噴了發膠似的豎起來,他俯身,用唇碰了碰顧商的臉,沒親。
猝不及防,顧商反射性地睜大了眼,差點一巴掌就要拍過去了,他看着江堰光裸出色的背肌,心想江堰大膽了不少。
是他最近太溫柔了?還是靠他才能睡着這件事被發現了?
啧。
算了,乖小狗得到主人的寵愛也是理所應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