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08

夏日傍晚六點,夕陽都晃眼,江珩和朋友正坐在籃球場邊等張辛把籃球帶過來。

張辛彼時臉上還有點嬰兒肥,一路跑來臉色紅潤:“不好意思,我把籃球落射擊館了,你們等我一下。”

張辛小江珩一屆,兩個人經常一起打球,關系很好。江珩笑道:“你怎麽沒把腦子也落射擊館?”

“哎,江哥,我這不是想着射擊課下課了,吃完飯,然後不用回寝室,直接就能來打球嗎?”

“行了,快滾吧。”江珩揮揮手,“一會關門了。”

張辛把包放下,往射擊館跑去。場館大門半掩着,隐約傳來槍聲。這時候怎麽還有人在這?張辛疑惑地往裏面看了看。

最裏面的靶位處開了燈,光從頭頂落下,在顧雲川的臉上落下大片陰影,他伸直手臂握着槍,袖口解開了,長袖松垮下滑了一些,露出他滿是劃痕的小臂。

張辛咽了口口水:“……學長,我東西丢這了……我來拿一下。”

顧雲川看了他一眼——準确地說,是審視了他一眼。張辛莫名有種自己要被滅口的感覺。但是顧雲川又轉回了目光,沒再理他。

張辛迅速進去抱起球就往外跑。

今天二年級A級哨兵晚上都有加練,江珩不用去,閑得無聊來找學弟打球。學弟們對江珩都很好奇,跟記者采訪似的在江珩身邊圍了一圈,一個接一個問他問題,最關心的就是YS-G比賽,問他向導是誰。

江珩覺得莫名其妙,好像認識顧雲川以後,人人都在關心他找向導的問題,他正準備搪塞過去,看見張辛帶着球氣喘籲籲地跑過來。

“跑這麽快,有狗追你?”江珩接過張辛手上的球,不禁問到。

剩下的同學們也圍過來,張辛一臉我有八卦的表情,喘勻了氣,說:“你們猜我看見誰了?”

“誰啊?”

“顧雲川。”張辛神神秘秘地說,“就是江哥他們年級次次考第一那個向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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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呢?”有人接着問。

“哎,你們別亂說啊,我看見他手上——”

“磨蹭什麽,還打不打了?”江珩打斷張辛。

學弟們除了張辛即将突破到A,其他幾個都是B級哨兵,江珩和他們玩了會,汗都沒出一滴,有種欺負小孩的感覺。

江珩走到場邊拿起水杯喝了口水,問張辛:“你剛在射擊館看見顧雲川了?”

“是啊。”

江珩拿起包單肩挎上:“你們玩吧,我找他有點事。”

“哦哦,江哥再見。”

江珩沒回頭,只是擺了擺手。

太陽完全落下去了,但是天空靛藍,暮色明朗,耳邊響起希希蟲鳴,鼻尖環繞着花露水的香氣。

射擊館的門關上了,江珩擰了下手把,沒有鎖。他走進去,一片黑暗。

江珩走了兩步,在牆上摸到燈的開關,正準備打開,被一只手按住了手腕。

“顧雲川,要不是我可以看得見,你現在就趴下了。”江珩的夜視能力很優秀,不過幾秒鐘已經可以完全适應黑暗。

顧雲川的手指很涼,觸及江珩溫熱的手腕,有些貪戀地不願放開。他聽到江珩的話,把手松開,他忘了貓可以夜視,接着幹脆按下開關,把燈打開了。

江珩看了看他滿是傷口的胳膊,視線順着還在往下滴的血看到地上鋪着一層紙,已經被暈紅了,紙上壓着一把小巧的刀。

“你在召喚惡魔嗎?”

彼時顧雲川覺得這句話可愛,像是朵棉花落在他緊繃的神經上。後來他想,也不無道理,他召喚出了一只惡魔貓,即将心甘情願地簽訂一系列不平等條約。

顧雲川看見江珩的手腕上沾了點血色,遞給他一張紙:“抱歉。”随後便拿出藥品熟練地為自己處理起傷口來。

“你找我?”顧雲川放下袖子,仔細扣好袖口,如果忽略零星血跡,他看起來如往常一樣平靜優雅。顧雲川看見江珩盯着自己,心想自己是否失血過多産生幻覺,好像能看見他身後有條搖來晃去不耐煩的尾巴。

江珩開門見山地說:“我需要一個向導,我想你也需要哨兵。”

顧雲川的心髒忽然跳動得很快。

“可是我不是很想和你組隊。”貓一爪子拍散了他的期待。

顧雲川沒有意識到他握緊的手中,指甲已經嵌進肉裏:“我可以知道為什麽嗎?”他看着江珩的眼睛,他才發現貓的瞳孔顏色非常漂亮,在燈火通明的場館裏泛着琥珀色的光澤。

江珩微微皺了眉:“我昨天才認識你。我是說在很多人眼裏,即使我們并不認識也無所謂,因為你是s級向導我是s級哨兵,所以我們好像理所應當要組隊。”

“這還是在我們沒有測試匹配度的情況下,如果我們的匹配度很高,所有人會默認我們即将組隊,也許老師都不會問過我們的意願,就将報名表交上去。”

“顧雲川,有人問過你,你願意嗎?”

沒有。顧雲川立刻在心裏答到。他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他必須承認,他和江珩口中的很多人是一個想法,他甚至在慶幸,因為他發現自己很喜歡這只漂亮又自由的貓。

而且,他的意願向來無足輕重。

可是貓最讨厭規矩,最讨厭束縛,最讨厭理所應當。

“你喜歡吃甜食,也喜歡吃辣的,最喜歡水煮肉片。你最喜歡的游戲是《勇者小伊利》,即使9歲就已經打通關了,現在還是會時不時拿出來玩一玩,截止到昨天,你已經通關了472次。”

“你5歲爬樹掏鳥蛋摔下來一次,12歲玩攀岩摔下來一次,去年急灘漂流和不認識的人競速翻船過一次,再加上昨天,迄今為止你從死神手裏逃走至少四次。”

“你幾乎沒有上過歷史課和射擊課,前者是因為不喜歡,後者是因為太簡單。同理可得你應該也不喜歡政治課。你可能逃過搏擊課,也可能沒有,因為搏擊課有互動,不會那麽無聊。你的爆發力很優秀,忍耐力和敏捷度也遠超常人,但是你缺乏一些毅力,所以在考驗耐力的項目中表現略微遜色。”

江珩的眼睛微微睜圓了。

“我們并非那麽不熟,至少目前我和你單方面很熟。”顧雲川一口氣說完,看着江珩驚訝的樣子,忍住笑意,“我沒有調查你,這些都是你昨天自己和我說的。”

“最重要的一點,江珩。”顧雲川嚴肅地說,“你如此熱愛冒險,如果有一個優秀的固定向導,你可以做到更多以前不曾做過的事。”

“等一下。”江珩眨眨眼睛,“你是在勸我和你組隊嗎?”

“我是在告訴你……”顧雲川停頓了一下,“我很願意。”

江珩緩了緩,問他:“我還和你說什麽了?”

顧雲川腦子裏閃過他談及自己家庭的事,開口卻說:“你還說我奴役方塊國居民,總有一天你要……”

“好了可以了,你不用說了我知道了。”江珩迅速打斷他複述自己中二的胡言亂語。

江珩又沉默了一會,開口:“這不公平,我只知道你叫什麽名字,你卻知道我幾乎所有事情。從現在開始,我問你答。”

“好。”顧雲川見他盯着自己的手,感到細密的麻癢從傷口裏不斷鑽出。他輕出一口氣,把負面情緒強行壓下,腦子裏飛速思考怎麽說才不會顯得自己很糟糕。

“你為什麽——”江珩嚴肅地盯着他,“會有射擊館鑰匙?”

“我——嗯?”顧雲川有點沒反應過來。

“我問楊老師要了很多次,他不給我,說不安全。他為什麽給你,你很安全嗎?”江珩怨念地看着他,語氣挺委屈。

顧雲川失笑:“你下次想來可以找我。”

江珩看上去仍然不開心。

顧雲川繼續說:“因為你太優秀太珍貴了,楊老師對你格外小心也很正常。”

江珩勉強被哄好了。他拿出手機:“把你聯系方式給我。”

他視線來到地面:“以及那把刀,也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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