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往日的子時童司晴早就睡了但是今日她偏要拉着大家一起賞月,于是本該輪休的守衛們和倒黴蛋下屬們都被叫來了姬無度的住處。
美其名曰——人多熱鬧。
青臨本來打算拉着素容一起去玩的,現在也走不了了只能抱着胳膊來賞月。
今夜是十五月圓夜,姬無度的居處确實是個賞月的好地方。
當然地方也是童司晴挑的。
魔尊什麽都依她。
子時左右烏泱泱一大幫人闖進姬無度住所,青臨利落地把人綁了丢在牆角然後打開閣樓小榭,讓魔尊和童司晴能站在至高處賞月。
師知華無所謂賞月一心都在童司晴身上,一會兒擔心她受涼,為她披上大氅,一會兒擔心她站着累,又叫人搬來了椅子。
童司晴則一直默默盯着大月亮也沒見有多高興,甚至看着還有些瞌睡。
師知華問她:“累嗎,要是不想看了就回吧。”
說實話師知華完全不知道童司晴此舉是什麽含義,在她印象裏對方來了這段時間并不是很愛看月亮因為童司晴一到晚上就打瞌睡很少有風花雪月的心思。
就連她拉着對方溫存的時候對方都能當着她的面睡着了。
師知華:“……”
這樣一想好氣。
童司晴搖搖頭:“還沒到時候再等等。”
“什麽?”師知華問“等什麽。”
童司晴:“我也不知道,或許有吧。”
衆人:“……”
大家還能說什麽呢,只能一起在冷風中罰站了。
其實這段時間,很多人都對魔尊沉迷美色感到很驚異,魔尊本來不是貪戀情愛的人,百餘年了,對方幾乎沒有碰過任何人,直到仙寧宗那位來了以後,魔尊就和換了一個人一樣,整日要對方陪着。
雖說是“要求對方作陪”其實是魔尊一心都撲在對方身上。
所有人都知道魔尊有多喜歡那姑娘。
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魔尊原來也會将愛意恣意展露。
忠心的屬下都很愁啊,雖然一開始大家覺得這是好事,因為魔尊脾氣好了很多,殺人的頻率也少了很多,但是随着時間的推移,所有人都變得有些不安了——萬一仙寧那姑娘是個禍水該怎麽辦呀。
經過幾次接觸,郁淫宮所有人都知道童司晴修為很高,很多人都不是她的對手,如果她心地是壞的,傷了魔尊就壞事兒了。
也不是沒有人試着勸過魔尊提防一下枕邊人,但是魔尊根本不聽勸谏,還覺得大家在開玩笑。
有幾位老臣甚至打算血谏,又被尊上不動聲色地“請”了出去。
在大家眼裏,童司晴比那魅魔都厲害,把魔尊弄得整日魂不守舍的。
偏偏尊上本人還不這樣覺得,她原話是“她心悅于我,所以本座只是給予她一個回應而已”。
衆人無奈,畢竟這種事情,只有魔尊一個人看不清。
大家只好一邊躲着魔尊,一邊偷偷盯着童司晴,生怕她做出對魔界不利的事情來。
說實話,一個背景不明的人陪着魔尊,确實會引起很多忌憚。
比如今天,童司晴莫名其妙叫大家一起來賞月。
這個時間點很獨特,為什麽呢,因為仙器帝恨節剛巧出現在魔宮,童司晴叫大家來這裏賞月,怎麽看也是別有用心。
顯然,大家不覺得這僅僅只是賞月。
這一次,師知華聽進去了勸谏。
她也起了一些疑心,覺得童司晴不只是這麽簡單地想要賞月。
對方可太不像是要賞月的人了……
師知華瞧過去,剛巧看到童司晴腦袋一歪,腦袋“砰”一下磕到了小榭護欄上。
師知華:“……”
如果真是別有用心,那麽這個演戲也太差勁了。
童司晴捂着腦袋,醒了。
童司晴發現自己太困了,居然沒撐住,于是小聲開口道:“抱歉。”
師知華連忙給她揉腦袋,邊揉邊嗔怪道:“這裏的護欄太不識趣了,等會兒本座叫人把它拆了。”
被綁在角落的姬無度:???
衆人:???
高空建築弄個護欄,不奇怪吧,尊上!
尊上你有沒有覺得哪裏不對啊。
師知華覺得很正常,她瞬間看護欄礙眼起來,拉着童司晴往後退了些許:“是我沒考慮周全,叫你在寒風裏受涼不說,還不小心讓護欄磕到了你。”
衆人:“……”
讓護欄……磕到……了你。
所有屬下的臉色都不怎麽好看,唯有素容一個人心情輕松。
素容似乎沒注意到大家的臉色,兀自感慨了一聲:“尊上真細心,很會關懷人。”
師知華沒回頭,背對着衆人遠遠地說了一聲“賞”。
素容美滋滋:“謝尊上。”
青臨:“……”
衆人:“……”
唉。
子時三刻眼看就要到了,就在大家大眼瞪小眼互相打瞌睡的時候,童司晴突然清醒了許多,拉着魔尊遠遠一指:“看——”
白羨其實是不怎麽贊成紀司陽去偷走仙器的,她們此行本就是為了帶回童司晴,不應該再顧忌其他的事情,顧慮得多了,就容易橫生枝節。
“紀司陽,你要知道,天尊此次默認我們來魔界,就是因為他也不想讓司晴仙聖繼續留在郁淫宮。”白羨皺眉說道,“你有沒有想過,萬一我們救不出司晴又該如何,那魔尊性子狠厲,搞不好觸怒了對方,司晴也不會好過……”
子時已到,紀司陽負手立于月光下,眉頭亦是緊鎖:“可是我們事前根本聯系不到司晴,郁淫宮這麽大,就算我們進去,又怎麽找到對方。”
也是。
聖文天尊雖然默許她們自由行動,但是沒有告知她們童司晴的方位,而僅憑她們幾人也聯系不到童司晴。
在郁淫宮找人,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兒。
就算裏面的守衛都不在,她們也得找上幾天幾夜才能找完各個宮殿。
“按照原計劃行動。”紀司陽深深一閉眼,下定決定,“先去姬無度宮殿一趟,若尋不到仙器就立刻分散開去找人。”
白羨問他:“那若找到呢,你是不是要打道回府?”
紀司陽良久都沒說話,就在白羨以為他不打算回應的時候,他才解釋道:“若尋到仙器,你先帶着帝恨節回去,我繼續找人。”
白羨實在不知道說什麽了,要不是他們現在正在郁淫宮附近,她絕對……
算了,這個梁子算是結下了,她反正是再也不想同此人共事了。
紀司陽又何嘗不是呢。
他們倆只是因為共同的目标臨時搭夥,誰想到事到臨頭出現了分歧,兩人隐約的氣場不和導致彼此心情都不是很好。
像是較着一股勁,誰也不服氣誰。
子時三刻左右,郁淫宮守衛換班,兩人交換了個眼神,帶着各自的人準備行動。
“稍等。”紀司陽制止她,“我先去試試安不安全。”
白羨心有不甘,她這麽說也是大師姐,但凡行動都是沖在最前面……可是沒等她反應過來呢,紀司陽就一個人翻上了牆。
幾乎是同一時刻,紀司陽看清面前景象後,就渾身一顫,面色褪了個慘白。
“如何?”白羨在下方問,“你怎麽了。”
紀司陽人都傻了——
郁淫宮有防護陣法,但是會在子時左右換班,暫時減弱陣法的力量,他以為現在守衛力量薄弱,特意挑了此處作為突破點,誰想到剛爬上牆頭,就看到了不遠處烏泱泱的一片人。
人多也就算了,他可以無聲無息地退下。
偏偏那些人都十分一致地望着自己這個方向,好像等了很久很久,就候着他上鈎呢。
這一點都不正常!
雖然他們對郁淫宮這邊一無所知,但是他們的計劃卻是根本不可能提前洩露的,因為這個計劃是不久前才敲定的,就在實施以前,連他本人也不知道會不會按照原來的計策潛入。
居然有人提前就知道了!
更讓人恐懼的是——那麽多人,居然提前就等着了。
聚集這麽多的守衛,怎麽說也得提早吧。
也就是說,對面的人比她們自己人都了解今晚的計劃。
紀司陽大腦一片空白,僵硬地梗着脖子望着不遠處的亭臺樓閣。
一身紅衣的正是魔尊,她的容貌豔絕,身樣也甚是出衆,隔着一定距離都能辨認出來那種。
她身邊那位,則是童司晴。
紀司陽仔細一看,童司晴的手指還對着自己,不知道正在和魔尊說什麽呢。
紀司陽:“……”
大意了!
他感覺自己的血液都快要倒流了,那種被高修為魔類注視的感覺太過瘆人,他手腳冰涼,熱血直沖腦門。
這導致他行動都僵硬了許多,因此,當他低頭給白羨打手勢快走的時候,白羨還以為他抽什麽風。
白羨:“這是何意?你被牆頭卡着了?”
紀司陽欲哭無淚:“走!”
白羨以為這是一個沖鋒的口令,于是整理衣袖,輕盈一轉,騰空躍上牆頭:“走!沖!”
紀司陽:“……”
幾秒鐘後,兩人一起坐在牆頭尴尬對視。
遠處的魔尊等人像是看猴一樣看着她們。
白羨同紀司陽翻了老大一個白眼,然後拼命朝着下面的人打手勢——
一分鐘後,牆頭下餃子一樣坐了一排人。
白羨:“……”
紀司陽:“……”
真……一個也沒跑掉。
真不愧是一個宗門出來的,理解能力這麽出色。
師知華眯眼,語氣懶倦:“呦,又來幾個送死的。”
青臨瞬間不困了,來活了!她叫上手下,朝着那幾人包抄而去。
紀司陽當下回過神來,大吼一聲“快跑”,帶頭就要跳下圍牆。
“哎——”
白羨真不愧是被抓過一回的,怎麽說也見多識廣,她就坐着沒動,本來想拉着紀司陽也束手就擒的,結果沒拉住,紀司陽已經跳下去了。
片刻後,紀司陽被青臨捆成麻花帶回來了,玉冠被挑成了兩半,頭發亂糟糟的,臉上也全是灰——一看就沒少挨打。
白羨一抿唇:“嗯,都說了,跑不了。”
被捆的紀司陽還在下面罵罵咧咧,相比之下,白羨就淡定多了,她坐着沒動,直到青臨忙完,才對着對方矜持一點頭。
青臨微笑:“呀,老朋友了,請吧——”
她一甩鞭子,白羨便握住那長鞭順勢跳了下來,發絲随風起,優雅得很。
……然後,她也被捆住和紀司陽放到了一起。
紀司陽:“……”
看着毫發無損的白羨,紀司陽簡直氣不打一處來,他正要罵對方貪生怕死,就被白羨堵住了話頭。
白羨面無表情:“你以為被魔尊發現後,還能全身而退嗎?真是天真。”
曾經作為大師姐,白羨帶弟子們去歷練,誰曾想運氣不好,遇到了大魔頭師知華,那時候的她年輕氣盛,妄圖憑一己之力拖住師知華,從而為弟子們争取逃跑的時間。
但她錯了。
哪怕對方只是一個人,身上沒有任何武器和寶物,她也和對方打不了一個回合。
幾百年修為的差距在那裏放着呢,魔尊捏死她們,就像捏死個螞蟻一樣。
至于死不死,完全取決于對方當時的心情。
好在師知華當時心情不錯,覺得晦氣所以不想沾血,便讓青臨把幾人帶回去困在了水牢裏。
白羨至今還記得魔尊那恐怖的壓迫力,對方甚至沒有出招,只是淡淡瞧了一眼,威壓便無聲無息地釋放了出來,那時候,她腦子一片空白,喉嚨裏全是血腥味,像是吞了個陳年的鐵鏽塊,堵得不上不下,五髒六腑都仿佛要碎裂移位。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真不愧是魔界尊主——
她昏厥前那一秒,由衷地感慨。
今日再見,白羨果斷沒有掙紮,因為這位魔尊若是不想殺人,便會讓她們稍微體面一點受俘,不至于斷胳膊斷腿啥的。
雖然白羨依舊讨厭對方,但是不得不承認,師知華正常情況下,還是稱職的尊主。
不遠處,師知華看到這一幕,意識到童司晴确實是“別有用心”,不過不是壞心就是了。
師知華想起對方前不久對自己說過“天下都是尊上”的,那是她沒放在心上,還以為對方不懂得這其間的利害關系和原則問題,又或許是,那只是一個類似情話的表白。
誰能想到,童司晴居然是認真的。
她真的有所行動。
師知華識人不喜歡聽那些花言巧語,而是會注意對方做的實事,通過這段時間的相處,她也發現了,童司晴确實是全心全意地為了自己。
比如今天,對方反常地叫大家一起來賞月,不偏不倚遇到了賊人進入郁淫宮。
“看來郁淫宮也是誰想進就能進的了。”
師知華沒有反問,而是用那種平淡的陳述語氣對大家說,吓得守衛們皆是一怔。
“你們也看到了,子時交接的時候,陣法會有纰漏。”師知華冷冷道,“前不久本座才吩咐下去要加強守衛力量,結果沒過幾日,就看到了如此好戲。”
這話一出,跟着她的守衛們全部嘩啦啦跪倒一片。
師知華:“行了,該領罰的領罰,該卸職的卸職,都滾吧。”
原本略有微詞的下屬和守衛們都不敢說啥了。
他們本以為童司晴是消遣大家的,沒想到給她們上了一課!
這位仙人到底是何樣的大能啊!不僅能輕易打敗北海九皇子姬無度,還能徒手捏爆仙使的法相,甚至可以未蔔先知!抓到仙寧的賊人!
是他們思維狹隘了,對方這麽大的本事,還願意幫着魔界抓賊人,想必心已經不在仙寧呢,果真,如素容大人說的那樣,這個姑娘只是因為被仙寧排擠,所以才投誠了魔界。
魔界崇尚武力,凡是有本事的,只要不是有重大弊病,大家都會由衷地敬佩,主動為對方貼金。
在大家心裏,童司晴所做的這些已經足以說服所有人,讓大家心悅誠服。
日後,應該也沒有人會來說她的不是了。
“怎麽說……”師知華解決完這些事兒後,轉頭幫童司晴整理了一下衣領,她小聲湊到對方耳畔,呵氣如蘭,“今日賞月真是恰好的一時興起嗎?我怎麽覺得,事兒這麽湊巧呢。”
又有些困意的童司晴瞬間傻眼了。
童司晴目光躲閃,假裝在看不遠處:“真的。只是……湊巧吧。”
師知華湊近,同她瞧向一個方向:“真的?”
童司晴像個炸毛的兔子,恨不得拿耳朵把自己眼睛遮住,好像這樣就能逃避師知華的審問。
不得不說,知華真的給人太強的壓迫感了。
童司晴真情實感地感到害怕。
師知華摸摸她頭發:“無論發生何事,不要騙我哦。”
童司晴連忙點頭,附和道:“不騙不騙。”
師知華微笑,将她身上的大氅裹好,然後連人抱了起來。
魔族下屬們紛紛低頭,很快地為她們讓出一條大道,齊聲恭送魔尊。
童司晴将腦袋埋在她肩頭,困意全然沒了。
直到回到寝殿,她還是有些後怕的,做事以前,她根本沒想到知華會懷疑自己,就算有一瞬間想到了……她好像也沒把這個事情當個大事。
因為知華總是縱容自己的所有,脾氣好的不得了。
以至于童司晴一度放下警惕,忘記了她也是傳聞中那個心狠手辣的魔尊,以及故事裏最大的反派。
“主人會怪我嗎。”童司晴揪住她袖子,弱弱地發問,“我今天做的事情是不是很不合時宜。”
師知華看了她一眼,再次肯定了自己發現的那個規律——童司晴本能預感到威脅時,對待自己的稱呼就會改變。
比如從“尊上”變為“主人”。
師知華沒回答對方的問題,她在思考,怎麽能想辦法騙出童司晴的第三個稱呼呢。
就那聲“知華”,她還想聽。
那聲稱呼,勝過一切情話,她很喜歡。
但是師知華不想刻意要求對方說,她想聽童司晴在不經意間那樣叫自己,這樣才是最好的。
因為在思考別的事情,所以師知華漫不經心地回應她:“不怪,沒關系,睡吧。”
童司晴察覺到了對方語氣的不對勁,她僵硬片刻,想着果然還是惹知華生氣了。
童司晴開始反思自己違背故事的軌跡後,是不是真的做錯了。
為什麽知華會不開心呢。
童司晴心裏藏不住什麽事,她不想鬧出一些誤會,這樣會引發一系列超出她理解能力的事件,她想,若是今日這事兒就這樣不明不白的放下了,自己很可能會理解出錯,然後鬧出更多不可悔改的烏龍。
于是童司晴很有熊心豹子膽地起身,遮住師知華的眼睛,逼着她回應自己:“如果不生氣,那你跟我說——”
師知華:???
童司晴撒嬌一樣,拖着長長的尾音:“來,跟着我念——我,不,生,氣。”
師知華:“我不生氣?”
童司晴:“不對不對,不是疑問的語氣,重新跟我念。”
師知華:“……”
童司晴:“我——不——生——氣。”
師知華心裏嗤笑這舉動真是幼稚極了,同時又不受控制地被她蠱惑着開口:“我保證,我——不——生——氣。”
童司晴松了口氣,松開手掌,可算心安了。
“是我方才不夠鄭重,所以你覺得不夠安心,是嗎。”師知華回過神來,俯身望進她眼底,“是本座的錯,本座向你道歉,不過我是真的不曾疑心你。”
童司晴放松下來後,就有些困了,她懶懶地“哦”了一聲,聽着對方的下文。
“若是疑心的人,通常不會讓她有機會靠近本座周身。”師知華像在講哄睡故事,語氣很慢很低柔,“今日的種種,也不過是為了在下屬面前演一演,不曾想你竟然放到了心上。”
跟個心窄的小動物一樣,一根死腦筋。
師知華有些發笑,她正要看童司晴的表情,一低頭,發現對方居然心大地睡着了。
她只好低下頭,輕輕吻了下對方的額頭。
作者有話要說:
小白兔好哇,心裏不藏事兒,不會像隔壁那倆師徒一樣,誤會個幾十章(bus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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