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權衡
懷容走了進去,見皇後慵懶地倚靠在松軟的榻上,絨毛圍繞在脖頸處,顯得氣質儀态萬方。
皇後見人已來了,不由地笑着輕喚:“長平,這麽久都不曾來宮裏頭玩了,也不曉得先來看看你皇姨娘。”
她道:“長平好想念皇後娘娘,方才玉嬷嬷說您正在午休,本來想想就不打攪您了。”
“那老奴才也不曉得通報本宮一聲,真是越發膽大!”她似有幾分不滿玉嬷嬷的自作主張。
懷容笑,偎在皇後的懷裏道:“皇姨娘,長平也不曉得自己到底哪裏惹玉嬷嬷不高興了。可是玉嬷嬷是宮裏的老人,又一直陪在您的身邊,所以平日裏長平也不想與她計較。”
皇後眼裏似有什麽一跳,扶起長平道:“也是你性子好,到時候皇姨娘替你說說。不過這這皇宮後院那麽大,玉嬷嬷陪在本宮身邊也二十年了,也為本宮解悶消愁這麽多年。長平能夠這般善解人意不計較,也是乖巧。”
“玉嬷嬷是皇姨娘的人,長平還是要尊重一些的。”
皇後寬慰地笑了笑,柔聲問道:“方才長平不是與盈兒去湖邊玩耍,這怎麽又回來了?是不是盈兒那孩子又生了什麽事,把咱們寶貝長平給氣着了?”
那個九皇子,倒是可以做她的擋箭牌。
懷容想了想,嘟着嘴道:“九哥哥總是欺負長平!不過,也許就是因為皇姨娘對長平太好了,所以九哥哥吃醋了所以才想着法兒來欺負人家!”
皇後聽了她的話,頓時笑逐顏開,摸着她柔順的發道:“盈兒這孩子就是性子烈,又是衆皇子中最小的一個,你皇姨娘自小就是特別疼他。話說小時候你們還是玩得挺好的,可怎麽長大後倒是愛打鬧了?”她頗有幾分無奈。
懷容拉了拉皇後的手,那鎏金的指甲套刻着細致的花紋,紋理在指腹間勾勒出來。一種奇妙的感覺漸漸升上她的心頭,但懷容自己也分不清,仿佛是內心一種對權利的向往越發的膨脹起來。
得到它,就可以颠覆一切,鏟除所有你憎恨着亦怨怼着的人。
“皇後娘娘。”玉嬷嬷從內殿外走了進來,懷容本還是笑着的臉一下子就故意露出難看的臉色來。
“你也在本宮身邊呆的久了,怎麽也不先讓人通傳一聲就擅自進來了?”皇後的臉色似乎也不大好看。
玉嬷嬷瞧了眼皇後身邊的小人兒,心想定是這野丫頭又在皇後娘娘耳邊碎嘴了,不由地老眼橫了一下她。
“皇姨娘,那長平就先走了。這天兒也不早了,爹和娘一定在王府等急了。”她知道靜王爺和靜王妃一向很寶貝長平郡主,生怕她出門随從帶的不夠會遭人偷襲綁架。因為也是長平郡主的身份太尊貴而特殊,總是會有一些小人窺觑。
玉嬷嬷低着頭的老臉擡起來朝皇後娘娘去,似乎在眼中表達着什麽,皇後怔了下,便笑着對懷容道:“那長平一路可要小心些,以後還是要經常入宮來的,不然皇姨娘可要挂念壞你這小丫頭了。你啊與盈兒也要好好處,回頭皇姨娘會替你說說盈兒,下回你再來宮裏,定不讓他再這般胡鬧的……!”
懷容露出甜如軟糕的笑容,美好純潔如纖塵不染的水蓮。
在懷容走後,玉嬷嬷便走到皇後面前,有些苦口婆心地勸慰道:“皇後娘娘,你瞧瞧這根本是一只小狐貍精,你若是一直縱容地放在身邊,早晚有一天是要出事的。”
皇後啪地将手中的茶杯敲在桌上,厲喝道:“你這奴才也算是資歷老一輩的了,長平是什麽身份,也由得你嘴碎嚼舌?是該自掌嘴巴!”
玉嬷嬷愣住,突然惶恐地跪了下來:“皇、皇後娘娘,是老奴該死,是老奴多嘴!老奴該打——該打——”她說着啪啪地用力打在自己的臉上。
皇後嘆了一口氣:“起來吧。”
玉嬷嬷顫顫巍巍地起身,卻是低垂着頭。
皇後幽幽地道:“你這夾私帶怨的往後還怎麽替本宮做事?長平的身份特殊,與我皇親國戚毫無血緣關系。你想想皇上那般寵愛她,可她年紀尚小,就算是及笄皇上也已三十有四,差了不僅僅一個輩分。但與盈兒……卻是青梅竹馬,天造地設的一對。”
玉嬷嬷眼中倏地閃過一道精光:“皇後娘娘的意思是……讓長平郡主及笄後下嫁于九殿下?”
皇後溫柔的笑容中別有深意:“就算不是盈兒,瑾兒也是好的。”
玉嬷嬷皺眉:“六殿下不是早就娶了正妃?”
“可沁家的女兒怎麽能與長平比?但本宮心裏頭想的是盈兒。”
玉嬷嬷一下子就想到皇後生九殿下的時候正值桃花盛開,那時皇上來宮裏見此美景,便為九殿下取了歡盈。歡欣盈滿,也意喻大燕江山欣欣向榮,盈潤祥澤。
自此,皇後也看出了皇上對趙歡盈的喜愛,亦是格外的疼寵這個落地不足三斤的羸弱嬰兒。随着趙歡盈一日日漸長,也顯出皇上當年的模樣,簡直宛若同一個模子刻出來似的。衆皇子中,也只有趙歡盈似模似樣的襲承了皇上年輕時的風範,這才越發讨皇上喜歡。
皇後想的是,若是盈兒娶了長平做正妃,到時候靜王爺就會站在她這一邊。到時候……盈兒奪得太子之位順利登基亦是輕而易舉之事。而瑾兒,終究也只能犧牲他了。
“八殿下不是曾經與皇後娘娘提過想要迎娶郡主?”
皇後深鎖眉頭:“若能兩者皆得,何必要拆了可沁家的藤蔓?況且他們本就是順風草,風往哪吹就往哪倒。若要收住他們的心,只有靠瑾兒了。”
玉嬷嬷明白的點頭:“還是皇後娘娘您考慮的周到,九殿下深得聖寵,與郡主又年紀相仿,到時郡主過了及笄之禮,九殿下也恰是成年。這樣一來,二人确是登對。”就算她不喜長平的野性,但畢竟她背後的勢力不容小觑,得之絕對是好事。
懷容剛剛出了內殿,就見外面氣沖沖地有一抹身影奔過來,她定睛一瞧,原來是趙歡盈。臉色看起來不甚好的模樣,她不由地想到方才皇上說的話,恐怕還真是被抓過去教訓了一頓吧。
趙歡盈看見在外殿的人,見她已換了身淺色衣裝,形容俏麗可人,一雙清靈圓潤的眼珠直勾勾地打量着自己。
重重地咳嗽一聲:“你怎麽跑來未央宮,噢——你是不是來告狀的?”他像是突然想到什麽似的,惡狠狠地瞪大眼。
懷容卻是挑着眉笑道:“九哥哥,大人才不會與小人計較呢!你說是麽?”
這意思就是暗喻他趙歡盈是“小人”,她就是一個度量大的君子?這死丫頭看起來才到他的脖頸,到底誰是小人,誰是大人!
見趙歡盈氣沖沖的模樣,懷容卻是俏皮地一笑,宛若蜻蜓般掠過他身側,轉眼人影就消失了。而他也因為有急事,只能強壓下胸中這可惡氣,打算等長平下一次入宮再來算賬。但他萬萬沒想到的是,這一別,竟過了那麽漫長的時間。而宮外的世界,也已經天翻地覆。
她坐在馬車中,兩側是專門保護她安全的随從。長平感到心中有種莫名的優越感,那是她身份轉換後第一次有的異樣感受。但她也知道不能驕而忘本,而是要利用這身份的特權去達成自己的目的。
不過這首先,還是先見見靜王爺和靜王妃。幸虧那場宴會因為無聊至極她卻一直将目光在那些皇室貴胄身上流連,幾個重要的人物問了宋子儒後倒是記得很清楚。這首當其沖就是戰功赫赫的靜王爺,趙靜。
橫掃沙場,也算是幫助自己的兄長平天下的開國功臣。可惜在對戰中被敵軍下了這邪毒以導致一生無後,但這靜王爺雖為武将,但卻信佛,覺得自己是殺戮太重才會遭此劫難。後來在他上香之時撿到了被扔于寺廟角落的長平,見其不哭不鬧,雙眸流轉間自有一分靈氣,當下便決定收做養女,請求皇上立為郡主。
誰想到皇上見了不但沒反對,還笑顏逐開地答應了。
這也恐怕是好強的靜王爺此生,唯一一次求他的皇兄趙炎了吧。
懷容只覺得為這樣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感到可惜,為國家盡忠盡力,卻要遭受這樣的痛。而她往後就算是他的女兒了,自己的父親已經沒了,這個父親……她總要好好的孝順的。就當……就當是對着自己親生爹爹一般罷。
到了王府,她一落轎便有幾個丫鬟迎面上來。有的手裏拿着絹子,有的手裏捧着茶壺茶杯,還有的便作勢要來扶她。
懷容眉頭一皺,揮了揮手,只道:“爹爹和娘親此刻在哪兒?”
有個看起來還比較老成的婆婆對着她恭聲道:“王爺和王妃現都在避梳閣中,您是現在就要過去嗎?”
懷容的眸光有些加深,她只怕是一刻都要等不及,想要現在就到侯府要人去。但她再大的權還是先請示了他們才行,不然這麽突如其來會讓人生疑的。
避梳閣中,靜王正教着自己的妻子怎樣寫隸書,俊朗的面容滿是寵溺,而靜王妃面容嬌豔,此二人看起來很是登對。
懷容進來的時候,就是看到他們琴瑟和鳴,鴛鴦交頸般的纏綿景色。
她神色一顫,仿佛是看到了很久前她與宋子儒。
心裏頭深藏的刻骨恨意又不由地升起來……宋子儒,這個萬死亦不足以平息她心中仇恨的狗賊!
似乎是察覺到那邊站着的人的視線,趙靜擡起頭,這時懷容早已用天真的笑容掩飾了她的恨意,朝他們快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