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窗外,夜色如水。皎潔的月光灑在大地,徒增一片朦胧。桃源的院子裏,栽了兩排木棉花樹。此刻正是花開之際,微風輕輕拂過,剛好把花香帶進屋內,拍浮在屋內人的衣擺上。

窗內,元韶看見眼前的少女,一席衣裙紅似火,與窗外那鮮紅的花瓣交相輝映,竟也覺得空氣中熱了幾分的錯覺。

她這才注意到,這屋裏原來多了許多東西,被褥,枕頭。

看來,小徒弟是真的打算留下。意識到這一點,元韶心中竟多了一絲喜悅。漫漫長夜,她不用再孤單一人,靠聽外面的風聲打發時間了。

這似乎,挺好的。

就在她剛要開口回答池錦念的問題,池錦念确實低着頭,搶先一步出了聲:“師尊,我不會打擾你休息,你放心,我帶了被褥,我睡你地上就行。你能不能……能不能別趕我走?”

睡地嗎?元韶心裏像是被什麽墜了一下,睡地會受涼吧——

“為師不是想趕你走。”元韶将池錦念鬓邊的碎發順到耳後。“我是……”

不等元韶說完,池錦念就開心得雀躍起來:“真的嗎!我能留下了嗎!謝謝師尊!師尊放心,我不會跟你搶床鋪的!”

說着,就自顧自地把褥子平鋪在床邊的地上。╈君/羊 ㈧㈦㈠㈥㈧㈢㈠㈤㈤

元韶看着小徒弟開心的樣子,想着,她或許不願意距離自己太近吧。不過,這裏的一切都是小徒弟安置的,就算真的睡地上,那也該是她這個師尊。

她緩緩靠近池錦念,裝作不經意地說了句:“地上……涼嗎?”也可以不睡地的。

“不會!”池錦念又抱過來兩張褥子:“現在是夏天,再說我帶了三層褥子,師尊放心吧,不用管我。”

“哦。”元韶看着池錦念鋪完了整整三張褥子,又開始整理起自己的秀枕,她再次開口道:“小姑娘家,睡地上,會不會受寒啊?”其實,床夠寬敞。

“師尊就放心吧,這已經很好了,我之前加班都是睡椅子的!”

話音剛落,池錦念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不等元韶反應過來,趕緊轉移話題:“不過師尊,我的确有件事情要麻煩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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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從懷裏掏出一根細長的紅繩:“師尊,我晚上容易害怕,愛做噩夢,能不能勞煩師尊,把這紅繩的另一端系在手腕上,我知道繩子另一端有人,會安心點,就不那麽害怕了,興許能做個好夢呢。”

其實,池錦念之時害怕晚上衛陽的人過來,趁月黑風高對元韶下手。這繩子,憶輝堂的掌櫃說是冰蠶絲的,割不斷燒不着。若是晚上真的來人,她也好第一時間有所反應。

此時元韶心裏倒是泛起一陣心酸。通過這段時間的相處,她看得出阿念是個膽子小的人。此前在師門的那些年,每個夜晚這小姑娘是如何度過的,元韶根本不敢往深想。她二話不說,挽起袖口,露出左手瑩白的手腕,示意池錦念給自己系上。

就這樣,師徒二人一上一下,安歇下去。

是夜,池錦念盯着頭頂烏黑的房梁,仔細梳理着最近的劇情。

今日她和衛陽說,水鏡附近有外人出現并非空穴來風。水鏡是魔界中的一方神秘地界。據說裏面一條很厲害的蛇。這蛇原本是天上的玄武,因犯了天條被去除神力,變為一條蛇貶下凡來,落入魔界。為了自保,自創一番天地,居住其中。稱為水鏡。

說起那條巨蛇,百年前原本九重天的神獸,即便被貶,蛇膽可是個絕佳的滋補丹藥。由于巨蛇法力強大,所以這些年一直沒有人能取其蛇膽。

原文中,元韶就是陰差陽錯誤入了水鏡,偶遇巨蛇,與其纏鬥。因為法力盡失,元韶必然不是其對手。關鍵之時,男主蘇庭希出現,和元韶一齊解決了巨蛇,并且取出蛇膽,讓元韶恢複了不少的法力。

自此,男女主重逢,就開啓了夫婦一起升級打怪的甜爽劇本。

算着日子,男主蘇庭希該到水鏡附近了。今日池錦念故意把這消息透露給衛陽,就是想讓衛陽早些将男主引進水鏡,之後她也帶着元韶一同進入水鏡,待男女主重逢,男主将元韶帶回上修界,她就功成身退,回魔界過她的小日子。

相反,如果元韶一直和自己待在魔界,不僅不利于她的修煉,接下來的劇情也根本沒法走。

這樣一來,男主那邊,她主動讓賢,并撮合男女主,女主這邊,她護了許久,并且親自将其送到男主身邊。不管怎麽算,都算功德一件。按照原著元韶那慈悲為懷的性格——應該能在大結局時饒她一命——吧!

想到這,池錦念不由得煩躁地翻了個身。這都什麽事兒啊!

只是這一翻身,似乎吵醒了旁邊的元韶。

“地上太硬?還是心中有事?”元韶開口。

“吵到師尊了嗎,對不起,我安靜些。”

“什麽事,能說與我聽聽嗎?”元韶翻了個身,換成面對小徒弟的姿勢。只是此刻的小徒弟,卻是背對着自己。

“師尊,我、我想去一個地方,你陪我去吧。”池錦念背對着元韶,手指在褥子上來回畫着圈,思索着該如何和元韶解釋水鏡。

可元韶根本沒有過問去哪,而是直接回答道:“好。”

“?”回答應得這般爽快,池錦念被驚的坐起身來,正對上元韶的眼眸,窗外朦胧的月光映在她的眼睛裏,倒變得明亮起來。

“師尊你都不問問是去哪麽?”

“為何要問?你想去,總有你的理由。你若不說,我便不問。你若想說,我也不必問。”元韶回答的沒絲毫遲疑。

她的眼眸明亮,池錦念不敢直視,索性又躺了回去,回到背對對方的狀态。

沒過一會,池錦念再次開口:“師尊,我有件事想問你。”

她不敢回頭,也不敢看元韶的臉。

“師尊,如果我犯了錯,你會如何懲罰我?”

元韶思索一陣:“既然意識到自己犯錯,那就是有悔過之心。只要沒有做出違背道德傷害他人的事,就都可以原諒。”

“很嚴重很嚴重的錯誤。”池錦念開口補充道:“你會狠狠懲罰我,然後把我趕出師門嗎?”

元韶回答:“會懲罰。”随後轉了個身,平躺在床榻上。

池錦念垂下了眸子,有了答案。可原本安靜的空氣再次被元韶打斷,她補充道:“你是我的徒弟,沒能教導好你,我也有過錯。所以,如果追責,也該先是我這個教導不當的師尊。”

池錦念詫異地回頭,正對上元韶扭過臉來:“一日是師徒,終生是師徒,不是嗎?”

得了這話,池錦念像是吃下一顆定心丸。怕被元韶看見自己歡呼的的內心,她迅速将臉埋進被子裏,之後再不會抑制向上勾起的唇角,在元韶看不見的地方,放肆地笑。

根本顧不得,這種欲遮還休的動作,在元韶的視角看來,是激動還是害羞。

池錦念一心想着,自己這些日子的付出是值得的,起碼,元韶對自己的态度有所緩和。只要自己盡快把元韶帶到水鏡去,男女主相遇,她就能功成身退,開開心心地回來做她的官二代。

帶着這種喜悅,池錦念的呼吸漸漸均勻,緩緩進入了夢鄉。

留元韶一人靜靜地睜眼,望着她被子上的繡花——和自己一個屋睡,小徒弟這麽開心嗎?

——

窗外,一陣烏雲遮擋住一輪皎潔的明月,夜空變得猙獰起來,衛陽帶人追到水鏡附近,果然發現了外來人入侵的痕跡。

看樣子,似乎是個上修界的人。已經達到和合,尚未結成金丹。

衛陽示意手下留在原地守着,獨自一人追了上去。待他将人驅趕出來,正好甕中捉鼈。

帶着在池錦念那積攢的怨氣,衛陽沿着氣息追了過去。

周圍狂風四起。衛陽一路追到一棵柳樹前,那氣息卻突然消失了。

正當他打算進一步勘查之時,空氣裏突然傳來“嗖”地一聲,衛陽下意識側身一躲,一只透明的箭矢直直插在自己剛剛站得位置,定睛一瞧,正是造成他和池錦念之間仇恨的開端——玄冰箭!

衛陽朝箭射過來的方向看去,樹梢上隐約有個人影,恰逢周圍狂風四起,衛陽不由得眯了眼,看不清對方的長相,只隐約瞧得見一個挺拔的身姿。

白日裏被池錦念捉弄,現在和自己作對的人又何池錦念相關,衛陽的怒氣值一瞬間到達頂峰,不顧四周吹卷的狂風,直接拔劍而出,一躍而起,揮劍劈向那樹梢。

樹上之人竟沒有絲毫驚慌,短短三招,就将衛陽擊落。

玄冰箭的抵上他的脖頸,眼前的少年玉冠束發,白衣翩跹。輕薄的衣袂随風紛飛,整個人宛若谪仙一般,氣質絕塵。

他開口,聲音低醇,如娓娓簫聲:“你是魔族的,我師尊是不是在你們手上!”

“你師尊是誰?”

一陣閃電劃破夜空,驚雷轟鳴而起。也正是這股光亮,衛陽才看清眼前人清秀的眉眼。

果然,眉目如畫,清秀俊逸。

他一手抵在自己的命門上,緩緩開口,一字一句回答道:“長青門——元韶。”

随之,又是一道雷電,這次,照亮了衛陽驚愕的表情。

——

窗外淅淅瀝瀝下起了雨,屋裏池錦念像是被雷電的轟鳴影響了睡眠,睡覺很是不老實,來回的翻身,沒一會就将被子全部壓到了身子底下。

她這一動,元韶系着紅繩的手腕也随之動了一下,随即喃喃轉醒。

下雨了,夜裏涼。看見小徒弟在下面,身下壓着被子,自個兒卻冷得蜷縮成一團兒。她起身,悄悄靠近池錦念,将對方身下的被子拽了出來,輕輕蓋到她的身上。

睡夢中的池錦念,正夢見自己抱着一只可愛的小白兔。小兔子身體柔軟,毛色順滑,卻突然從自己的手裏跑了出去。

“別跑啊!”池錦念下意識伸手去抓。

臂彎一伸一縮,正好摟住了捏着她蓋被子的那個手臂。

“別、別走。”池錦念夢中呢喃着,死死抱住元韶的臂膀不撒手,甚至把臉蛋靠了上去,在肩膀上蹭了蹭:“別走,在陪我待會兒……”

元韶被這麽一拽,整個身子僵在原地,好不容易稍微将手臂往出挪了一點,小姑娘立刻就追了過來。接着繼續抱着自己不撒手。

元韶看池錦念睡得香甜,不忍心将她叫醒,只得放棄了床榻,任由她抱着自己。

似乎是察覺到“小兔子”的不适,池錦念的身子很配合地向後挪了挪,給“小白兔”讓出一些空間,還給對方勻了點枕頭。

元韶見狀,也就枕了上去。紅色的軟枕,還帶着小徒弟頭發上的香氣。

她近距離看着眼前睡熟了的人,像是一只乖巧的小貓,雙眸緊閉一動不動。可乖巧不過三秒,她的腦袋就倚上自己的肩膀。

元韶一愣。此刻池錦念溫熱的呼吸正打在她的頸窩上,有些癢癢的,泛着陣陣酥麻。

這一瞬間,元韶知道了,池錦念确實沒騙她。

睡地上确實不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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