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念寶”一詞,讓元韶的表情陰沉了下去,眼中似乎有兩團火苗燃了起來。

明明是她的人,憑什麽被別人叫“寶”。

與元韶已經相處了一段時間,池錦念自然看得出,她的不對勁。

于是她趕緊解釋道:“少爺,這位是長青門曜華長老座下弟子,叫莊蓉。”

莊蓉托舉雙臂一禮,也随池錦念喚元韶一聲:“少爺。”

聽見是師姐的徒弟,元韶的神色還緩和幾分,不過看着池錦念趕忙擋在對方身前的動作,她的表情又沉了下去。

“我與姑娘不熟,姑娘喚我公子就好。”元韶的語氣冷冰冰的,疏離的意味在明顯不過。

莊蓉擡眸之間,她上下打量着元韶,像是初次看見孩子的母親,目光裏即驚喜又激動。可聽了這話卻遲疑起來:她當年立人設的時候,是想把女鵝塑造成一個雖然高高在上,但內心深處是個溫柔的人。對方現在看着自己的表情……怎麽感覺女鵝的人設有點崩?

元韶伸手,将池錦念帶回自己身側,又轉身對莊蓉說道:“既然今日得了第一,那就好生休息,馬上第二場試煉就要開始了,你年紀輕,可要做好準備。”

“公子留步。”莊蓉連忙喚住人:“公子你看,我也就是孤身一人,你看我與念寶是舊識,不妨我們結盟,組隊可好,也能互相有個照映。”說着,莊蓉再度遞上手中的酒壺,示意結交的意思。

元韶瞥了一眼酒壺,礙着身份終是不好拒絕,可她又不肯爽快答應,于是只推脫了句:“這事明日再議。”

說完,也不等二人道別,就直接拉着池錦念的手腕上了樓。

張偉和李濤見二人回來的氣氛不對,趕緊順着窗戶溜了出去。

一時間屋內只剩下師徒二人。

“少爺,你為何不答應莊蓉姐姐的提議,明明她……”

“明明我讓你在屋裏乖乖等我,你不是也不聽話嗎?”元韶的語氣帶着幾分怨怼,像是在置氣,質問池錦念:“你不是擋着臉嗎,她怎麽認出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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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錦念看出元韶的懷疑,于是解釋道:“我與莊蓉姐姐是舊識,沒成想她就是曜華長老口中領了庚帖的弟子,剛剛遇見,這才敘了會舊。”

元韶撇開臉。果然是個小沒良心的,昨晚冷得跟冰塊似的,今日自己舍不得她挨凍讓她先回屋,結果人家倒好,與什麽舊識敘舊去了,還點了酒!

不過沒見池錦念身上沾了酒氣,想來是沒有與那人共飲,元韶的心裏還緩和幾分。

“少爺。”池錦念輕輕扯了扯元韶的衣角,似在撒嬌:“就算是看在曜華長老的份上,您就答應與莊蓉姐姐組隊吧。”

池錦念不知道元韶在氣什麽,只能先轉移她的注意力,她指了指元韶手裏的冰糖葫蘆:“少爺,糖葫蘆是買給我的嗎?”

“才不是!”元韶轉過身,過了會還是背對着池錦念,伸出了抓着冰糖葫蘆的胳膊。

“謝謝少爺!”池錦念喜滋滋地把東西接過來,抵在唇邊,咬了一口。

元韶轉過身,正看見池錦念對着那鮮豔欲滴的果實,一口咬了下去。裹着糖衣的山楂,在日光的加持下,顯得晶瑩透亮。而在鮮紅色的圓球背後,卻是更加引人注目的景象。

随着動作,水潤的唇一張一合,山楂的豔麗被徹底泯滅,晶瑩的糖衣碎片挂在唇角,似寶石般閃閃發亮。

靈巧的舌輕輕伸出,将那嘴角的晶瑩勾了進去,轉而消失在一片水潤的紅色裏。

“好甜!”池錦念向來對酸酸甜甜的東西沒什麽抵抗力,再加上這是人家頂着嚴寒,特意買給她,所以吃得十分開心,眼看一顆果實被盡數咽下,轉而又擡手,咬下第二顆。

元韶看着對方的動作出神,眼見那竹簽上一顆顆果實湮滅在紅唇中。而那飽滿的紅唇卻比果實還要誘人三分,晶瑩透亮,泛着星星點點的光芒,讓人移不開眼。良久,她突然開口問道:“好吃嗎?”

“好吃!”池錦念一邊笑着點頭,一邊擡手,打算解決掉竹簽上那最後一顆山楂。

誰知剛遞到唇邊,元韶就突然湊了過來。

“是嗎,我嘗嘗。”話音剛落,元韶就俯下身,當着池錦念的面,在竹簽的另一側,與之面對面的位置,在最後的那一顆山楂上,毫不猶豫地咬了一口。

還未反應過來,池錦念就見到一張放大在自己面前的臉,一雙桃花眼泛着絲絲水汽,纖長的睫毛垂在眼上,對方的鼻尖觸碰到了自己的臉頰,滾燙的呼吸之間,元韶的薄唇也似有似無地與自己的唇觸碰到了幾分。

池錦念瞬間紅了臉,胳膊僵在原處,保持着舉着竹簽的姿勢,一顆心撲通撲通地,似要從胸腔裏蹦了出來,明亮的杏眸撲閃着,看着對方奪走半顆山楂後,一臉的端正,表情之間沒有半分改變。

“少、少爺……”

“嗯。”元韶卻不以為意,緩緩咽下半顆山楂後,點頭道:“确實好吃。”

——

莊蓉原本想回房,卻在大堂角落瞥見一個熟悉的身影。蘇庭希一個人孤獨地坐在那,腳邊便擺滿了好幾個空酒壇。

混沌之際,倏地身後被人拍了一下。“幹嘛呢?”

蘇庭希回頭一看是莊蓉,原本不耐煩的情緒便收斂了幾分。莊蓉不僅是長青門的人,同時還是曜華長老的徒弟,元韶與曜華長老交好,所以蘇庭希也不會太怠慢對方。

只是蔫蔫地回了句:“是你啊。”

對于他失落的神情,莊蓉大致能猜到緣由,尤其是在聽池錦念說,蘇庭希已經和元韶表白,卻未得到對方的回應。

“有道是,舉杯澆愁愁更愁。你在這喝悶酒也不是個辦法。”莊蓉也不見外,直接坐到旁邊的位置,将蘇庭希手裏的酒杯奪走。q衤君 ⑧⑦①⑥⑧③①⑤⑤

蘇庭希的神識已經混沌,也沒掙紮,反而撐起手臂,下巴拄着掌心,盯着盤子裏的花生米出神,良久才打破平靜:“你說,如果一個人失了記憶,感情也會跟着變嗎?”

莊蓉明白他話裏的意思:“你不要想太多,感情的事急不來,順其自然便好。”

蘇庭希苦笑了一下,順其自然。他一直覺得,自己不必着急,畢竟朝夕相處了這麽多年,師尊早晚會想起自己。可現在,他卻總是感覺,師尊已經離自己越來越遠,仿佛自己的師尊,真的成了別人口中,高高在上,不可觸碰的仙人。

“你知道嗎?”蘇庭希緩緩開口:“從我一出生,就沒有父親了。我娘說,那年鬼界暴-亂,厲鬼橫行禍患百姓,上修界組織了不少的修士前去抵禦,最終活着回來的卻寥寥無幾,而我爹,卻沒能成為幸運的那一個。”

“後來,我娘一個人帶着我過活,她一個女人家,又是個普通人,不會法術沒有修為,只能靠勞力養活我,一來二去,便染了一身的病。她走的那年,我才十歲。除了一塊玉佩,我娘什麽都沒給我留下。”

“後來,我遇見了她。她那樣幹淨,一身雪白仿佛不染一絲塵埃,像是天上的雲彩那般不可觸碰。她看我可憐,便給我帶了回去。原本我以為,我需要跟我娘一樣,靠勞力來換吃食,可她卻告訴我,什麽都不用我做。那是第一次有人告訴我,她對我好,是不需要我報答的。”

“她總是一副冷冰冰的樣子,所有人都怕她,不敢靠近她。她不對他們笑,但卻對我笑。只有我知道,她外表如霜如雪,心裏卻是暖的。可後來……”蘇庭希說到這,沒有再說下去。

後來,這個世間唯一一個,對他好又不圖回報的人,把他給忘了。

聽到這,莊蓉的眉頭也一點點蹙了起來。她當初只是随手一寫,這樣的經歷卻是真實發生在眼前人的身上,她一時之間有點內疚。良久,小聲說了句:“對不起……”

這句對不起,蘇庭希卻沒有聽清,而是笑着說了句:“你知道嗎,那天她說她處理完事情就會回來,我本來,想等她回來,就把玉佩送她的,結果我等了好久,等到第二日太陽升起,她也沒回來。你說,這是不是天意啊!”

聞言,莊蓉卻沒辦法回答他。她沒辦法告訴對方,你的所有難過與痛苦,都是我一手造成的,與天意無關。

罪魁禍首,只有我一個。

第一輪試煉過後,這客棧裏空了一半,莊蓉索性又開了個房間,托小二把蘇庭希扶進去。

她滿心的內疚,像是看見自己的孩子難過,卻束手無策的母親那般,只能靜靜地陪着他。可當掌櫃的拿着剛剛蘇庭希喝酒的賬單找到她時,莊蓉臉上的內疚一瞬間消失不見。

她盡全力安撫着自己暴躁的心态:罷了罷了,親生的,親生的……

可轉念一想,孩子不教不成器,于是莊蓉決定,給自己這個“孩子”施個針,幫他好好醒一醒酒!

——

那根冰糖葫蘆吃完後,池錦念和元韶兩人就徹底開啓了沉默模式,池錦念獨自蜷縮在床角,元韶則是獨自在桌邊看着書。二人皆是一言不發,任由着時間緩緩流淌過去。

甚至到了飯點,池錦念也沒有要出來的意思。

坐在那裏一下午,元韶一個字都沒有看進去,直至太陽開始下落,她才發現手裏的書拿倒了。

起初,對于争奪山楂的行徑,元韶是後悔的。她知道池錦念膽子小,看着對方一個人悶在角落不說話,她懊惱不已。

責怪自己怎麽就忍不住,怎麽就這般心急,明知道對方對自己還沒有那個意思,還愣是做出這樣的事來。本以為經過昨晚,二人的距離已經拉近了不少,就這一下,小徒弟像是受了驚的兔子,一下子又躲回洞穴的最裏側。

元韶不禁嘆了口氣。可當她薄唇一抿,回想起當時那個情景,小徒弟的唇是涼的,還帶着點點濕氣。距離拉進的一瞬,她頭發上的桂花香如醍醐灌頂,彌漫在她鼻端。

她又不那麽後悔了。

想不到,天下竟還有這般好滋味,小徒弟是甜的,比曾經的芋綿酥還要甜上千百倍。只輕輕沾了一下,就叫她甜了一個下午。

看着日頭已經落下了一半,金燦燦的夕陽灑滿了屋子,元韶終于是忍不住。她覺得,如果自己不當主動的那一個,可能小徒弟就會一直這樣沉默下去。反正是自己的徒弟,她該寵着,那主動一點似乎也無妨。

她下樓端了些吃的上來,在桌上擺好,用法術溫着防止變涼,這才來到池錦念床邊。

看池錦念窩在床的最裏側,還将臉埋進被子裏,她清了清嗓子,讓語氣盡量自然:“從早上到現在就吃一根糖葫蘆,餓不餓?”

床上的人一動不動,似乎并不想搭理自己。

對方不動,只能她動。元韶側身上床,緩緩靠近,先是伸手戳了戳被子上的鼓包:“起來,來吃點東西。”

見還是沒反應,元韶狐疑着,悄悄掀開被子,這才發現池錦念竟然卷在被子裏——睡着了!

元韶一時間只覺得好笑,自己在那反複內疚了一個下午,人家居然根本就沒放心上!躲在這睡大覺!

看着池錦念那睡得微微泛紅的臉頰,元韶一時間起了捉弄的心思,她捏起一縷頭發,輕輕掃過對方的鼻尖,只見對方開始只是下意識抓一下,接連幾次才喃喃轉醒。

“師尊。”池錦念糯糯地喊了一聲,揉了揉睡得朦胧的眼睛,卻沒有要起身的意思,而是換了個角度打算繼續睡。

都沒喚她“少爺”,看來是還迷糊着,并沒睡醒。

元韶見狀,也不再逼迫她,而是直接躺在她身邊。未退外袍的胳膊,隔着被子将人攬進自己懷裏。就這樣,兩人一起,在金色的夕陽下,面對而卧。

直到太陽徹底落了下去,池錦念在肚子叫了三次後,終于依依不舍地擡起了眼皮。

這才發現自己被束縛着,一只雪白的袖子搭在自己身上,順着手臂往上看,月白色的雲紋圖案,銀色的肩飾,轉過頭來,是元韶退去易容術後,那張本來的面龐。

如此進的距離,熟悉的視覺體驗讓池錦念一下便回想起上午的經歷。也是這樣的近,元韶奪走了她的半顆糖葫蘆。

一開始,池錦念不明白元韶為什麽要那樣做。

她埋怨自己把糖葫蘆全都吃了?

她氣自己和莊蓉暴露了身份?

她想懲罰自己不聽話,沒在屋裏乖乖等她?

想了千百中可能後,不知不覺間,兩眼一黑,她就睡着了。一覺醒來天都黑了,可那個問題,她還是不明白。

總不能,她是喜歡自己吧!

想到這,池錦念悄悄翻了個身,可搭在自己身上的手臂卻突然一緊,身後響起一個低沉的聲音:“醒了?”

作者有話說:

感謝冰糖葫蘆的友情客串!

由于念念是個極度沒有自信心的姑娘,再加上原著理念根深蒂固,所以一時之間她還開不了竅——

不過放心,有師尊在,她的所有不自信,都會一點點退去

解釋一下,前面寫過,“七夕放煙花”才是師兄和師尊在原著裏感情線的起點,其實在此之前,師尊對他的感情,只是被自己帶大的小團子

(突然發現,你們這個師門自我攻略好像是祖傳的……)

感謝在2022-05-17 19:36:50-2022-05-18 19:10:2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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