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真相2
他到的時候,二人的談話已經接近尾聲。
這裏不得不吐槽冷宮着實簡陋,進門一個荒蕪的小院,隔着一層牆,牆內的談話聽得一清二楚。
“你最不該的,是留下他。”
蔣青夏欣喜,陛下說的最不該是留下了慕熙,而不是最不該的是對他有非分之想。
“他說他會回來,當時我相信他。”蔣青夏有時候會覺得自己很矛盾,他總覺得在陛下面前他的心思卑微不堪,但又會覺得他的喜歡不卑不亢。
景晟一聲冷笑,說道:“你說的這句話,你信嗎?”
慕熙死的這件事,對他無法揮去,即便他現在回來了,但是曾經那個慕熙的屍骨他才剛剛埋葬。
蔣青夏噎住,但又直白,“陛下,微臣無法說也無法證明自己沒有私心。”
頓了頓,他終于還是說了,“如果一定要選擇,陛下必須活着,但我希望死的是自己。”
“那一刻太短了,也許确實有私心吧,但慕熙當時的認真我相信他是有自己的秘密和辦法。”
似乎怕景晟的質疑再次讓他感受錐心之痛,他補了一句,“不過也可能,微臣只是為了讓心裏好過,所以潛意識選擇相信吧。”
愛情真是個讓人卑微的東西。
呸。
慕熙抹了抹眼睛,曾幾何時,他們三人哪有這樣的場面,他們在一起無比舒服,三個身份懸殊的人能成為三劍客,最大的原因是他們互相信任。
不用解釋,只要一個人說,另外兩個就會信,然後說下面的事情便可。
“當時的情況,慕熙必死無疑,”景晟聲音有些壓抑,“如果是孤,孤不會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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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說了,慕熙覺得自己要沖進去暴打景晟這個臭男人,為什麽還要傷害蔣大哥呢。
“因為孤愛他。”
……
慕熙手指扒在牆上,心髒撲通撲通,感覺自己的心快從嘴裏跳出來了。
景晟從未對他說過,包括曾經吵的最兇的一次,也是以景晟的沉默結束。
曾經,不可奢求的君王之愛,如今他居然那麽輕易就說出了口。
慕熙有些站不住了,今日走的路太長,他有些腿軟。
牆內的蔣青夏朝外望了望,溫柔的笑了,“我知道。”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陛下與慕熙的糾結,他都看在眼裏,當時沒有戳破,是因為他覺得自己也有追求的權利。
但那件事後,他明白,他再也沒有這樣的權利了。
他不能讓慕熙付出了生命,然後還轉頭來跟慕熙說,我們有平等的追求自己愛情的權利。
蔣青夏跪下去,行了大禮,頭磕在地上,粘上了灰土。
他将趕赴前線,從這一刻起,他只是陛下的臣子,乃至連朋友都不是,他是大景的臣民,勢必以己之軀,捍衛家國。
景晟上前把人扶了起來,一甩袖将手背包住,手背與蔣青夏額頭齊平,上下擦了三次,為蔣青夏擦去灰土。
明明是近距離的接觸,卻被景晟做的端莊嚴肅,堪比景國大祭。
蔣青夏滿臉震驚,不可思議,又馬上反應過來,再次跪了下去。
這次,是單膝跪地,如同立軍令狀的将軍。
二人半天沒了聲音,慕熙也看不到牆內景象,着急地将耳朵貼在牆上。
這兩人幹嘛呢,怎麽有一會兒沒說話了。
千盼萬盼,終于蔣青夏有了聲音。
“臣必不負陛下聖恩。”蔣青夏承諾。
古有景國開國君王,下殿三步,為賢臣擦拭汗水,傳為佳話。
自此景國便有了功臣禮,此禮只有君王一人可行,以蟒袍袖掩手背,為賢臣功臣受禮。
今景晟如此,不但是受禮,更是表達自己的信任。
“但你不同,你對慕熙有情,兄弟之情,在那種危機時刻你不會被感情影響判斷。”景晟如是說。
因為他愛他,所以他不信,不是真的不信,而是信不起,他無法接受失去慕熙。
“你今日之言,孤信你。”景晟松了口氣。
當年那件事,景晟醒後發現慕熙不在身邊,第一個就質問了蔣青夏,争論間蔣青夏解釋自己當時選擇時,沒有隐瞞住,将自己心跡表露了出來。
這才是景晟最不能原諒的事,因為私心選擇救他舍棄了慕熙。
當時他的态度和命令都很明确,他們三人,必須一起突出重圍。
後來找到了慕熙的屍骨,他便更不能原諒蔣青夏。
再後來,他徹底冷靜下來,能稍稍去思考這件事的時候,也想過,那時做選擇的蔣青夏是最難的,他未必都是因為私心。
可是那個時候,他連思考這件事都要費全部的力量,也無法主動去與蔣青夏深究這件事了。
現在,他相信蔣青夏,但他不能再放一個會不顧他命令,将他的安危永遠放在慕熙前面的人在身邊了。
于情,蔣青夏對他的心思,他也不能讓他再回帶甲軍中去了。
“運河建成在即,正需要一個監工,你去盯着,結束後直接上前線去。”景晟下旨。
“諾。”
慕熙長出了口氣,心裏放下了一塊石頭似的。
忽然,景晟的下一個問題,又讓慕熙提起了心。
“前兩日來這裏的小公子,你和他倒是投緣。”景晟突然轉移話題。
???
蔣青夏沉思,回道:“陛下,恕臣愚鈍。”
“你跟他聊的不少,他竟知道你曾經是帶甲軍統領,回去後一直跟孤鬧,說孤屈才了。”
“臣不敢,”蔣青夏确實與慕熙聊過,還曾說過他做過陛下親衛,但是,“臣在冷宮思過,并未與公子說起過臣曾經的官職。”
景晟漏出個果然的表情,“孤知道了。”
蔣青夏轉了一個彎,也像明白了什麽,笑了起來,“看來陛下已經知道了。”果然是真的,真的是他。
景晟哦了一聲,倒有些驚訝了,“看來蔣大人也明白了。”
難怪陛下會忽然相信他,那個人回來了,恐怕只有失而複得當年所說的事情成真,陛下才會原諒他吧。
兩人同時看向一側的牆,眼含深意。
慕熙在外面雲裏霧裏,似乎聽懂了但又不想懂。
小朋友,我有很多的問號。
這倆人打什麽啞謎呢,你知道了他明白的。
沒意思。
慕熙覺得這二人如此就很沒意思了,于是在一陣詭異的沉默後,選擇立馬走人。
似乎再遲一點,就會被人當場抓包。
顧不上腿疼,三兩步的趕忙遠離了冷宮。
回太阿殿睡覺了!
太阿殿,寝殿內。
慕熙卷着被子,把自己裹起來,景晟回來後就看到榻上正中央隆起座小山。
一種久違的感覺襲上心頭,就像曾經每天都有人留着燈等他回家。
回家……
景晟咀嚼着,原來很早很早前,他就已經把有慕熙的地方,當做了唯一的家。
他輕手輕腳,雖然聽呼吸床上的人根本沒睡,但他還是怕吵了人。
景晟輕聲問:“睡了嗎?”
沒得到回應,繼續說:“你的蔣大哥去了前線,按你的心願,必能一展拳腳。”
哼哼,他已經知道了。
慕熙沒睜眼也沒回應,繼續睡覺,他希望一秒趕緊入睡。
從冷宮回來,他就陷入了景晟是不是知道他知道了的糾結中。
他知道景晟已經知道是他了,但是他以為景晟不知道他已經知道了,可是今日,他嚴重懷疑,景晟恐怕已經知道了他知道他已經認出是他了。
呸呸呸,這是什麽繞口令。
是他自己疏忽了。
景晟本就認出了他,所以他沒什麽顧忌,即使他們二人對了口供,發現他知道他本不應該知道的事情,也不過就是更加确定确實是他慕熙本人而已。
這是景晟早就知道了的事情,他并不怕露餡。
但他的人設沒有立住。
按他以往的風格,邀寵、恃寵生嬌這個度,一直是拿捏的死死的。
不中規中矩的無趣,調起人興趣的撒嬌耍賴,卻也不會過度胡鬧,自讨沒趣。
為了一個萍水相逢的人,幹預朝政,向陛下提要求,這種事以他對度的拿捏,絕對不可能做。
可他不但做了,還做的光明正大風風火火,肆意妄為。
他毫無心理負擔,也沒有任何擔心就提了此等為蔣青夏求情的要求,只有一個可能。
那就是,他知道了,景晟如今已經認出了他,所以他才敢才能毫無顧忌的如此這般。
他能想到,景晟怎麽可能想不到,怪不得如此痛快。
他本來是忽然靈光一閃,反應了過來,也只是猜測而已。
方才景晟這麽一打趣,他覺得,這猜測至少六成真了。
他現在只想直接進入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