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技術性淋雨
慕熙已經在合/歡殿住了數日,如今翻到這話本,知道了這座宮殿的典故,立馬明白了。
這是景晟的選擇,他的态度,他們從此再不相幹。
站了一刻鐘,慕熙還是回了合/歡殿,沒有別處可去,他也不可能真的整晚待在外面。
他又翻開了話本,翻了兩頁,都是些小黃文和往日瑣碎,就像小說的番外似的。
再往後翻,發現這個故事沒有寫結局,寫到建了合歡殿後就沒了。
慕熙不自覺開始想,合/歡定是進了合歡殿的,這話本分明是本人所著,應該是合歡在一個個寂寞夜晚寫下了他與君王的愛情故事。
但最後,卻不一定是悲劇。
合/歡殿裏素來只有一個當值的,第二天,慕熙問了他知不知道合/歡殿的故事。
沒想到,這個小太監真的知道。
他告訴慕熙,合/歡殿說起來其實可以算座冷宮,但卻是冷宮裏最高級的。
一直以來都只有一人當值,每換一個人,上一代都會把這個故事講一遍,合/歡殿的傳奇故事就是這麽一代代流傳下來的。
小太監說的故事跟話本裏差不多,慕熙直接問了最後的結局。
合/歡公子進了合/歡殿,景王再也沒有踏進合/歡殿一步。
就這樣過了許多年,突然有一天,景王在議事中沖了出去,直奔合/歡殿,丢下了朝中重臣。
據說,合/歡自殺了,當時太醫院的所有太醫都被召到了合/歡殿,事後都三緘其口,沒人知道合/歡殿裏發生了什麽。
合/歡公子死了,然後景王突然宣布禪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下了傳位诏書,便消失了。
“消失了?”慕熙琢磨着。
小太監:“給奴講故事的太監說,景王抑郁而終,但是上一任給他講故事的人告訴他,是合/歡公子沒有死,景王與合/歡歸隐山野過日子去了。”
慕熙笑道:“那你覺得呢?”
“公子,你真好看。”
沒想到這小太監這麽貧,那小太監又說:“奴希望合歡公子沒死,景王還愛着他,他們歸隐山野去了。”扭捏了下,終于說出了口,“奴也希望公子能有好結果。”
慕熙笑着,“謝謝你。”
當年的人早已不可追溯,結局到底是怎樣,其實是每個人心裏所願。想要圓滿的與內心現實的,都做了自己的選擇。
是日,天朗氣清,慕熙漫步來到了熙髻花田。
那天,小太監問他,他覺得合/歡的結局是怎樣的呢?他笑說,他說的不準也不作數。小太監問為什麽,慕熙還是笑。
因為他現在的處境與合/歡一般,他說的肯定是他想要的自己的結局,不是合/歡的結局。
慕熙摘下一朵熙髻花,想起了當時景晟讓他賠花的畫面。
“何人如此大膽。”是張大福的聲音。
慕熙轉身,正對上迎面而來的景晟,沒有皇帝儀仗,身後只跟着張大福。
張大福見是他,自動退到了景晟身後。景晟目不斜視,從他身邊走過,就像這裏根本不存在他這個人一般。
在景晟走過的一瞬間,慕熙再次轉身,自動刷存在感,“陛下萬安。”
景晟沒有停頓,徑直離開。
手中的熙髻花被捏的粉碎,花瓣散落了一地。慕熙蹲下把花瓣撿起,不能憑白糟蹋了這些。
慕熙回到合/歡殿,又想起了小太監講的那個結局。他找來一把剪子,在自己手腕上比劃着。
“這樣不美觀,不行不行,”換個姿勢,“不行,這樣血流的太快了。”真死翹翹怎麽辦。
“不然,上吊吧。”危險發言把一旁的小太監吓到,慕熙尴尬地咳了咳,“我沒事,你下去吧。”
“哎。”慕熙趴在桌子上,最怕他自殺也沒人扔下朝中重臣來救他。
把剪刀扔下,也就自己解個悶,這世界上最不可能自殺的就是他了。
他只嫌活的不夠長。
他與景晟,只一面,景晟認出了他,卻又不認他。
如果是曾經,他會死遁還是別的方法,一定直接出宮溜之大吉。但現在,他想留下,留在景晟身邊。
慕熙開始想辦法,直接去找景晟攤牌算了,好歹就是一死。
于是第二天,他沖到太阿殿前請求觐見,吃了一天閉門羹,回來連忙熬了副藥續命。
不能輕易放棄,他開始在後宮各個地方堵截景晟,最終都以失敗告終。
這個方法行不通,那行吧,找人傳話估計沒人有這膽量,寫信可以。
慕熙把想說的寫在信上,寫了不止一封,第一封張公公還敢幫他傳,但之後告訴他陛下看也沒看就把信燒了,還命太阿殿衆人不許再幫他傳信。
之後慕熙用彈弓射,裹着石頭丢,甚至疊了紙飛機飛,想了各種辦法給景晟傳信。
最後忍無可忍,在難得的一次偶遇中,他大聲喊了景晟的名字,那人才停下腳步。
慕熙走過去,“我知道你很生氣,不想見我不想聽我說話,但求求你看看這封信,裏面有我想對你說的所有話,還有我的決心。”
景晟沒什麽感情地掃了他一眼,“作為一個八珠男侍,你膽子似乎大了些。”
景晟不想認他。
慕熙咬着嘴唇,既然景晟不想認他,那他就以一個八珠男侍的身份待在心愛的人身邊又如何?
“慕熙覺得,也許陛下就喜歡這樣的呢?”
景晟:“做事不要過分自信。”
景晟走了,慕熙身上的力氣瞬間卸了下來,原來面對喜歡的人,縱使你有萬般手段最終也抵不過心頭那點失落刺痛。
他與景晟走入了僵局,景晟不想認他,即使他表現如此積極,景晟也只當沒他這個人。他想以全新的身份留在景晟身邊,就要重新獲得寵愛,但景晟既不想認他卻也完全不承認他的新身份。
他在景晟面前,成了一個隐形人。
如果景晟的态度再沒有任何改變,他們就會像景奕與合/歡一樣,陷入拉鋸戰,荒廢兩人在一起每一天的寶貴時間。
人生匆匆數十載,尤其像他這樣的人,最賭不起的就是時間。
慕熙心裏已然有了決定,雖說當局者迷,但有一件事他非常确定,景晟心裏一定還有他。只要你還在乎一個人,那就不可能無動于衷。
但不到萬不得已,他不想那樣做。
慕熙開始瘋狂的在景晟面前刷存在感,把之前做的事反複重複的做,甚至去禦膳房為景晟洗手作羹湯,不過據說吃食被扔了出來。
這天,大雨瓢潑,慕熙看着水珠不斷從房檐落下,畫出無數道線條。他堅持不住了,一個月過去了,也許對其他人一個月不算什麽,對他來說卻是生命又走過了一截。
他們之間,需要一劑猛藥。
慕熙就這樣出了合歡殿,朝太阿殿的方向走去。
夜裏氣溫不高,豆大的雨滴砸在身上,不但分外冰涼,還有些疼。不一會兒,慕熙就被雨水淋透了,整個人凍的發抖。
他堅持走到了太阿殿,嘴唇已經有些泛紫,冷得直打哆嗦。但慕熙目光堅定,站在太阿殿外,輕輕喚了聲景晟。
景晟,如果你還不願見我,我偷得那幾十年的壽命又有什麽用。
人總是貪心不足。
入宮前,慕熙想過,如果景晟怨他恨他了,想要跟他一刀兩斷了,他會尊重景晟的意願。他只需要宮裏的一角,能一直待在景晟身邊,遠遠看着也行,在宮裏陪着他。
入宮後,慕熙曾想過這樣做,但發現,他連景晟都見不到的時候,獨自一人,內心是瘋狂的思念。
“景晟。”慕熙氣息虛弱,雨越來越大,打的他險些站不穩。雨水像倒扣在他頭上,沖刷着臉龐,讓他幾乎睜不開眼。
太阿殿的門緊閉着,外面并沒有人,慕熙不能确定有沒有人發現自己,他可不想自殺,這樣的雨淋一夜,他命要沒了。
但雙腿跟灌了鉛似的,挪一步都感覺困難,近在咫尺的門對他來說,忽然變得遙不可及。
蝕骨的寒冷忽然感覺不到了,慕熙開始發熱,這是更嚴重的征兆,頭也疼的厲害。
忽然,正對着的太阿殿的大門打開,一個身影站在那裏看着他。
慕熙努力睜開眼睛,那是抹明黃色的身影,他看不清景晟的表情,固執地向前走了一步,想看的更清楚。
踉跄一步,險些摔倒,慕熙不在意,繼續往前走。
太阿殿裏那個明黃的身影動了,景晟走到慕熙身邊,彎下腰把人抱了起來。
慕熙終于看清了,景晟面色不善,也沒有什麽心疼傷心,只淡淡看着他,狠狠道:“這可是你自找的。”
慕熙枕在景晟肩頭,只覺得好暖,不理景晟蠻橫的态度,只覺得這樣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