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謝素雲這一世進宮探望賀陽倒是探望過不少次，只是在宮裏過夜卻還是第一次，整個人都顯得怯怯的，不怎麽願意和賀陽分開。
“奧卡斯叔叔，我媽媽最近打算和賀達離婚了，暫時還沒有找到住處，暫時可能需要住在宮裏，可以嗎？”賀陽再不将自己當做這座宮殿的主人，而是一名寄居者，所以，在謝素雲被他帶進皇宮的第一時間，他就跟奧卡斯打了招呼。
奧卡斯愣了一下，有些詫異的看了賀陽身側露怯的謝素雲一眼，柔聲道：“當然可以。”
“那就謝謝叔叔了。”賀陽朗聲道謝，有謝素雲事讓他分分心，轉移一下注意力，他再面對奧卡斯的時候，倒也沒有先前那麽難過了。
奧卡斯微笑起來，看着自家小孩一副小大人的模樣，下意識的伸手就像去揉亂賀陽柔軟的深棕色發絲：“傻瓜，你和叔叔之間又怎麽會需要說謝謝？”
他們是這個世上最因親密無間的人吶。
“……還是要的。”賀陽側頭躲過了奧卡斯的撫摸，将身體靠進了謝素雲懷裏。
謝素雲雖然不明所以然，卻仍是很高興早已陌生了的小兒子突如其來的親近，下意識伸手将賀陽摟住。奧卡斯的手頓住半空中，面上本來柔和自然的笑容也随之僵硬：“……怎麽？你媽媽來了，你還學會不好意思了？跟叔叔見外了？”
他不太高興賀陽對他的疏遠……
即使是知道，賀陽現在極有可能只是青春時期的害羞和叛逆。
“不是不好意思……只是，我已經長大了。”長大了就必須學會見外，學會獨立，學會再不拿奧卡斯叔叔當做自己的唯一，獨立開始自己的人生。
奧卡斯扯了扯嘴角，又湊近了賀陽一些，一副現下非要摸到賀陽腦袋不可的架勢：“長大了又如何？你就是長得再大，在叔叔眼裏你也永遠是個孩子。”
賀陽是他一手帶大的，在他眼裏和他自己的孩子無異，他容不得賀陽對他有半點的忤逆和抗拒……
只是和一般家長和孩子不同的是——
賀陽就是将來長大了，也是無法離開他，而是要陪伴他走完一生的。
因為，賀陽的身份，不止是他一手帶大的孩子，還是他法律意義上的伴侶，是他的皇後……他們從走進彼此生命當中的那一天起，就注定是彼此生命當中的唯一。
賀陽躲不過去，不能理解奧卡斯的執念，只得任由他在謝素雲面前親昵的用手弄亂了自己的頭發，眼見他就要做出更親密的舉動來。賀陽才受到驚吓般，掙紮起來，恐慌的躲開了奧卡斯伸過來的魔爪，小聲提醒道：“……叔叔，我媽媽還在！”
他不知道這一世的奧卡斯是怎麽了，竟越來越喜歡對自己動手動腳……
此前，他還能勉強自己接受奧卡斯這世不大正常的親昵，洗腦自己說這是奧卡斯越來越喜歡他拿他當親人的表現，而現在每天喝着奧卡斯特意囑咐人給他送來‘促進發情期的藥’後，賀陽對于他這種舉動，卻開始了一味的想要逃避。
他沒法再接受這樣的親密無間了。
“是啊，你媽媽還在，是叔叔疏忽了……”奧卡斯看了一眼一旁的謝素雲，讪讪的收回手，莫名的有了一種想在她面前對賀陽宣告主權的沖動，但看到賀陽疑似害羞的閃避不悅表情，他還是強迫自己壓抑了下來。
賀陽見他魔爪移開，才稍稍松下了一口氣，躲進了謝素雲充滿陌生香水味的女性軀體裏找尋安慰，謝素雲的身體并不能像過去的奧卡斯那樣給他帶來安全感與慰藉。
但她畢竟還是他的母親。
謝素雲看着他們之間古怪的相處模式，有些畏懼的擡眼看了看奧卡斯，又低頭看了眼自己懷裏的賀陽，不自覺輕輕蹙起了眉。
她作為一個母親的直覺在告訴她——
她的小兒子在害怕和躲避奧卡斯，可是為什麽會這樣的呢？明明皇帝陛下才是一手帶大她小兒子的人吶，而且前段時間她看他們之間相處還是很好很正常的呀……
謝素雲百思不得其解。
卻又不敢貿然開口去問，她有些怕奧卡斯。
奧卡斯看着賀陽被謝素雲緊緊抱在懷裏的場景，眸光微沉，突然有了一種想要上前把賀陽從謝素雲懷裏拉出來的沖動，但卻仍是忍住了。
不知道為什麽，明明知道謝素雲是賀陽的母親，但看着眼前這個和賀陽親密無間依偎在一起的女人，奧卡斯卻還是莫名感受到了礙眼……
他不太喜歡有人介入到他和賀陽之間。
但是，他卻又不得不接受和忍住謝素雲在他和賀陽之間的暫時介入……因為，謝素雲是賀陽的母親，他名義上的岳母。
沒有兒婿能跟岳母吃醋的道理——
可奧卡斯卻偏偏是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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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卡斯本以為暫時接受謝素雲介入到他和賀陽的生活當中已是他所能承受的極限，但沒成想卻還有更令他無法忍受的事情在後頭等着他。奧卡斯錯愕的看着賀陽，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敢置信問道：“阿陽，你在說什麽？你把你剛剛說的話再重複一遍！”
他簡直是想逼賀陽把方才出口的話給咽回去。
“我說，我今晚要和我媽媽一起睡，以後我們分床吧！叔叔。”賀陽卻是吐字清晰，毫不留戀的又一次将自己剛才說的話又重複了一遍。
他是在通知而非商量——
事實上他之前就有和奧卡斯分床的意思了，只是态度從未這般堅決過了。
奧卡斯的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平和，但情緒上卻是帶上了突如其來，烏雲壓頂的惱火：“阿陽，你忘了嗎？自從你四歲進宮那一天起，這麽多年以來，你都是和叔叔一起睡的……你現在在說些什麽？你為了你媽媽，你現在居然要和叔叔分床嗎？”
他無法接受這件事。
賀陽是他的皇後啊……又怎麽能夠離開他的身側呢？
“我已經長大了……叔叔。”賀陽上輩子八歲就跟奧卡斯分了床，他覺得這是一件很正當很正常的事，但不知道這一世的奧卡斯卻是怎麽了，對這件事的反應卻會這樣大。
他們彼此都是大人了——
給予彼此一個相對私密的空間不好嗎？
奧卡斯并不知道賀陽心裏的想法，只當賀陽這麽做全是為了安撫謝素雲，遂深吸了一口氣，停頓了片刻，才用相對緩和的語氣，質問道：“阿陽，你難道忘了她在你四歲那年就為了你的Alpha哥哥把你抛棄了嗎？在你最需要她，到處哭鬧着撞破了頭發高燒還在叫媽媽的時候，她卻為了能夠讓你适應皇宮裏，朕身邊的生活……連來看你一眼都不肯嗎？”
“你現在——難道，要為了他來抛棄叔叔嗎？”謝素雲已經被安妮帶到另一個宮殿休息了，所以奧卡斯說話，也就沒有了顧忌。
他毫不掩飾自己對謝素雲突然介入他和賀陽生活的憎惡——
直到現在，他耳畔都能回響起賀陽四歲那年到處尖利哭叫着找媽媽的撕心裂肺刺耳嗓音，他不明白，為什麽都這樣了，賀陽還可以為了謝素雲毫不猶豫的和他分床……
難道這真的是血脈相連，骨肉親情嗎？
就算他對賀陽再怎麽好，再怎麽付出，也追趕不上……謝素雲輕而易舉的幾句話，随随便便的哭上幾聲，就能将他的賀陽從他身畔奪走。
奧卡斯突然間有了種，別人給了他一棵不要的小樹苗，他費盡心血傾注精力灌溉，好不容易将小樹苗養大了，眼看就要長成參天巨木了，給他樹苗的人，卻又要來把樹苗要回去，而樹苗也願意跟那個人走的感覺……
“奧卡斯叔叔，我和您分床是經過深思熟慮的，和我媽媽沒有任何關系。”奧卡斯的聲音很冷靜，而賀陽的人卻遠比他還要冷靜得多：“而且，不管她做過什麽，她畢竟還是我的媽媽。”
在知道了一些事情之後，他依然感恩奧卡斯前世對他的養育之恩，依然敬重他，依然希望他好好的，依然将他視作長輩……
但要他再像過去那樣毫無芥蒂的同他親近卻是不可能了。
奧卡斯怒極反笑，不敢置信：“她畢竟是你的媽媽，你拿她當媽媽來愛她，她有愛過你？她有把你放在心目當中的第一位嗎？除了，她自己出事要和賀達鬧離婚，無處可去，她什麽時候想過你，想要來看你過？”
他不明白這樣一個毫無可取之處的女人——
憑什麽輕而易舉的就将他在賀陽心裏打敗，難道就憑借那點可笑的微薄的血緣嗎？
“我媽媽她是個Omega又是個女人，她現在打算和賀達離婚，除了我，她已經什麽都沒有了。”賀陽也知道，在謝素雲心目當中他的地位或許重不到哪裏去。
但謝素雲好歹是真心為他好的——
至少，也不會害他，不是嗎？
“那我呢？我除了你，又還有什麽？”奧卡斯盛怒之下，幾乎想也不想脫口而出，他不能接受賀陽脫離他的掌控：“我除了你，也已經一無所有了。”
除了賀陽，他的感情生活一片空白，再無一人能夠撬開他的心門。
賀陽不可置信的定定看着他。
奧卡斯的話出口後，自己也覺失言，遂也直直與賀陽對視着，再不說話。兩人相對兩無言好一會兒，賀陽遂垂眸，別開視線，道：“叔叔，你別開玩笑了。”
剛才那一秒，看着奧卡斯認真而執着的瘋狂眼神……賀陽差點就信了他的話。
但奧卡斯，又怎麽可能除了他，什麽都沒有呢？
奧卡斯半晌說不出話來。
賀陽覺得氣氛古怪，随口找了個理由就盾了。奧卡斯坐在輪椅上，落寞的摸着自己的殘腿，看着賀陽遠去的背影，許久才用輕得近乎聽不到聲音，說：“……我說的都是真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