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顧湛一走，賀陽便按照他的吩咐去到顧湛交代的地方，找那個顧湛信得過的人拿密碼和密令去取顧湛多年搜羅累計的賀家的罪證。
到了地方，賀陽見到了那個顧湛信得過的人——
才發覺那是一個自己根本意想不到的人。
費雷德.科爾曼，賀鲲座下的又一得力幹将，人送外號‘刀疤臉’，和狗腿子顧湛并稱賀鲲最聽話忠心的兩條惡狗，在迪亞斯帝星的貴族圈是人見人厭，人見人怕。和世家出身，賀鲲心裏總是不自覺提防着并使用着随時準備卸磨殺驢的顧湛不同，刀疤臉是底層出身，而且還恰好出生于賀鲲出生的那個荒蠻星球，很是得賀鲲看重信任。
他和顧湛曾好幾次因利益問題鬥得不死不休狗咬狗，因為賀鲲的偏心，最後的贏家都是他。
惹得不少顧湛和顧家的仇敵都在背後暗笑。
前世賀鲲逝世，賀家倒臺以後，他也是頭一個背叛賀家投靠奧卡斯的并且還帶去了許多關于賀家的罪證，在賀陽逝世前，他還被奧卡斯任命為了迪亞斯新的軍情處負責人。
賀偉他們都恨毒了他，說他是個不折不扣的小人，今天會背叛他們賀家，明天就能背叛奧卡斯，但奧卡斯卻依然故我的重用着這個人。
賀陽當時對他的觀感也很不好，怕他後面會害奧卡斯——
而現下看來，他倒有可能一開始就是站在奧卡斯這邊的，只是和顧湛一樣在忍辱負重了。
刀疤臉和顧湛的關系在明面上，可謂是鬧得不死不休勢同水火，一個出事另一個馬上就會在賀鲲面前落井下石，把對方往死裏踩，就跟恨不得對方永世不得超生似的，而這一次顧湛出事，也正是刀疤臉親自逮人逮捕落井下石，并把顧湛往死裏打的……
沒想到，他居然會是顧湛最信任的人。
顧湛的交際圈還當真是亂得厲害,根本就叫人分不清誰是他真正的敵人，誰是他真正的朋友啊……賀陽吶吶的想。
看着刀疤臉臉上猙獰交錯的猩紅疤痕，賀陽莫名的有些杵他，迅速跟他報完了密令以後，賀陽拿起裝着賀家罪證的保險箱就想走。
刀疤臉卻按住箱子，賀陽心下當即生出防備來，詫異的擡頭看向他。
“陛下，老顧和你熟悉，敢相信你……我卻并不了解你的為人，你是賀家的人吶…你拿走了這個箱子，我和老顧會怎麽樣，我自己都不是很确信，但老顧選擇了相信你，我也沒有辦法，現在我和老顧的身家性命，都已經交到你手裏了，還請陛下一定……一定要将這個箱子交到皇帝陛下手中，千萬不能讓它落入賀家之手！”就在賀陽以為他要搶走箱子的時候，刀疤臉卻突然一下子在賀陽面前跪了下來，眼含熱淚，一字一頓道。
他一點也不想不敢将這個箱子交到賀陽這個賀家人手中——
在他看來唯有他自己或者顧湛，親手将這個箱子交到皇帝手裏才是最穩妥的，但……既然顧湛做出了決定，他也只能選擇聽從。
并在心裏默默祈禱賀陽的心真的是站在皇室那一邊的，而非賀家。
賀陽駭了一跳，沒有想到長相可怖的刀疤臉，居然是這樣一個至情至性的漢子，突然一下子覺得自己手裏拿着的箱子竟有千斤之重，他摸着箱子遂肯定的對刀疤臉許諾：“你放心，我以我的性命擔保，這個箱子，我絕對會親手交到奧卡斯叔叔手中，絕對不會讓賀家得到他……否則，我就不得好死，永世不得輪回！”
這箱子裏的罪證，可以說是顧湛和刀疤臉冒着死亡的風險取得的。
他能夠理解刀疤臉對他這個不熟悉的賀家人的擔憂。
“那就好…那就好……”饒是得了賀陽的許諾，刀疤臉緊皺的眉心也一刻不曾松開，但他用力按着那保險箱的手，卻是松開了。
他們這些進宮見皇帝都是要被搜身的——
沒有辦法将這些東西親手交給皇帝，就連想辦法不驚動賀鲲的人傳遞給皇帝的親信也做不到，他們不怕死，只怕打草驚蛇驚動了賀鲲會造成罪證的毀滅，他沒有辦法，只能選擇相信賀陽……
只能希翼賀陽和別的賀家人不一樣，不會昧了良心來害他。
賀陽手裏拿着保險箱足覺有千斤重，直到這一刻，他才徹底領悟前世賀家最後會傾覆的原因，人心所向，衆志成城，大勢所趨。
而他現下重生歸來以後能做的——
也僅僅是順應民意而已，所有人民都希望這個國家能變得更好，不要腐朽，不要亡國……讓這個國家往壞的方向發展的所有人或勢力，都是所有迪亞斯人民的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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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陽鄭重其事的将顧湛和刀疤臉多年辛苦得來的賀家罪證的保險箱交到了奧卡斯手中，當着他的面用密碼打開了保險箱。
奧卡斯神情凝重的翻過了一樣又一樣賀家的确鑿罪證，許久沒有說話。
在這一刻，看着這麽多忠心耿耿之人冒着性命風險取得的關于賀家的罪證，賀陽和他的心情一樣凝重。
奧卡斯看着這些證據，突然一下子伸手将賀陽又一次摟進了自己懷裏，一次又一次每當發現新的忠義之士在為救迪亞斯，救皇室而付出各種努力和代價的時候，他就會不受控制的譴責和痛恨自己的無能和窩囊。
他這個做皇帝的……對不住他們。
“叔叔……”賀陽被他猛得一抱，頗有些無措，他現在的身高已經不适合被奧卡斯抱在懷中了，奧卡斯這樣一抱，頗讓他有些難受，他自覺調換姿勢，半坐進了奧卡斯懷裏，将頭靠在了奧卡斯的肩膀上，嗅着他身上熟悉的信息素味道，才讓自己覺得好過了些。
賀陽的輕柔的呼喚似乎安撫到了奧卡斯的所有情緒，輕輕顫抖着的身體終于回複了平靜，低低呢喃出了一句：“……皇後。”
他用力的将賀陽嵌入自己懷中——
只有感知到自己懷中年輕溫熱的熟悉氣息，他才能明确的曉得自己還是活着的，紊亂的思緒亦逐漸平靜清晰了起來。
多年苦難晦暗歲月相攜走下來，賀陽早已成了他發病時唯一的解藥。
“……叔叔，有了這些證據，你打算現在對付賀家了嗎？”賀陽張了張嘴，試圖想要從奧卡斯看到這些證據後，略有些激動紊亂的情緒中揣測出他的想法。
如果，奧卡斯真的是那麽想的話，他總覺得自己有必要勸他。
奧卡斯緊緊摟着賀陽，用手指穿過了賀陽的發絲，把玩着他深棕色的發絲，将頭埋在了賀陽的頸窩處：“你呢？你希望我對付賀家，鏟除賀家嗎？”
時局和現實一直在逼迫着他——
對于奧卡斯來說，鏟除賀家整垮賀鲲……是遲早勢在必行的。
但與此同時，他卻也沒有忘記他的皇後身上還流着賀家的血，他從前沒有想過其他問題，只一心想着若有機會一定要整垮賀家和賀鲲，為父母兄弟報仇，奪回政權和統治地位……而現下他有了所愛之人，卻必須要開始顧慮和在意賀陽的想法……
雖然鏟除賀家鏟除賀鲲的念頭從未動搖過，但……他也不希望會讓賀陽傷心,并因此對他心生芥蒂。
可以的話，他甚至希望在這一點上——
他和賀陽的想法可以達成共識。
畢竟，賀陽是他的皇後，而迪亞斯是一個帝後共治的國度，這個國家将來不止屬于他，也屬于賀陽……一個人專政獨裁是要不得的……
“……我……我沒有什麽想法，我雖然是賀家的人，但對賀家卻沒有什麽感情，不管叔叔做出什麽樣的決定，我都會支持……”賀陽心裏很清楚，論政治嗅覺和手腕，奧卡斯遠遠要比他強得多，但：“但我希望，叔叔能夠再慎重一些，畢竟，您身上背負的不單是您自己和皇室的命運，還有許許多多千千萬萬在背後想要幫您的人性命……不成功便成仁，若成功還好，但萬一失敗，死的就不知道還有多少人了……我們應該對得起他們。”
上輩子這些賀家的罪證是在賀鲲死後，賀陽将近二十多歲的時候才被拿出來，致使賀家逐漸走向衰落滅亡的……
而現下——
賀陽才不過十三歲，不到十四歲。
賀陽不知道這一世若是把這些證據提前拿出來，還能不能制造出和前世相當的效果，也不知道在他重生煽動蝴蝶翅膀，許多事都發生改變以後，就算按照前世的軌跡走，又能不能達成同樣的效果……
但賀陽希望奧卡斯可以慎重，不要因為一時沖動熱血就将這些證據拿出來。
作為決策者，他認為奧卡斯應該得對得起那些在背後默默付出和犧牲的人。
“……阿陽,你長大了。”奧卡斯愣了愣，完全沒有想到賀陽竟會對他說出這麽一副話來，一下子欣慰極了。
賀陽又問：“那…叔叔，你現在還是決定要立刻把這些證據拿出來對付賀家嗎？”
如果，奧卡斯經過深思熟慮，還是做出了這樣的決定，賀陽就決定支持他，義無反顧……
“現在還不是時機，你祖父的實力，還不到我們足以撼動的時候……”奧卡斯聽了，眸光沉了沉，卻是搖頭：“就如你所說，我們不能對不起顧先生他們的隐忍和犧牲，不能沖動冒進，唯有到了有十足把握的時候，确定了自己能夠一口咬住敵人的咽喉将敵人咬死，我們才能将這些證據拿出來……否則，便是害人害己！”
他比誰都想扳倒賀家，扳倒賀鲲——
但他現在還不能這麽做，因為他清楚自己的實力還不夠，現在這麽做了，不單會害死自己，還會害死背後成千上萬幫着自己的人和多年積蓄下來的實力。
多年的隐忍将他逼成了一個每一步都必須穩紮穩打走得極穩的人，心态也被錘煉得絲毫不像一個不到一百歲的年輕人，而像是一個四五百歲老謀深算的老人……
奧卡斯自己也不知道自己這樣是好還是不好。
但他知道，自己現在決不能打無準備之戰……得對自己身後站着的每一個人負責，不能拿他們的性命來兒戲，來冒險。
“不管你做出什麽樣的決定，我都會支持你的。叔叔——”賀陽見他提前拿到這些證據，但卻仍存有理智，才安下了心，他知道奧卡斯未來會成為一個很厲害的人。
就算坐在輪椅上，他也是一個好皇帝——
奧卡斯看着他，凝重的心情稍稍逝去，擠出了一個極其溫和的笑意來：“我知道——”
他知道作為一個皇帝，哪怕有一天，全世界都背棄他……但無論如何，他都還會有他的皇後陪在他身邊，與他并肩而立……
“阿陽，你将來會是一個很好的皇後的！”奧卡斯側頭，親了親自己懷中少年的太陽穴，日子一天一天的過下去，因為賀陽的來到，他每一天都過得比前一天更加自信舒心。
賀陽不自在的掙了掙，歪頭躲開了奧卡斯的吻，含糊不清道：“可我并不想當一個好皇後……”
他不想當皇後了。
一點兒也不想，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
“阿陽，你說什麽？聲音太小了，叔叔沒有聽清……”奧卡斯輕柔的撫摸着賀陽的腦袋，只覺得怎麽摸也摸不夠，只希望賀陽能夠快點長大。
賀陽別開眼，不再看他：“沒什麽，叔叔，我說我以後只成為帝國的戰神……”
有些事，奧卡斯沒跟他挑破，他也不知道該怎麽和奧卡斯說。
只能希望船到橋頭自然直……事情發展到了最後，就能夠如他所願，不要改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