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探病

孟氏在床邊坐下來, 扶着顏凝坐起身來,道:“阿凝,你覺得怎麽樣?”

顏凝靠在枕頭上,含笑道:“我沒事, 倒是讓阿爹、阿娘為我擔心了。”

孟氏道:“這有什麽?只要你沒事, 阿娘也就安心了。”

顏宗翰笑着道:“沒事就好啊, 只是以後可不許逞能了, 知道嗎?”

孟氏握着她的手,道:“你是女兒家,哪能這樣不顧惜自己的身子呢?”

顏凝笑着道:“阿娘放心, 以後我都縮在後面, 再不出頭了。”

孟氏無奈的搖搖頭,道:“你這孩子, 總沒個正形, 也不知太子殿下怎麽就……”

“太子殿下?他怎麽了?”

“今日多虧太子殿下救了你, 若不是他及時趕到,後果不堪設想。”顏予淮說着,快步走進來, 神情凝重:“那些盜賊不是尋常百姓,都是些亡命之徒, 殺人不眨眼的, 你可知道自己方才有多危險?”

顏凝避而不答, 只道:“允禾怎麽樣啦?”

顏予淮在她身邊坐下來,道:“她沒事,只是受了些輕傷, 我已将她送回府裏了。”

他說着, 看了顏凝一眼, 道:“你啊……”

顏凝忖度着他臉上的神色,不覺一笑,道:“能幫哥哥護住允禾,我這傷便受得不虧。”

顏宗翰和孟氏一會看看顏予淮,一會又看看顏凝,只覺他們兄妹倆藏着不少秘密,可又不是他們倆能管得了的,還是不問為妙。

顏予淮看着她,寵溺的搖搖頭,道:“如今盜賊已清,倒也罷了,可京城附近那些流民只怕是……”

顏宗翰道:“話說回來,京城附近怎會有這麽多流民呢?并未聽聞哪裏有大災啊!”

顏凝眯着眼,道:“那便是有人知情不報了。”

顏予淮道:“父親不必憂心,經過此事,太子殿下定會派人徹查的,想來用不了多久,事情便會水落石出了。”

孟氏點點頭,道:“無論如何,這些日子家中女眷都不許出去了。多虧了阿凝,她前些日子采買了許多東西,我之前還嫌她買的多,如今看來,倒是阿凝有先見之明了。”

顏宗翰沉聲道:“小心為上,也只得如此了。”

翌日,黃河發大水的消息便傳遍了京城,那些瞞報的官員被革職查辦,可京郊附近滿布流民已是不争的事實。事情雖不若上一世那般不可收拾,卻也是很難處置的了。

陛下在朝堂上大怒,當即便犯了頭疾,只得命太子全權處理京郊流民之事,又命工部加急處理水患之事,修護黃河大堤。

此時,京城的物價也開始飛漲,商戶們囤貨居奇,開始高價售賣糧食,整個京城很快便陷入了混亂之中。

而顏府之中則是另外一種場景。

因着養病,顏凝已有數日沒踏出過院門了。

依着孟氏的話說,這病要靜養,因此首先便不許顏予潭來見她,只怕他太過聒噪。

孟氏倒是日日來看她,有時還帶着孟昶的母親,一起陪她說說話。

“聽昶兒說,這些日子外面都亂成了一鍋粥,賣米面的店鋪都不敢開門,只每日留個小窗做生意,生怕那些流民不要命的沖進來。”

“還好阿凝有先見之明,咱們才能這樣衣食無憂的。旁的人家都急瘋了。”孟氏說着,看向顏凝,道:“你讓給阿淩和霍家送的糧食都送到了,放心吧。”

顏凝點點頭,道:“阿娘做事妥帖,我沒什麽不放心的。”

孟夫人仔細看着顏凝,只覺越看越喜歡,便道:“阿凝這樣會操持家業,将來誰能娶到阿凝,真是天賜的福氣呢。”

孟氏聽着,有些尴尬的笑了笑,道:“是啊,将來,真不知阿凝會嫁到誰家呢。”

顏凝笑笑,靠在孟氏身上,道:“我晚些嫁人,先在家裏幫着阿娘,好不好?”

孟氏拍了拍她的手,道:“好。”

兩人陪着顏凝又說了會子話,見天色不早,便囑咐顏凝早些休息,方起身離開了。

顏凝躺在床上,卻了無睡意。

如今京城局勢亂成這樣,流民數量極多,又很難控制,這些日子,他大概過得很辛苦吧……

她心裏想着,只覺混混沌沌,直到夜色深沉,她才漸漸睡去。

朦胧中,她聞到一股熟悉的龍涎香味,夾雜着汗水和泥土的味道,裹挾着外面的淡淡寒涼,萦繞在她周圍。

她的睫毛顫了顫,很快心中便一片清明。

她掙紮着睜開眼睛,試探着道:“殿下?”

床邊的燈燭被點亮,他的影子漸漸顯現在她眼前,她再顧不上什麽,直直的撲到了他懷裏,将頭埋在了他肩頭。

他輕輕撫着她的背,手指有些溫涼,唇角微微勾起:“想孤了?”

顏凝的嘴唇動了動,可話到嘴邊,又吞了進去,只重重的點了點頭。

他唇角溢出一抹輕笑,連眼睛都亮了幾分,道:“身上的傷可好些了?”

她又點點頭。

他淺笑一聲,道:“讓孤看看,幾日不見,孤那個伶牙俐齒的阿凝哪兒去了?”

顏凝坐起身來,笑着道:“殿下瞧瞧,那個伶牙俐齒的阿凝還好端端的在你面前呢。”

借着燈光,謝景修仔細打量着她,見她唇角的傷已好了許多,身上的紗布也拆了,也就略略安下心來。

他自己卻瘦了幾分,臉上也有些疲憊之色,額角的發微微的落下來,不複平日裏那般端成板正,倒多了幾分潇灑恣意之感。

顏凝伸出手去,輕輕的摸了摸他的臉。

他的臉是涼的,帶着外面的寒氣,而她的手,卻柔軟而溫熱。

他伸手握住她的手,卻不舍得把她的手從他臉上移開,只見他薄唇微啓,道:“心疼了?”

顏凝微微低眉,道:“那些流民……殿下打算怎麽做?”

謝景修道:“孤已命工部在京郊建了簡易的屋子,先想辦法讓他們安頓下來,若他們繼續流竄,只怕會鬧得京城人心惶惶。”

“殿下說的是。”顏凝又道:“朝廷的糧食和款項可下來了?”

“已在準備了,大約用不了多少時候,便能發放下去了。只是這些日子父皇頭疾發作得厲害,很多政務都無法處置,只能往後拖了。”

謝景修眉目間隐隐有些擔憂之色,道:“今日早朝,父皇提出要親自去京郊視察,孤擔心……”

他看了她一眼,見她有些不安,便道:“你放心,孤會盡力勸說父皇打消這個念頭。”

顏凝略一思忖,道:“事已至此,也只能勉力為之了。那些流民殿下是見過的,他們流離失所,一路上又受盡苦難,只怕會因此對朝廷和陛下不滿。陛下視察那日,殿下務必要做好周全的準備才行。”

“孤明白。”他說着,輕輕将她的手放下來,道:“這些日子恐怕孤不能時常來看你,你自己多當心。”

顏凝點點頭,只見他站起身來,捏起她的下颌,俯身吻住了她的唇。

她的唇齒被輕輕撬開,他的氣息瞬間裹挾了她,從舌尖迅速蔓延開來。

那一瞬間,她幾乎忘了呼吸,只是不自覺的蜷緊的身子,手指下意識的攥緊了他的衣袖。

很快,他便放開了她。

她臉頰微紅,道:“殿下……保重。”

謝景修鄭重的點了點頭,只聽“噗”的一聲,床前的燈被門外湧進來的風吹滅了。

周遭又陷入了黑暗之中,而房中也只剩下她一個人。

他已經離開了,她的指尖卻依稀還殘留着他的溫度。

顏凝望着窗外朦胧的月色,又看了看自己胳膊上的傷痕,微微的眯了眯眼睛。

她不能,再這樣悠然養病了……

翌日一早,顏凝便起了身。

走進來準備侍奉她的知書吓了一跳,道:“姑娘怎麽起來了?您身上的傷還沒好呢。”

顏凝着了一身男裝,坐在梳妝臺前,讓知書幫她挽了個最簡單的髻子,道:“我今日有事,要出府一趟。阿娘若是問起,你就說我有要緊事。”

知書點點頭,道:“外面兵荒馬亂的,不若讓二少爺陪姑娘去吧。”

顏凝搖搖頭,道:“不是什麽大事,有予潭在反而不好。”

知書道了聲“是”,正要陪着顏凝出門,便見知畫快步走了進來。

她一見顏凝要出去,趕忙道:“姑娘,康王世子又來了!”

顏凝腳下不停,道:“打發了便是。還有,你告訴他我身子好了,以後不必來探病了。”

知畫道:“奴婢省得,只是康王世子實在難纏……”

話音未落,正迎面撞上了謝以安,他着了一身月光白的衣衫,身上一絲不染,面上淡然,可不知為何,顏凝卻覺得他礙眼得很。

他見她迎面而來,臉上沒有半分不悅之色,只道:“你身子可大好了?”

顏凝看了他一眼,道:“多謝世子關心。”

謝以安眼中掠過一抹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道:“你我之間,不必如此客氣。”

顏凝冷笑一聲,道:“我與世子之間似乎沒什麽關系吧。”

“顏凝……”

顏凝打斷了他,道:“我還有事,先告辭了。”

她說着,便向前走去。

謝以安站在原地,突然開口道:“昨夜,他來過了是不是?”

顏凝猛地回頭,只見他眼眸冰涼,語氣也冷得不像話:“你與我沒有關系,便與他有關系嗎?”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