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祛寒
最終, 卻也只是安撫地蹭了蹭她的發頂:“我擋住了,沒人看到。”
“真的?”
“真的, 不騙你。”
他哪會讓別人看見小姑娘那副模樣。
士兵已經到了他們近前, 看着兩人氣喘籲籲道:“将軍,大夫已經在等着了。”
傅司簡朝他點了點頭:“走吧。”
那士兵轉過身帶路,緩了緩劇烈的呼吸,才有心思琢磨起別的。
他方才跑過來時, 好像是遠遠瞧見, 這兩人親密無間的模樣。
那話怎麽說來着, “打情罵俏”。
啧。
不一般。
傅司簡抱着顧灼, 随着那士兵進了一間營帳, 大夫已經提着藥箱在候着了。
營帳中提前準備了炭盆,比外面要暖和得多。
他将小姑娘放在簡陋的床榻上,便給大夫騰了位置。
大夫打開藥箱, 在塌邊的椅子上坐下,問道:“小将軍, 傷在哪了?”
“在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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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灼将左腿微微轉了一些,大夫就瞧見那破破爛爛沾滿血跡的褲腿。
正拿了剪刀要劃開褲腿時,冷不防被站在身後的男人按了下肩膀:“先等等。”
傅司簡見那士兵還在帳中等候吩咐, 揉了揉額角:“你出去守在帳外,別讓人進來。”
士兵倒是個懂規矩的, 聞言先是去看顧灼, 見她點了點頭,才轉身出去。
在帳外守着時,他也回過味兒來。
那個男人, 該不會是嫌他杵在那兒看小将軍換藥吧。
呃, 就十分無語。
士兵出去後放下帳簾, 傅司簡才拍了拍大夫的肩頭:“你繼續。”
而後,就被小姑娘瞪了一眼。
顧灼當然知道傅司簡為何讓人出去。
她覺得這男人從山洞回來後,醋勁兒越發不再遮掩。
不僅如此,被她瞪,傅司簡竟只是挑了挑眉。
得,無恥勁兒也懶得遮掩了。
大夫将褲腿剪開,露出包紮着傷口的布,已經被血染了一大片,中間點點鮮紅。
他小心翼翼解開看了看,用幹淨的布巾沾了一旁早已準備好的晾涼的開水去擦拭清洗,沒一會兒,盆中的水也不再清澈。
傅司簡只看了一眼那再次崩開的傷口,眉頭便深深皺了起來,轉頭去看小姑娘,正巧看見她低頭躲開他視線的動作。
像只小鹌鹑。
她也知道心虛!
顧灼自然知道。
她看見傅司簡皺起眉頭的一瞬間,就猜到他肯定會生氣,會溫柔地看着她,會用心疼又無奈地口吻問她:“夭夭,這就是你所說的,不嚴重?”
她十分心虛,仿佛她是個騙人的小孩。
但她又在心裏弱弱地反駁:她其實也沒有怎麽騙傅司簡吧,實在是他太大驚小怪了。
才那麽一點點血,傷口也不太大,還沒他自己腰上那道傷重呢。
這種小傷,她受過沒有十次也有八次。
顧灼覺得她被傅司簡拿捏得死死的。
方才她躲開他視線的時候,甚至都生出不敢再受傷的想法了。
他成功了。
不過,顧灼當了會兒鹌鹑,倒是沒等到傅司簡出聲。
她擡頭去看,他還依舊皺着眉頭,眼睛都不眨似的盯着大夫給她處理傷口。
她瞬間就明白,傅司簡顧着她在軍中的威嚴。
他好像,總是待她這般周全妥帖。
大夫細細清洗了顧灼腿上的傷口,見愈合得還不錯,那布上大片的暗紅多是早已幹了的血跡。
“小将軍沒傷着骨頭,傷口崩開的地方不算嚴重,再上些藥,這幾日注意着不要沾水,很快就痊愈了。”
顧灼聽見前半句時,還有功夫對皺着眉的傅司簡挑挑眉,意思是“你看,大夫都說不算嚴重。”
她覺得他能看懂。
可她聽見“不要沾水”時,愣了一下,再顧不得與傅司簡争論傷口嚴重不嚴重這事。
因為,她想洗澡。
她甚至開始後悔,怎麽就讓傅司簡也聽見這話了呢。
方才應該讓傅司簡跟着那士兵一道出去的,現在倒好,她想偷偷洗澡,他肯定會攔着。
要了命了。
大夫低頭從藥箱找藥時,聽見傅司簡問道:“你瞧瞧,這藥可使得?”
将自己的藥放在塌邊,大夫拿過傅司簡的藥聞了聞,又撚在指尖一點嘗了下,皺着眉頭開口:“這藥……”
傅司簡見大夫這反應,緊張起來。
他給小姑娘腿上用的,就是這個藥。
這是他離京時太醫給備的金瘡藥,還備了些解毒丸什麽的,自從上次他在客棧被下了迷藥便一直随身帶着一些。
那天上山尋人前,他猜到小姑娘可能會受傷,也可能因為風雪和傷口引發高熱,便又從軍中拿了能治溫病的藥。
他囑咐着其他上山尋找的人也從軍中拿了類似的這兩種藥,以防誰找見顧灼卻不能及時給她治傷。
只是他這金瘡藥該是比軍中的要好些的,怎麽這大夫是這副神色。
這藥不會有什麽問題吧?
其實大夫只是有些疑惑。
他師父的祖上是被皇帝送到軍中的太醫,後來便在北疆安了家。
手上的藥有些像師父曾經給他看過的金瘡藥的藥方,用料極其珍貴。
軍中自是找不齊那些名貴藥材的,是以軍中的金瘡藥改了其中幾味藥材降低了成本。
用在普通的傷口上止血是足夠的,只是生肌愈合的效用打了折扣。
這藥該是只有宮中才有,不過說不準是皇上賞下來給顧家的。
何況,他并不是很确定這藥是不是與師父的那個藥方一般無二,将軍府有幾瓶珍貴的藥,也不是什麽稀罕事。
大夫便也沒把疑惑說出口,只是道:“這藥,藥效奇好,比軍中的金瘡藥好得多,小将軍便用這個吧。”
他将那藥灑在顧灼的傷處,又用潔白的布仔仔細細地包紮好。
“小将軍可還有其他不舒服?”
“沒了——”
顧灼話音剛落,就聽見傅司簡對着那大夫說:“她昨日發了高熱,今天稍微退下去兒,你看看還需不需要再用些什麽藥?”
大夫擡起顧灼的手腕,把了把脈,問道:“小将軍現在可有頭疼頭暈之症?”
“沒有。”
大夫道:“那就是好得差不多了,我待會兒讓人煎服藥送來,下午睡一覺應該就徹底好了。”
“小将軍在山中待了多日,寒氣入體,下次月事怕是會腹痛。明日我再開一服調養身子的藥,喝三日,祛祛濕寒。”
顧灼本來沒什麽不自在的,哪個女子不來月事呢?
偏偏傅司簡頗為鄭重地追問了一句:“能徹底祛寒保證她下次……不腹痛嗎?”
惹得那大夫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傅司簡,露出顧灼今日已經看過多次的慈祥的笑意:
“小将軍體質好,應該是沒事的,只是我這醫術有限,對女子的病鑽研得不太細致。”
大夫拿着藥箱起身:“公子若是擔心,可帶着小将軍去幽州城找一位姓鄭的女大夫。她是專門替女子調養身子的,很有名,就在太守夫人開的那家醫館內。”
大夫說得倒是實在話,他在軍中多是琢磨如何快速地止血救命,讓那些從戰場上回來的傷兵活下來,對女子的病只是最初學醫時有所涉獵。
傅司簡點點頭表示記下了:“多謝。”
他這麽一副認真的模樣,搞得顧灼都不知道自己該有什麽反應。
大夫走後,傅司簡坐到榻邊,俯身撐在小姑娘兩側,離她越來越近。
她能數得清他根根分明的睫毛,看得見他眼底的深情。
顧灼心裏默默想,看吧,他果然要翻舊賬了。
吐了吐舌頭,索性閉上了眼睛。
卻只是感受到傅司簡溫柔地吻她的眼,拂過她的臉頰,蜻蜓點水地親她的耳朵,親她的下巴。
她察覺到他的呼吸越來越重,越來越熱,卻只是流連在她的脖頸上。
力道不重,反反複複。
“夭夭,別再受傷了,好不好?”
聲音從她頸窩處傳來,悶悶的。
顧灼明知道自己保證不了,卻還是拒絕不了他:“好,我盡量。”
傅司簡能得到這個答案已經足夠滿意。
這時,帳門外傳來中氣十足的兩聲“将軍!”
是那兩個暴脾氣的吳将軍和蘇将軍。
帳外守着的士兵趕忙攔住:“吳将軍,蘇将軍,不能進不能進!”
他自從琢磨出那男人為何讓他出來守着後,就十分盡忠職守。
他很理解。
吃醋嘛,誰還沒吃過呢。
“誰說不能進啊?”
暴脾氣之所以是暴脾氣,就是因為他們的聲音總是突然間就急躁起來,吓得小兵一個哆嗦。
卻還是硬着頭皮回了吳将軍的問題:“是小将軍的命令。”
暴脾氣瞬間熄滅。
無他,在吳将軍蘇将軍心目中,顧小将軍簡直是跟姜夫人一樣的存在。
她娘親的“擒賊先擒王,打蛇打七寸”,她是學了個淋漓盡致啊。
顧灼還小時經常随着顧老将軍和姜夫人來軍中,他們在帳中商議事情,她就在一邊自己玩兒。
吳将軍脾氣爆聲音大,他後來甚至都記不清那天到底是在商議什麽要緊事。
只是記得姜夫人說完什麽話後,他吼了一聲。
商議事情時,大家吵個架是常事,出了帳門大家還是并肩作戰的好兄弟。
他性子急,軍中副将以上的人基本都被他吼過,脾氣上來了顧老将軍他也照吼不誤。
他真不是專門針對姜夫人啊。
真的只是嗓門大,一急眼聲音響了不受他控制啊。
沒人發現顧灼悄悄出去了。
午時他回帳中休息,掀開被褥,吓得一下子跳到三尺開外,指着床榻上的東西手都在哆嗦。
床底鑽出來的顧灼叉着腰笑得歡暢,笑夠了又鼓着個小臉兇他:“讓你再吼我娘親!”
得,這小丫頭捏了蛇的七寸抓了條蛇,用這蛇來打了他的七寸。
當年,顧灼剛滿八歲。
他看着比他腿高了沒多少的小丫頭捏起那條小蛇就走了出去,當時他都想叫“小姑奶奶”了。
抹了抹頭上的汗,他甚至不敢出去問到底是誰告訴這個小祖宗他最害怕蛇的。
事後,小祖宗做的這事還是被姜夫人給知道了,拉着小丫頭來給他道歉。
小顧灼臉上有着明顯的懊惱和後悔,脆生生道:“吳叔,對不起啊,我不知道您小時候被蛇咬過,我下次不會了。我去演武場上跑圈當做懲罰,您別生氣。”
他看得出來,小丫頭是真心來道歉的,姜夫人必定已經與她說過他為何怕蛇。
但是他哪敢讓小祖宗去跑圈啊,太陽這麽大,中暑了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