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提親
暗衛眼睛瞪得像銅鈴, 這、這就要下聘了?!
王爺您出息啊!
王府總算是要有女主人了!
玄衛那些兔崽子知道後非得大吃一驚!
暗衛一派喜氣洋洋之色:“恭喜王爺!”
傅司簡反倒是有些不安地在桌案後踱步,唯恐落下什麽環節, 輕慢了小姑娘。
納采禮活雁為佳, 可此時北疆天寒地凍,鴻雁早已南飛……只能明年春天再補給她了。
他垂眸思考片刻,吩咐道:“讓小二到了江南捉一對活雁作納采禮先送過去。”
“是。”
顧灼訓練結束,與姚雲一道往回走:“阿雲, 讓将作坊加緊制箭, 關南送來的那批鐵留下一半以備不時之需。”
“是, 我待會兒去安排。”
“孫景陽最近怎麽樣?”
“将軍, 你說那個小孩啊, 挺吃苦耐勞的,前些日子還立了一小功呢。”
顧灼饒有興致地挑眉,連戰事都沒有, 這小子立得哪門子的功?
便聽見姚雲頗為贊賞地道:“那天吳将軍的人來軍中與我們說你失蹤的消息,運糧官鬼鬼祟祟地想在帳外偷聽, 被孫景陽逮住了。不然被那人聽見,屬實是不好處置。”
說起那運糧官,倒是教顧灼又想起攝政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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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不可能是攝政王, 那究竟是誰吩咐運糧官給她傳那些話的?
攝政王到底有沒有威脅顧家的意思?
甚至于,當初京城将軍府傳信給她是攝政王攔了糧饷, 這消息有幾分真假?
是他們查消息時受人蒙蔽, 還是京城将軍府的人……本身就出了問題?
她與爹娘久不回京,倒是不排除這種可能。
顧灼一時間想到更多,京城将軍府的人若是不可信, 那她想弄清楚糧饷一事是何人阻撓, 還是得派這邊的人去京城一趟打探消息。
可邊将無召不得進京, 派人回去也不成。
此事需她細細籌劃一番,倒是不急。
遠處群山起伏,煙岚雲岫。太陽被連片的雲層遮掩得嚴嚴實實,漫天灰白,一絲暖光都不肯散出。
顧灼心下嘆了口氣,京中無人,當真是深受掣肘。
“将軍!将軍!”
聲音從不遠處傳來,打斷顧灼的思緒,她駐足轉身,瞧見一個士兵帶着顧家的侍衛正朝她走過來。
侍衛上前将手裏的包袱遞給顧灼:“小将軍,這是傅公子給您的東西,說是給您調養身體的藥,還有糖。”
顧灼嘴角微不可察地揚起,被京中之事挑起的煩躁都淡了幾分:“嗯,辛苦了。”
別人注意不到,姚雲可是在一旁看得分明,當即差點沒忍住笑出聲。
待周圍沒了別人,她才眯起眼一臉八卦神色地打量着顧灼,壓低聲音揶揄道:“啧啧啧,将軍啊,可是那位與你在山中孤男寡女整整一夜的傅公子啊?”
顧灼點點頭:“是又如何?”
姚雲高深莫測地吐出一句:“我這雙火眼金睛,早就看透了太多。”
顧灼聽見這話好笑又無奈:“你看透什麽了?”
姚雲一手背在身後,另一手捋着下巴處并不存在的胡子,活像一個神棍:“自然是看透,你當初将傅公子帶回軍營時,就對人家圖謀不軌。”
說完就退後幾步,生怕顧灼被她說中後“惱羞成怒”想出什麽損招兒對付她,比如拖着她去塗她娘親送過來的那個臭烘烘的軟膏什麽的。
姚雲想起這個就覺得悲憤,她娘親到底知不知道那東西那麽臭啊!
誰料顧灼微微皺起眉頭,臉上露出淡淡地不解,仿佛是真的反省自己卻沒有絲毫悔改之意:“這麽明顯嗎?”
猝不及防的承認差點驚得姚雲左腳絆了右腳,惹來顧灼一陣無情的嘲笑:“阿雲,是不是路不平啊?”
姚雲:你聽聽這說得是人話嗎!
她錯了,她不該這般不自量力地試圖調侃顧灼的。
轉眼一個多月過去,北疆一日比一日更冷,風刀霜劍,透骨奇寒,雪窖冰天。
為了讓那處山頭的地形發揮最大的作用,顧灼與幾位主要将領研究更合适的戰陣,訓練騎兵的弓箭,帶人過去演練了好幾次,忙得腳不沾地。
只冬至那日趕回幽州,交代了顧川派人進京的一應事宜,又與傅司簡匆匆忙忙地吃了一頓餃子。
沒來得及耳鬓厮磨卿卿我我不說,還被傅司簡拉去醫館,讓鄭大夫把了個脈,又給她拿了一大包的藥。
顧灼總算是體會了一把什麽叫做入骨相思,魂牽夢萦,當真是比那些藥都苦。
她有時都想,不如幹脆讓傅司簡過來陪她好了,就像在山腳營帳時一樣,他就在她觸手可及、回頭可見的地方。
卻也只能是想想。
軍中規矩不是擺設,傅司簡也有自己的事要忙。
可是,她好想他啊。
想觸摸他,想擁抱他,想親吻他,想聽他低聲喊她的小字,想看他寂靜眼底的洶湧愛意。
顧灼看着所剩不多的桃花糖,拈起一顆丢進嘴裏,甜甜的,多少是沖淡了心中相思的苦。
等這些都吃完了,她便縱容自己回去見他一面。
“王爺,這是顧老将軍給您的信。”
玄衛副首領邵西從江南一路快馬,将這封輕于鴻毛卻重于丘山的信面無表情地遞給傅司簡。
他的臉已經在北疆臘月的刺骨寒風中凍得僵到做不出任何反應。
傅司簡接過信,卻是遲遲未打開。
他有些忐忑。
邵西是沒見過王爺這般猶豫遲疑優柔寡斷的模樣的,頗為稀奇地看了一眼,站得離炭盆更近了些。
未來王妃就是在這種隆冬苦寒之地守着國門,他已經心悅誠服五體投地。
冷不防聽見王爺問他:“老将軍可有什麽話讓你帶給我?”
邵西想了想當時顧老将軍給他信時的橫眉立目,嘶,那是一句話都沒與他說啊。
顧老将軍會生氣,邵西覺得原因全在自己,他這差事辦得實在不夠妥當。
他在王府接到暗衛的信後,高興之餘便是覺得此次的任務非同小可。
禮單倒是好說,府庫裏貴重的東西都寫上便好,可提親這事,他是真沒做過啊。
因此,從京城出發之前,邵西專門去請教了一個有名的媒婆如何提親。
那媒婆相當熱心地告訴他:“你去到女子家中,要面帶喜色,寒暄幾句後将話題引到要求娶的那位姑娘身上,将那姑娘誇得天花亂墜天上有地上無的,再說提親之事。”
于是,邵西剛到那座被修葺得十分古樸雅致的宅院時,表明身份後便想着先寒暄幾句。
顧老将軍問他:“王爺派你來江南尋我所為何事啊?”
他笑得燦爛,想了想道:“涼州有一富商久居江南,回涼州時總是帶着好些東西送進他的一處宅院,那宅院守衛森嚴疑點頗多,王爺讓我來江南查查這富商是誰,所運何物。”
這可不是假話,跟他一道來江南的另外幾個人就是來查這事的。
而且,大哥說查案的事是不需要瞞着顧老将軍的。
邵西下一句正想說“聽聞顧老将軍的女兒在北疆任顧家軍主帥,可謂是驚才絕豔、風華正茂、運籌帷幄、文韬武略、出類拔萃、國色天香、沉魚落雁、閉月羞花、傾國傾城、蕙質蘭心……”,他來之前可搜羅了好些誇人的詞呢。
才開了個頭,便聽見老将軍出聲:“老夫自當竭盡全力幫王爺尋人。”
邵西一個激靈,臉上的笑都僵住。
哎,不是啊,老将軍您別誤會啊!
這還沒提親呢,就讓王爺的未來老丈人誤會王爺來提親之餘還順便使喚老丈人幫忙查案!
誰來救救他啊?
邵西都想擡手扇一下自己這張說話不過腦子的嘴。
媒婆這營生還真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學會的。
他再顧不上媒婆教他的那些,趕緊擺擺手道:“您別誤會,王爺派我來尋您不是查案的事。”
邵西向後招了招手,叫跟來的人把大雁送過來,又拿出王爺那封沉甸甸的信和他整理好的聘禮單子遞給顧老将軍:“顧老将軍,這是王爺命我交給您的信,還有這份禮單。”
他就眼睜睜看着顧老将軍瞅了一眼活雁和禮單後狠狠皺起眉頭。
信封拆開後抖落出一枚玉佩,老将軍看完信肉眼可見地大動肝火,一甩袖子走了。
邵西總覺得顧老将軍當時是想将他揍一頓扔出去的。
還留在花廳的姜夫人慢悠悠地喝了口茶,才拿起那封信一頁一頁地看過去。
其實比起顧老将軍久經沙場形成的威嚴氣勢,邵西顯然是更怕這位看起來十分溫婉的姜夫人。
姜夫人戰功卓著,在顧家軍中的地位舉足輕重,從二品的官階可都是靠戰場上的人頭累起來的。
邊關殺敵的将士身上沾染些殺氣不可怕。
但若是用溫藹柔和将這殺氣包裹得一絲都不可窺,才真是要了命了。
邵西正襟危坐,垂眸不敢去看坐在上首的仍是那副閑适姿态的姜夫人,活像是犯了什麽錯等待宣判。
便聽見姜夫人溫溫柔柔含着笑意的聲音:“你們王爺還在北疆啊?”
邵西恭敬又謹慎地回道:“是。”不敢多說一個字。
姜夫人悠哉游哉地又抿了口桂花茶:“倒是意料之中。”
顧灼那點兒“貪圖美色”的德行,她一清二楚。
邵西卻不知道這話是何意,低下頭眼觀鼻鼻觀心,不敢胡亂揣測。
姜夫人又問:“皇上知道這事嗎?”
邵西點點頭:“知道。”
大哥給他的信裏說,王爺相當看重未來王妃,聘禮中的一應物件越貴重越好。
府庫裏的那柄玉如意雲紋刻得不夠精細,他便去宮中找皇上要了一柄紫檀嵌白玉三鑲如意,中間還嵌着綠松石做的小巧的玉雕。
“皇上是什麽反應啊?”
邵西覺得這話問得奇怪,皇上聽聞王爺要娶王妃,還能有什麽反應呢?
但他也不敢表現出來什麽,字斟句酌回道:“皇上很高興。”
高興得當即便要吩咐大太監去私庫裏挑些上好的物件,說是要給再添兩成聘禮。
若不是邵西說王爺吩咐此事不宜在京城聲張,恐怕皇上都要下旨賜婚由禮部張羅了。
姜夫人挑了挑眉,小皇帝怕是不知道他皇叔信裏寫的是:“往後我會陪夭夭留在北疆。”
啧,到底聖上年紀小,想事情不夠周全。
攝政王不在京城輔佐他,可就只剩他一個人對付朝堂上那些牛鬼蛇神了。
先皇與先皇後是她與顧青山的摯交好友,小皇帝是先皇唯一的孩子,也算是他們應該照料着些的晚輩。
顧灼就這麽把小皇帝唯一的親人拐到北疆,姜夫人稍微……有那麽一點兒愧疚。
也罷,反正小皇帝早晚得自己一個人扛起大裴江山,當皇帝總是要走向孤家寡人高處不勝寒的地步的。
過了許久,姜夫人才出聲道:“将那對雁放下吧,你過幾日再來,顧青山……得生幾天氣呢。”
邵西應了聲“是”,他隐隐約約從姜夫人這話中覺得,提親這事可能是成了。
他輕手輕腳退出去,卻是沒聽姜夫人的話等顧老将軍氣消了再過來,而是天天去這小院裏報到。
主要是怕老将軍想揍他找不到人。
被老将軍揍,總比提親這事辦不妥被王爺揍,要好那麽一些。
不過,老将軍也沒揍他。準确來說,是壓根見都沒見他。倒是姜夫人見他愛喝那桂花茶,還給他包了些。
顧老将軍只在第五天時給了他一封信,橫眉立目,看起來依然沒怎麽消氣:“把這信交給攝政王。”
“攝政王”這稱呼都用上了,邵西有些拿不準,這信裏,是答應了……還是沒答應啊?
他小心翼翼去看姜夫人,便見姜夫人仍是像前幾天那般溫婉的模樣,說話時卻是帶着不容忽視的威壓:“你回去與攝政王說,若是我家女兒改了心意,這親事可是随時要退的。”
邵西腦門上都冒出冷汗,卻也知道這親事——至少目前是成了。
他恭敬抱拳道:“是,我一定帶到。”
于是,此時王爺問他,顧老将軍有沒有帶什麽話。
邵西只得搖搖頭又點點頭:“老将軍沒說,但是姜夫人有話帶給您。”
“姜夫人說,若是王妃改了心意,這親事他們随時……随時要退。”
說完,便大氣不敢喘地看着王爺的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