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旨意(修)

京城百姓已經習慣了有些壓抑的氣氛, 漸漸恢複了往日的正常生活。

只是街上到底不像以前那般繁華熱鬧。

舞姬并沒有如傅司簡所想散布皇上昏迷不醒的消息,而是孤注一擲, 想趁機将他也一并除掉, 讓大裴皇室徹底無人。

沖着傅司簡而來的兩支箭是從臨街的一個閣樓上同時射出來的。

以他的身手,本來能輕松避開。

可是一旁的巷道裏突然鑽出來一個五六歲的孩子,嬉鬧着與身後追逐着的小夥伴說說笑笑,眼看着就要命喪箭下。

電光石火間, 傅司簡回身想抱走那個孩子, 卻已經來不及, 只能側身護住。

箭頭從背後紮進他的身體, 又從胸膛的位置穿出來。

遠處正與羽林軍吩咐什麽的邵東看見這一幕, 目眦盡裂:“王爺!”

章太醫幾乎是被揪着後衣領提到王府的。

看見傅司簡身上的傷,想把刺客砍了的心都有。

箭當胸穿過,位置十分兇險, 章太醫只能小心翼翼地先将箭頭剪下,又讓力氣大的邵東猛地拔了出來。

饒是傅司簡再能忍, 拔箭瞬間鑽心的疼痛都讓他悶哼出聲。

額頭上冷汗涔涔,面色因流血不止而急速蒼白起來,連緊皺的眉頭都顯得無力了幾分。

章太醫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血止住, 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大口地喘着氣, 仿佛劫後餘生。

傅司簡高熱昏迷整整兩日, 才終于挺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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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醒來的時候,裴昭哭得比先帝駕崩時還大聲:“章太醫!章太醫!皇叔醒了!”

陪着皇上兩天都沒合眼的章太醫再三保證:“皇上,王爺的傷愈合得很好, 只是氣血虧虛嚴重, 需得好好調養月餘。”

才終于得了皇上的首肯, 能夠回去好好休息。

短短的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裏,他真的是心力交瘁。

先是用盡畢生所學搶着時間地給皇上解毒,又是膽戰心驚地給攝政王治傷,生怕他抗不過重傷之後的高熱。

章太醫覺得自己的腦袋反反複複地搖搖欲墜,如今總算是穩穩當當地留在了他的脖子上。

真是普天同慶。

裴昭還在聲淚俱下。

傅司簡被他吵得煩,把人趕回宮中去休息了。

舞姬已經被抓住,傅司簡有心鍛煉裴昭,将審問的事一股腦兒全丢給了他。

自己便徹底閑下來,在王府養傷。

只是他回幽州的計劃不得不往後延,也一日比一日更想他的小姑娘。

滅燭憐光滿,披衣覺露滋。①

窗外明月圓滿,千裏共婵娟,卻瞧不見他魂牽夢萦的綽約娉婷。

他只能将他們相識以來的一幕幕都畫下來,入骨的相思仿佛才有了寄托。

軍營、書院、客棧、長街、初雪、山洞、冬至、卧房……

不知從何時起,他滿心滿眼已經全部都是她。

想讓她康樂無憂,想保她一生肆意。

想與她餘生相守,看遍世間美景。

過了幾日,派去江南的人回了京,說已經查明,江南的瓷商羅家就是涼州那個可疑的富商。

涼州的宅子并不是他的,他只負責将東西從江南運過去。

那處宅子真正的主人是涼州太守——俞漢。

能發現羅家與俞漢在通信,還是多虧了顧老将軍。

玄衛從羅家偷出來的信上有一個奇怪的紋樣,顧老将軍恰好在北疆見過。

那是多年以前,他去涼州太守府與俞漢商議城內布防時偶然間看到的。

那時雖然覺得奇怪,卻沒太在意。

畢竟各家都有自己的紋樣,方便通信時識別,俞家的無非是看起來複雜了點。

不過,正是因為這份複雜和奇怪,顧老将軍才将這紋樣記在了心裏。

派去江南的玄衛裏有人見過王爺手裏那張紙上的紋樣,與羅家信上那枚如出一轍。

傅司簡聽完這事後,覺得自己真是舍本逐末了。

當初他因為大理寺找到的那張殘破的紙去了北疆,便将全部精力幾乎都放在了通關文牒上。

因為紋樣太難查了。

他總不能讓玄衛拉着街上的百姓一個一個問:“可有見過這個?”

一開始,傅司簡去幽州也是想問問顧老将軍是否有頭緒,可知曉老将軍還在江南後便作了罷。

誰料想,他沒抱多少希望的事,老将軍還真知道。

若是他早些派人拿着紋樣去江南,也不至于查了那麽久才查到俞漢身上。

這些時日,江南的玄衛皆聽從顧老将軍的調遣,已經将羅家的人看住,只是怕打草驚蛇,所以才沒抓。

老将軍安頓好一應事宜之後,跟他們說王爺已經回京,遂挑了個人,讓他直接回京城彙報。

彼時,顧灼派到江南的侍衛早已等了十幾天,每天都在反省自己辜負小将軍信任,沒能讓老将軍和夫人早日回去。

顧老将軍和姜夫人從侍衛口中聽聞京城情況後,雖是擔心裴昭的身體,卻覺得攝政王知曉皇上昏迷必然會回京,不會出亂子。而案子正到了收尾的關鍵時候,必須事事周全不能出一絲差錯,是以并沒有急着回北疆。

嗯,顧老将軍一直以為,顧灼會知曉皇上昏迷,是攝政王告訴她的。

畢竟,他是完全沒想到自己閨女會派人進京,還能順便打聽到皇上中毒的事。

他更想不到,他閨女其實還不知道傅司簡就是攝政王。

從江南回來的玄衛說,顧老将軍與姜夫人是與他們同時動身的,那算下來的話應該已經回到北疆了。

傅司簡便與裴昭商議着,由裴昭下旨召涼州太守、并州太守和顧老将軍回京述職,實則讓顧老将軍帶兵提防着俞漢途中發覺不對想跑。

只是他萬萬沒想到,他這侄子能在最後關頭瞞着他改了旨意。

把“顧老将軍”,換成了“顧小将軍”。

裴昭完全是出于一片好心,日月可鑒。

皇叔高熱昏迷那兩日,他吓得不輕,生怕唯一的親人離開他,便一直守在床邊,聽見皇叔總是在呓語“夭夭”。

他問了邵東才明白所謂“夭夭”是何人。

皇叔醒來後每天都數着日子,只等養好傷就動身去幽州。

別問裴昭是怎麽知道的。

王府書房裏那些畫兒,他又不是看不見。

既然皇叔這般思念未來皇嬸,他作為一個善良孝順的小侄子,當然要給皇叔一個驚喜。

裴昭蓋下印玺的時候,還沾沾自喜地想着,他一定要給他們安排一個別出心裁的見面。

皇叔一定會感謝他的。

侍衛來軍中時,顧灼剛練完兵回來。

“姑娘,皇上召您和涼州、并州太守進京述職,傳旨的人已經在府上等着了。”

“老将軍和夫人讓您抽出五千兵馬帶回幽州,随您進京。”

聽完侍衛的話,顧灼百思不得其解。

為什麽要讓她和兩州太守一道回京述職,怎麽不把姚太守也叫上?

她只是小聲咕哝了一句,倒也沒想讓侍衛回答。

誰成想侍衛還真知道!

“皇上說,總不能把三州太守都召回京,多少得留一個照看着。”

顧灼抿了抿唇。

行吧,這理由……就還挺充分的。

她調了先前準備好的三萬兵馬中最精銳的五千趕回幽州,城中百姓倒是頗為熱情,抓着手邊的包子大餅就往士兵手裏塞。

顧家軍軍紀嚴明,不能拿百姓的東西,又不忍拂了大家的意,顧灼只好專門派出幾個人沿途說服了一番才終于回了府。

來傳旨的小太監在正廳裏已經待了好些時候了。

他到府中說完皇上的旨意後便分外熱情地讓顧老将軍和姜夫人先去休息,由他來等着顧灼。

此時見穿着銀甲都難掩明豔的人進來,又聽一旁的小厮叫了聲“姑娘”,小太監立時站起身,滿臉堆笑地問候:“想必您就是小将軍了!”

顧灼聽着小太監如此激動的聲音,屬實是一頭霧水。

不過,她顧不上去想原因,只想打聽打聽皇上的身體如何了,毒到底解了沒有。

于是旁敲側擊地問道:“皇上近來可好?”

小太監笑得更加燦爛:“皇上身體康健,時常惦念着小将軍,這回才叫小将軍去京城呢。”

來幽州之前,皇上可是特意吩咐他,一定一定要對顧小将軍畢恭畢敬,而且還要展現一下皇上對小将軍的親近之意。

他應該是做到了吧?

小太監話音剛落,顧灼一口茶喝進去差點嗆出來:“咳、咳。”

不至于吧。

她何時與小皇帝有這份交情。

雖然她爹娘曾經說,以他們與先皇先皇後的關系,小皇帝應該要叫她一聲姐姐。

但是她都沒見過小皇帝啊!

她可不敢跟皇室亂攀親戚!

不過,皇上身體無恙便好。

又聊了幾句,打發小太監先去準備,顧灼才有機會問一旁的小厮:“我爹娘呢?”

小厮剛要回複,顧老将軍和姜夫人就從正廳後的那間房中走出來:“夭夭。”

“爹娘,皇上召我去京城是何意啊?還有,您為何讓我帶五千兵馬啊?”顧灼又翻看了一遍聖旨,疑惑道,“這上頭沒寫要帶兵啊。”

“是口谕。”顧老将軍和姜夫人沒時間與她講清楚查案的事,只能簡略地交代了最為要緊的一句,“路上看住俞太守,他問起為何帶兵,就說皇上要檢驗顧家軍戰力。”

顧灼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可時間緊迫也只能應了聲“是”,便匆匆去找外面等候她的傳旨太監了。

方才聽小太監話中的意思,皇上的吩咐是旨意一到立即動身。

可是她在軍中,一來一回耽誤了時間,俞太守和孫太守估計已經在北疆進京的必經關隘處等着了。

作者有話說:

①唐·張九齡《望月懷遠》

裴昭:我可真孝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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