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進宮
之後,慕苑又在宮裏飄蕩了一段時間,她開始失去時間觀念,意識時而清醒時而模糊,她清醒時,聽宮女太監談論最多的就是南景王,南景王在朝中勢力崛起,到了與國舅分庭抗禮的地步……
後來,宮裏舉辦了一場喪禮,整個皇宮處在一種靜穆的氛圍中,一隊送喪宮女舉着白幡從宮道上經過,一路揚着紙錢,遠遠的,不知從何處傳來一道又一道喪鐘聲,沉悶悶的,仿佛要撞到人的心裏去。
誰的喪事?
“唉,北境軍節節敗退,不曉得什麽時候北狄就打進京城了。”
“若不是當初皇上執意要派李羅前去監軍,北境軍也不至于實力大減。”
“林家世代忠烈守護北境,沒想到落了個這般下場。”
“林家從未對不起大辰百姓,老王妃何必自戕。”
“如今這局面,除非南景王腿疾能愈,親自上場禦軍殺敵。”
“北境軍敗退,老王妃魂歸西天,最傷心莫過于南景王,聽說南景王不食不眠,在老王妃靈堂守了三天三夜。”
“唉,大辰王朝命數到頭了……”
是了,是她的姑姑,她的姑姑也離開了。
慕苑怔怔地望着送喪遠去,不知不覺淚流滿面。
又不知過了多久,宮內再次熱鬧起來,皇宮新人換舊人,一派新氣象。
慕苑從長期混沌中清醒過來,發現高高龍椅上坐着的,變成了那個眉目沉穩的南景王。
這是改朝換代了吧,一切都結束了。
她擡頭看着皇宮上方的天空,最後閉上眼睛,她累了,讓她離開吧。
……
馬車駛到宮門前停下,一侍衛上前檢查後擡手放行,車轱辘一路滾向仁壽宮。
“阿寧第一次進宮可是緊張?”老王妃坐在慕苑身邊,拉起她的手,拍了拍,輕輕安慰,“莫怕,我護着你。”
“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慕苑緊皺的眉頭放松下來,挽住了老王妃的手臂,整個人帶着幾分依賴地往老王妃身上靠了靠,輕聲呢喃,“都過去了,有老王妃在阿寧身邊,阿寧什麽都不怕了。”
仁壽宮是太後的居所,當今皇上還未娶後,宮外女眷進宮,便要先去見過太後。
太監通報後,慕苑跟在老王妃身後進了殿,見了坐在首位的太後,老王妃和慕苑皆低頭行禮。
“快快免禮。”太後連忙擡手,“姑姑以後不必多禮,碧霞,奉茶。”
老王妃拉着慕苑坐下,笑意盈盈地跟太後開口,“太後,這便是我的兒媳阿寧。”
太後仔細打量了一下慕苑,目光裏帶着幾分複雜的羨慕,良久,點頭道,“是個标致的人兒。”
過了一會兒,太後嘆道,“如今皇上也不小了,也該娶後了,但無論哀家如何跟他提這檔子事,他都是避而不語。”
慕苑低頭啜了一口茶,心想,這太後待皇上倒是真關心,只可惜那皇帝是個狼心狗肺的。
太後如今也不過三十九歲,皇帝并非她所出,先皇在世時,對姚貴妃寵愛有加,姚貴妃為先皇誕下過一位小公主,小公主早夭,五歲時溺水而亡,姚貴妃因此大病一場,先皇憐惜姚貴妃,對貴妃越發寵愛,後來姚貴妃再次懷孕,只是這次姚貴妃難産,小皇子艱難地保住了,姚貴妃卻沒能熬過去。
小皇子生母去世,後妃争強着要小皇子的撫養權,當時皇後無所出,小皇子本應養在她膝下,後來皇後宮裏的宮女告發,皇後曾在貴妃的安胎藥中加了東西,此事一出,先皇震怒,命人徹查,最後查出皇後确實動過手腳。
最後,皇後被廢,小皇子過給了當時不争不搶的容妃也就是現在的太後。
“許是沒有鐘意的姑娘,”老王妃笑了,“太後多喚些姑娘進宮來,和皇上接觸接觸,指不定皇上就看上哪個姑娘,願意娶後了呢。”
太後神色放松了些,“姑姑說得對,哀家先前讓人拿了畫像給皇上挑,皇上眼都不瞧,想來讓姑娘家站在他面前,他才能知道自己的喜好。”
太後想了想,“過幾天便是皇上生辰,正好讓皇上看看哪家姑娘入眼。”
與太後小敘一番後,老王妃帶着慕苑回了自己當年的寝宮――安平宮。
老王妃回身叮囑道,“阿寧第一次進宮,若想到處轉轉的話讓杏兒跟着,杏兒是從小跟着我的丫鬟,對皇宮也熟悉。”
“好。”慕苑乖巧應了。
因着慕苑将嬷嬷和春桃留在了景州,老王妃将自己的兩個丫鬟送給了慕苑,一個丫鬟叫芍藥,一個便是杏兒,杏兒是老王妃的貼身大丫鬟,做事十分利落。
慕苑要在宮裏轉轉,但宮裏的地形她比杏兒還要熟,并且她去的地方不能讓外人看見,便找了個由頭将杏兒打發走了。
慕苑挑了小路走,一路彎彎繞繞,最後停在一處僻靜的後門前,門上面貼着白條,還挂着一道大鐵鎖。
被鎖起來的紅绫宮,她從前住的地方。
慕苑從頭上取下金絲簪子,插入鐵鎖中,一點一點扭折轉動,随後,鐵鎖“啪”地一聲開了。
慕苑将簪子複位,重新插回頭上,推開門走了進去。
她回京要做的第一件事:找人。她的影衛,辛陸。
慕苑想起那人死前的模樣,眸光動了動,最後輕嘆了口氣,她若不早點找到他,他再做蠢事可怎麽辦。
慕苑思忖着,若自己的影衛目标是刺殺皇上,那他最有可能在京城活動,甚至就藏在皇宮裏,等待時機。
她絕對相信,以她影衛的身手,想潛伏在宮中一定沒人能發覺。
長公主死後,紅绫宮被封禁,宮內對此諱莫如深,倒是藏身的好地方。
慕苑熟門熟路地翻找着紅绫宮各個角落,在繞過一個假山時,慕苑餘光忽然發現身側有人。
慕苑迅速退後然後轉身。
那是一個穿着禁衛軍統一深藍色常服的侍衛,他一臉警惕,手裏的長刀剛拔出一寸,見到慕苑的臉後,後猛地收了回去。
慕苑瞧見他的動作,定了定神,斥問道,“你是什麽人,為何在這裏?”
侍衛被慕苑嚴厲的語氣說得怔了一下,行了個禮開口,“王妃別緊張,我叫林常,在禁衛軍裏當值,剛剛巡邏到這邊,見這裏孤僻,就想進來偷個懶。”
慕苑注意到了林常口裏的稱謂,她剛入皇宮,沒幾個人見過她的臉,這人一下就喊出了她的身份。
慕苑心思一轉,明白過來,“你叫林常?南景王爺的人?”
“正是。”
慕苑點了點頭,“那你繼續在這裏偷懶吧,我去別處轉轉。”
“好嘞。”林常答完,看着慕苑轉身走出了幾米遠,才恍然反應過來,他忘了問王妃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而且她是怎麽進來的?
怪王妃第一下問他的時候語氣太理所當然,他竟沒反應過來,王妃才是最不應該出現在這裏的。
人走都走了,他也不好追上去問,只能原路走回剛剛的小涼亭。
涼亭的三面挂着竹片編成的簾子,裏面站着一個戴着面具的黑衣男人,正透過竹片間的縫隙,望着遠處逐漸離開的慕苑。
林常走過去,對着黑衣男人開口,“大人放心,不是什麽可疑人,那個是我們王妃。”
黑衣男人不語,仍望着慕苑的方向。
林常擔心面前的大人不悅,開口補充道,“我們王妃剛進宮,可能是想到處轉轉,又不小心迷路了,大人您別見怪。”
黑衣男人只是對着簾子,面具下的眉頭蹙起,他總感覺那女子走路時身形樣子有些熟悉,又不知那熟悉感從何而來。
黑衣男人收回目光,轉身看着林常,蒼白的手裏拿着一封信,聲音低啞,“名單。”
林常連忙雙手接過信封,“多謝大人。”
黑衣男人給完信,轉眼間就消失了。
林常将信封撕開,取出名單快速地浏覽了一遍,最後放下心來,喃喃,“王爺安排的人果然都在裏面。”
看完名單,林常立刻将它燒毀,然後馬上離開了紅绫宮,那黑衣大人性情古怪,雖然每次見面都約在這裏,卻又不喜歡別人在這裏呆太久。
夜深,辛陸悄無聲息地穿過窗戶進入房間,借着透進窗戶的月光,目光看着牆上挂着的一副白鵝圖。
房間擺設簡單,一張木床,一個衣櫃,一張桌子,兩把椅子,唯一的裝飾物就是牆上的那副白鵝圖,而且房間裏面的每一樣東西都肉眼可見的落了灰。
辛陸站了一會兒後,動作輕盈地躍上了房梁,人堪堪倚着橫梁木,就要閉眼休息。
忽然,他動作一滞,手朝身下摸去。
那是一個交叉的圓形圖案,辛陸指尖微微顫抖,順着那刻痕反反複複摸了十幾遍。
辛陸翻身下了房梁,找了火折子點燃,再躍上去察看。
交叉的兩個圓形,一個略大,一個略小,大個那個前端還有一個點和一道弧線。
這是一條小魚,有點胖胖的小魚。
辛陸低頭看了看周圍,果然發現有一張凳子上的灰落得不是很均勻。
辛陸輕輕撫上那條小魚,跳躍的火光映在他眼裏,臉上表情難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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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陪伴,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