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雖已時至初夏,但淩晨兩點多的枯枯戮山此時還是帶着些許霜意。
将大半個身子的重量都依靠在了半開放式露臺的石質扶欄上,冰冷的觸感透過薄衫,右手着力的部位似乎有些麻痹了。
“伊路米,進來坐吧。”低沉的男音自屋內響起。
他慢慢地轉過頭去。
圍着壁爐擺放的這張環形沙發是奇牙那年特意選的。
此時一身睡衣裝扮的席巴已經找好了離壁爐較近的位子坐了下來,跟在一旁邊的獵犬恹恹的耷拉着耳朵,瞳仁中滿是倦意。
伊路米離開扶欄,彎腰,伸手,試圖逗引它過來這邊。
爐火已經燒得差不多了,但屋內總歸還是比外面要暖和許多。
“等很久了?”席巴說完打了個哈欠。
“沒有,剛到。”清冷平靜的語調猶如露臺底下那片林海,寂寒沒有溫度。
伊路米開始輕輕撫摸起它的腦袋和下巴來。
它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壁爐內噼啪噼啪迸出了幾顆火星。
“都解決了?”
伊路米聞言擡起頭,長發随之傾向一邊,漆黑的眸子望向席巴。他發現他中意的位子被搶了,短暫的愣神後便低頭輕拍一下獵犬的屁股示意它讓開,便進屋坐到了席巴的斜對面一角。
伊路米緩緩抽出6張正面被打上紅叉的照片平攤開來:
“Ruzz,Irs,雙胞胎兄弟Brown,Amnny,Ten,”指尖依次滑過,“這六人曾經都是賤井塔監獄的刑犯,刑滿出獄後各自走各自的路沒有任何交集,直到3年前因為某個原因而聚首加入兔耳組織成為一線成員,并在那之後似乎有針對性的搶先暗殺了很多我們家B級以下非家庭成員的任務目标。”
“哼!只是這種貨色的這麽幾個人竟然一時間讓兔耳聲名鵲起影響到揍敵客!”
“清剿這六人時,其中的一個曾透露他們的情報指示都來自一個連內部人員都沒有見過的上級——R。”
“R……”席巴低聲重複道。
“每次給予指示的方式都各不同,信息傳遞渠道或是字跡等都沒有留下任何。”伊路米将六張照片像整理撲克牌一樣壘到一塊兒,補充道。
“也就是說,這次只是砍了樹枝,卻沒有除根。”席巴将手擱上了扶手說道。
這個“根”隐藏的太深了,以手頭上的情報來看,兔耳核心領導成員和其背景都未知,針對揍敵客的目的是否單純也未知,死灰複燃是遲早的事,但要徹底鏟除兔耳目前又不太容易。
陷進迷霧中的感覺。
席巴皺緊了眉頭,在心中衡量起來。
“我推測,核心領導成員應該只有3個人。”
聞言,席巴疑惑的望向伊路米。
“這六個人,”揚了揚手中的一沓照片,“
名字合起來就是rabbit,而作為下指示的R肯定不是這之中的Ruzz,那就表示,這個R是兔耳ear中的R。由此完全有理由可以推斷,位于更上層的領導核心中還隐藏着的E和A。”
“嗯……有道理。”席巴默默點頭表示贊同。
伊路米說完,擡手随意将那疊照片丢進了壁爐。爐火跟着一瞬間又旺着了,頗有點回光返照的意思。
反正——
留着這些死人的照片也沒用,還不如拿來旺爐子。
接下來,兩父子都不再開口,一同注視着壁爐內的照片慢慢燃為灰燼。
“為什麽兔耳能夠得到家裏詳細準确的任務內容?”伊路米打破沉默,抛出疑問。
“你是懷疑……”‘內賊’二字席巴并沒有說出口,但意思不言而喻。
伊路米将視線從壁爐不時迸出來的火星身上移開,深邃幽黑的貓眼注視他的父親,微弱火焰的光芒在他瞳仁中搖曳。
“這不可能伊路米,揍敵客家百年來……”席巴正想要告訴他的長子,揍敵客是不會有叛徒,一直以來從家庭成員到管家執事都嚴守信用,但話還未出口就被伊路米截斷了。
“E、A或R中的某一個認出了我。”
同為暗殺行業的頂端精英,被認出來應該也不值得奇怪可疑。畢竟,揍敵客家從來都是大大方方的來去,也從來都以真名對外。
席巴的這番理論初在腦海中成形,下一秒就被伊路米的後半句話狠狠打得煙消雲散。
“他情急之下喊了聲伊路米‘少爺’。”
大片段的沉默彌漫開來。
獵犬不安的開始嗚嗚叫起來。
“查下去,伊路米。”從齒縫中擠出來的聲音。
良久,向席巴請過辭的伊路米走打開房門準備離開。
他不想繼續留在這裏。
席巴暴漲的念壓和殺氣讓室溫徒然降低了幾度。腦海中還清晰的浮現着他父親緊抿的雙唇和隐忍下的軒然大波。額角的青筋、充血的眼球,出內賊這事兒,父親這次真的勃然大怒了。
握住門把,旋開,只是身體卻在下一秒本能的做出反應——
叮——叮——
幾波念釘接連向門外射去。
當伊路米視線聚焦看清對面的人,才急忙硬生生的停住已經變形的利爪的攻擊。
“母親為什麽躲在外面不進去?”
剛才那一瞬間真是太危險了,那麽猛力出擊的情況下突然要硬生生打住收回攻勢,搞不好因為慣性自己可是會骨折的诶!媽媽沒事躲在外面,還用上了絕,到底幹什麽啊!真是!(作者語:喂喂!“真是太危險了”的這句感嘆怎麽也應該用在表示對可能傷到媽媽的後怕而不是用在自己那什麽什麽吧。)
被吓一跳的伊路米埋怨的看了一眼基裘
,稍稍甩了甩還是有點傷到筋絡的右手。
“媽媽只是不想打擾伊路米和爸爸的聊天而已。”
“哦。”
難得,今天的基裘夫人沒有飙高音或是做出其他什麽瘋狂脫線的事來。
“父親在裏面。”
伊路米朝基裘示意了一下,便什麽也沒說直接越過了基裘夫人。
竟然談了那麽久,天都已經微亮了。
伊路米這才感到一絲疲憊。
雖然很想知道糜稽起床看到禮物後會有什麽反應,可是……
“去睡覺”和“去糜稽房間”這兩個選擇正在伊路米腦海中進行着激烈的交鋒。
片刻。
輕嘆一聲。
還是等下次吧……
“各位巴托起亞的觀衆朋友們早上好!下面是由ZAOLDYECK旅游集團獨家贊助為您帶來的城市天氣預報……”
此時,右胖手抓着兩塊疊起來的三明治,左胖手握着一杯牛奶,在電視機前煩躁不安的來回踱步,時不時還打開房門向外面走廊探頭探腦奇奇怪怪的人正是揍敵客家的二胖——糜稽揍敵客。
蕩一個來回咬一大口三明治,然後陰恻恻地往門邊上的某個不明物掃一眼;再蕩一個來回猛灌一口牛奶,接着陰測測地往門邊上的那個不明物又掃個一眼,如此循環往複,直到三明治吃完,牛奶喝盡,人也走出了一身汗。
故意的!
大哥絕對是故意的!
糜稽又一次瞟向門邊靠着的那個不明物體,即大哥送來的人偶。
那是一個面部蒼白僵硬的哥特式人偶,耷拉着腦袋,空洞無神的眼珠,慘紅的唇,放佛能将人的精神力全部吸走般詭異恐怖。四肢以一種詭異的角度扭曲着。(作者語:四肢呈現詭異扭曲狀,那是因為伊路米為了要将它塞進包袱裏帶走而不得不采取特別措施的結果。)
托這個特殊的審美另類的張揚的人偶的福,揍敵客家上下老小,甚至連管門的皆蔔大叔都知道,伊路米少爺昨天送了一個娃娃給糜稽少爺。
明明是沒有生命的空虛,卻又像是殘留了生命的怨念。
這種東西是娃娃嘛!!??
啊!這種東西怎麽可能比得上他可愛賣萌的手辦們啊!
這種東西放在自己的房間絕對會吓到心愛的手辦們的!
不要這種東西可不可以啊!!
整個上午糜稽都把自己關在卧房裏,進行痛苦且激烈的天人交戰。
這是大哥與審美,親情與愛情之間的碰撞!
苦惱中的糜稽再次打開了房門,碰巧——
“喂!瑞德!”
一身黑色燕尾服的男子停住了送餐車,轉過了身。
瑞德,揍敵客家第一管家梧桐當年在流星街浪跡時留下的私生子,長相俊柔,與父親梧桐果敢強悍相反,瑞德生性膽小自卑,資質也算不
上出色,待周圍的人倒是和善,所以一直留在主宅負責飲食方面工作。把事情托付給他做應該沒問題的。
“糜稽少爺您有什麽吩咐嗎?”
“這個,拿去挂在咱們家最大的那間刑訊室去。”說完将那個人偶用腳踢出了房間,期間,糜稽還因人偶的胳膊勾到了門角,多踹了幾腳才将之踢了出去。
“……二少爺?”瑞德不解。
這樣拒收的行為,大少爺知道了怕是會不高興吧。
“要你拿去挂你就拿去挂!”
“是。”瑞德只得看着砰一聲關上的門如此答道。
午後,從瑞德手上接過人偶後的梧桐表示很疑惑。
伊路米少爺很少帶禮物的,難得帶了禮物回來,而且還是糜稽少爺中意的娃娃,糜稽少爺應該會很高興才對啊,卻為什麽會表現得這麽抗拒呢?想不通啊!
不喜歡?不會啊,二少爺很喜歡娃娃的。
啊!難道說,糜稽少爺是想炫耀自己和他大哥的關系比較好才這麽做的嗎?或者糜稽少爺的這些別扭情緒都是假裝的,用句流行語來總結,就是“傲嬌”?
嗯嗯!有這種可能。
得出這個結論的梧桐管家,欣慰的暗暗點頭。(作者語:梧桐叔你還好吧。)
作者有話要說:寫文文的時候腦海裏都會出現一個接一個的畫面,上一章自己把自己萌到的鏡頭是文文的最後一句,而這章則是小伊在爸爸桑面前蹲下逗爸爸桑養的狗!哈哈啊哈哈……不好意思失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