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晚上, 林荷睡前給林折夏送牛奶,她敲了敲門,輕聲說:“夏夏, 在寫作業嗎?我進來了。”

林折夏回:“進來吧, 我在看書——”

林荷開門進來, 她最近都睡得很早,這會兒其實已經有點困了。

但她還是打起精神, 關切地問她:“退賽的事情,你和老師說了嗎。”

林折夏接過牛奶:“沒有。”

林荷:“怎麽不說呢?是不好意思,還是怕老師不同意。”

“都不是。”

她搖搖頭, 說, “我還想再試一下。”

因為在她放棄的時候, 有人跟她說覺得她可以。

所以, 她想再試一下。

林折夏喝了幾口牛奶,想到剛才和遲曜的聊天記錄。

——沒有人覺得你不行。

——只有你自己覺得。

……

演講比賽而已,那麽多人參加, 別人都可以做到的事情,她也可以。

林折夏平時也總這樣想一出是一出,林荷并沒有多問她為什麽忽然改了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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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女兒既然決定去做, 她自然得鼓勵:“不管結果怎麽樣,重在參與就行, 千萬不要有壓力。”

林折夏“嗯”了一聲:“你快去睡吧,我看會兒書也要睡了。”

這天晚上,她睡得并不太安穩。

畢竟想着比賽的事兒, 心理壓力還在。

她做了一個夢, 夢裏她被一群怪獸抓走,然後這群怪獸逼着她上臺演講。

她在夢裏發揮得異常流利。

結果怪獸頭頭說:你講得很不錯, 再講一篇我聽聽。

……

起床後,她揉了揉腦袋,感覺頭有點疼。

早上9:00。

她簡單洗漱完,又修改了一下稿子。

正當她猶豫是在家練習,還是去遲曜家的時候,有人在樓下喊她的名字:“夏哥——”

是何陽的聲音。

她走到窗戶那,扒着窗戶探頭出去往下看,看到并肩站在樓下的何陽和遲曜。

遲曜被太陽曬得眯起了眼睛,他似乎是嫌何陽靠他太近,于是往邊上退了步。

何陽仰着頭,雙手做喇叭狀,聲音從樓底傳上來:“夏哥,有事找你,下來一趟。”

這個喊法讓她一下回到小時候。

小時候,電子設備還沒有現在那麽流行,她也沒有手機,平時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到處喊人下樓玩。

“什麽事?”林折夏披着頭發下樓。

“走,”何陽沖她說,“去曜哥家,給你準備了驚喜。”

林折夏:“?”

何陽:“走啊。”

林折夏疑神疑鬼:“确定是驚喜?為什麽要給我準備,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何陽:“去了你就知道了。”

林折夏跟在他們兩個人身後,去了遲曜家。

她進屋沒多久,門忽然被人敲響,來的人個子很高,戴着個黑框眼鏡:“曜哥,我來了。”

不超過三十秒。

又進來一個人。

“我也來了我也來了。”

“還有我,路上有點事,說好的九點二十,我沒遲到吧。”

“我我我我,我也來了。”

“……”

人越來越多。

很快遲曜家的客廳就被擠滿了。

沙發上擠滿了人,坐不下的就站着。

站的人大約有兩三排。

來的大多數都是小區裏的同齡人,今天周末,大家都有空閑的時間。

滿屋子的人裏,甚至還有個小孩。

小孩捧着根棒棒糖,跟她大眼對小眼,一臉天真無邪地喊:“姐姐好。”

林折夏表情有點裂:“這小孩誰啊。”

“這我堂弟,”何陽說,“二丫,過來,坐哥這。”

何陽解釋:“曜哥說多湊點人,我堂弟正好在我家,就順便把他一塊兒叫過來了,你別看他才五歲,但已經聽得懂人話了。聽你的演講應該也是沒什麽太大問題。”

林折夏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聽我的……演講?”

何陽:“對啊,你不是要參加比賽麽。還是臺下會有很多人的那種。怎麽着,夠意思吧,我們來給你彩排,就咱這氣勢,人多勢衆的,你跟我們彩排完,到時候一定能适應臺下那麽多人。”

林折夏:“……”

很有創意。

是誰想出這麽有創意的主意?

她差點就鼓掌了。

何陽又充滿期待地說:“你的演講啥時候開始?”

林折夏掃了一眼滿屋子的人,視線最後落在這群人裏最顯眼的那個身上——遲曜坐在沙發正中央,看起來像是被所有人簇擁着似的。所有人都做得很板正,只有他看起來很放松的樣子,不經意地低頭滑了下手機。

等他再擡頭的時候,兩個人視線正好交彙。

“現在就開始,”雖然場面過于離譜,但林折夏不得不承認這是個很好的練習機會,“你們做好準備,我要開始演講了。”

她說完,遲曜把手機随手收了起來。

然後他作為這個創意的發起人,展現出了他的領導力。

他整個人往後靠,閑閑散散地鼓了下掌。

由他帶頭,其他人也開始鼓掌,一時間,客廳爆發出一陣雷鳴般的掌聲。

林折夏無語一瞬,然後清了清嗓子開始脫稿:“大家好。我演講的題目是,青春。”

她話音剛落,有人扭頭問:“曜哥,這裏要不要喝下彩。”

遲曜微微颔首:“可以。”

客廳裏一衆觀衆立刻爆發出十分熱烈的反響。

在她剛說完題目的時候,就爆發出熱烈的聲音:“好!說得好!”

“這個開頭,很流利!”

“我一聽!就覺得咱們夏哥是演講比賽第一名的苗子。”

“……”

混在這裏面的,還有何陽五歲堂弟稚嫩的喝彩:“姐姐你的普通話狠标準噢。”

……

“你們安靜點。”

林折夏停下來說,“比賽時候的觀衆哪有你們那麽吵啊,我是在學校禮堂比賽,又不是在養雞場比賽。”

何陽:“萬一大家被你的演講所折服,情難自禁,你也得适應一下這種突發情況。在喝彩聲裏,如何不卑不亢地從容應對。”他說完,想從別處尋求認同,“曜哥,你覺得呢。”

遲曜沒接他的話:“你說的這種情況不太可能發生。”

林折夏:“……”

最後林折夏還是對着這群人,彩排了四五遍。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

今天的她,好像不像昨天那麽卡殼了。

那些紙上的字,仿佛離開了那張紙,輕而易舉地從嘴裏說了出來。

明明昨天她還差點跟老徐說她想放棄。

何陽在遲曜家待了近一個半小時,等來聽林折夏彩排的人都散了,他也準備回家。

然而走到半路,他發現手機沒帶,于是又折返回去。

“我東西落了。”何陽從沙發上找到手機。

正準備走,何陽想到出門前他媽似乎又一副要和他爸吵架的架勢,又在沙發上坐了下來:“我還是坐會兒再走吧。”

遲曜沒什麽反應,在收拾剛才因為人多被弄亂的茶幾桌面:“随你。”

何陽:“我早就想說了,你這耳釘什麽時候打的,剛才我盯着你耳朵看半天了。”

遲曜沒說話。

何陽:“本來就夠帥的了,能不能給我們這種人留點活路,你這樣去學校,學校那群人還不得瘋——”

“他們瘋不瘋的我不知道,”遲曜說,“我看你今天就挺瘋的。”

何陽早已經習慣他說話的方式,他忍不住摸摸自己的耳朵:“你說我去打一個怎麽樣,我應該也挺适合的吧。”

遲曜頭也不擡:“去照照鏡子。”

何陽:“……”

隔了會兒,何陽說起剛才彩排的事兒:“我夏哥還參加比賽呢,這我是真沒想到。”

提到林折夏,他打開了話匣子。

“說起來早上我們不是一塊兒坐車上學麽,車上有我一個同校的同學,前幾天他上來跟我打招呼,說在車上見過我。”

“他還問起我邊上那個挺漂亮的女生,我愣是好半天沒反應過來這個“挺漂亮的女生”是誰,那一瞬間,我發現認識多年我已經忘記夏哥的性別了。”

說到這,何陽感慨:“沒想到我夏哥還挺受歡迎。當然你放放心,聯系方式我沒給。”

“這同學還好奇我有沒有暗戀過她,給我吓一跳,渾身汗毛直立的那種,”何陽說,“——怎麽可能啊,這我從小一起長大的好哥們,我又不是瘋了,全世界那麽多女的,我就是喜歡任何一個,都不能是我夏哥。你說是吧。”

何陽越想這個假設越覺得可怕:“啧,那多尴尬啊,這下場恐怕得絕交。本來好好的兄弟,搞得連兄弟都做不成。”

遲曜聽着,沒有說話。

但是收拾茶幾的手卻頓了頓。

何陽話題一茬接一茬,轉得快。

在他換下一個話題的時候遲曜打斷了。

“坐夠沒,”遲曜說,“坐夠了就快滾。”

何陽:“曜曜,你好無情。”

遲曜閉了閉眼,再睜開:“滾。”

“走就走。”

何陽走之前,很浮誇地沖他翹蘭花指:“你這樣傷害人家的心,人家下次都不來了。”

周末彩排的效果不錯,林折夏松了半口氣。

剩下的半口,在比賽結束之前暫時還松不了。

周一,唐書萱看她狀态不錯:“我還在擔心你想退賽呢,沒想到你準備得還可以。”

林折夏邊交作業邊說:“嗯,周末在……在家練了兩天。本來是想過退縮,但現在還是想嘗試一下。”

唐書萱替她感到高興:“那就好,你千萬別緊張,還有我呢。”

林折夏起初以為自己不會緊張。

但離比賽日越近,就越控制不住。

比賽前一天,她飯都只吃下半碗。

魏平緊張地問:“今天吃這麽少,是不是飯菜不合胃口,這樣,你想吃什麽,叔叔等會兒帶你出去吃。”

林折夏搖搖頭:“我吃飽了。”

她主要是怕吃太飽,她會緊張到想吐。

林荷:“明天就比賽了吧,比賽時間是上午還是下午?”

林折夏:“下午。”

晚上十點,她準時上床準備睡覺。

甚至睡前還喝了杯牛奶。

然而等她熬過漫長的時間後,承認自己睡不着,再度睜開眼,發現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時間已經成了“11:03”。

家裏很安靜,這會兒林荷和魏平早都已經睡下了。

她躺在床上嘆口氣,睡不着,又實在找不到事情幹,随手點開了游戲。

她對游戲的熱情來得快去得快,之前假期玩了一陣之後又很快擱置。

她上去領了下東西,看了一圈,正準備下線,卻收到一條好友消息。

小豬落水:?

噗通:……

小豬落水:還不睡

林折夏被抓包,打字回複。

噗通:被你發現了

噗通:我偷偷上來鍛煉游戲技術。

噗通:我就是喜歡這種背着好友變強的感覺。

小豬落水:哦

然後“小豬落水”再沒說話。

過了大概兩三分鐘,“遲狗”彈過來一通語音電話。

“幹嘛,”林折夏接起電話,壓低聲音怕驚擾林荷,小聲地說,“我要睡了。”

遲曜毫不留情地戳穿她:“膽小鬼,能睡着嗎。”

“……”

林折夏正想說再給她一點時間,她能睡着,就聽電話裏的人又說了句:“我在你家樓下。”

“現在?”

電話那頭,除了那把熟悉的聲音,還有隐隐約約的蟬鳴聲。

“嗯,”他說,“下不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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