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印痕

運動會和籃球賽過後，接下來的日子很忙，路悠過得很平淡，每天教室圖書館的跑，偶爾和談繪錦打電話，吐槽餐廳的飯有多難吃，數着還有多少天回家。

天氣越來越冷，厚外套換成了羽絨服，一穿上怎麽都脫不下來。

這天，她去圖書館時，遇見一個身穿薄外套，凍得縮脖子的男生，想起了前段時間穿襯衫的那個人，才記起自己已經有段時間沒見過他了，吃飯的事也擱置了下來。

她滑開手機屏幕，找到通訊錄，翻到百陌北，手不聽指揮的滑到按鍵，直到“嘟嘟”的聲音想起來，她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

手機響了很久才被人接起來。

嘈雜的聲音灌進耳朵，路悠沒聽見百陌北的聲音。

她哈了口氣，問道：“百陌北？”

李謙書正和齊子、劉遠航圍着桌子玩撲克，打的興起時，手機響了。

他看了眼來電顯示，見是個沒見過的號碼，思忖了會，按下接通建。

正納悶對面怎麽不說話時，手機裏傳出來一聲“百陌北？”。

軟軟糯糯的聲音，問得小心翼翼。

李謙書的視線一下子落在百陌北身上，正好看見他放下書，撐着床杆往下跳，動作流暢華麗，仿佛不是從床上跳下來，是從平地上散步一樣。

“北子你幹嘛？”李謙書握着手機的手緊了緊。

百陌北沒有說話，伸出手，看向李謙書的眼神淡淡。

李謙書撓撓頭，老老實實把手機遞給他。

手機那頭隐隐傳來一聲“北子”，路悠不知道說的是不是百陌北，她站在石子路上，腳踩在一片落葉，随着腳尖的碾動，清脆的聲音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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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抱着手機安靜聽着。

“路悠。”手機傳來熟悉的聲音。

“嗯。”

路悠應了聲。

百陌北轉過身，走到陽臺，半靠在門上，解釋道：“剛才是我室友，這是他的手機。”

“他的手機？”

路悠從耳邊拿下手機，瞥了眼屏幕，聯系人确實标記着百陌北。

“嗯，我沒有手機。”

百陌北走進陽臺，關上門，整個背部靠在門上，透過窗戶看向外面。

路悠：“丢了嗎？”

她之前也丢過一個手機。

百陌北：“沒有，因為不習慣用手機，所以并沒有買。”

路悠“嗯”聲，想到之前和他要微信，他說沒有，她當時以為他是在委婉的拒絕她，沒想到他不僅沒有聯系方式，連手機這種必備的工具都沒有。

“打電話給我是有什麽事嗎？”

聽見他問，路悠忽然想到打電話的目的，急忙說道：“哦，是這樣的，我想問你這周末有沒有時間？之前不是答應過要請你吃飯麽，所以。”

她聲音漸漸放低，等着對方的回答。

百陌北想到很久之前看過的日歷，腦海中過了遍，才慢吞吞道：“這周末有事。”

言下之意，他沒有時間。

路悠沒想到他拒絕的這麽幹脆，腳底下的枯樹葉已經碾的粉碎，她離開原來的位置，背着包沿石子路往前走，邊走邊說道：“那好吧，我再找個時間。”

百陌北嗯了聲，鼻音拖得有點重，說：“不用麻煩了，等我有時間了給你打電話。”

周末不是個吃飯的好日子，他心裏有更好的日期。

像是想到了什麽，他停了幾秒後，接着說道：“這個手機號删掉吧，不要再打了。”

省的李謙書朝她亂說什麽。

等對方挂了電話，路悠手指點了屏幕，删除鍵就在一邊，她想了想，關掉屏幕，沒有聽百陌北的話。

删了這個號碼，就真的沒有聯系他的方法了。

雖然他說會給自己打電話，但誰又能保證他說的是真是假，他要是不打電話不找她的話，路悠可找不到他。

找不到他，就始終要欠他一份人情。

* * *

百陌北挂掉電話，從陽臺走出來，李謙書三人已經不打牌了，見他出來，眼睛直勾勾盯着他看。

百陌北把手機扔給李謙書，自顧找了把椅子坐下，仰身躺在椅背上，閉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麽。

李謙書接過手機，第一時間翻開通話記錄。

果然，通話記錄一如之前那般，剛剛的通話并不在上面。

用腳趾頭想，也知道是被百陌北删掉了。

李謙書指指通話記錄，挑挑眉：“通話記錄都删了，有什麽見不得人的？”

齊子：“對啊，北子，哪個姑娘？”

劉遠航：“咱們系的？”

不怪他們好奇，百陌北一向低調，除了他們宿舍的人，自己班裏的人他都極少說過話，更何況把李謙書的手機號碼留給別人了。

百陌北依然眯着眼，靠在椅子上沒動，嘴唇微啓：“到了時間自然會和你們說。”

* * *

臨近聖誕節，原本并不重要的日子，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被越來越多的人接受。

學校超市裏最顯眼的地方，擺滿了包裝精美的蘋果，排成一列一列，各種顏色的彩紙都有。

從昨天開始，鄧曼就開始收到各種小玩意，今天也不例外。

大清早從餐廳出來，就被人塞了盒巧克力，回到宿舍後，她把巧克力扔在桌子上，連拆都不願意拆。

司徒見她這般，調侃的說到：“怎麽，又一個炮灰？”

鄧曼往椅子上一坐，拿起筷子開始吃面，邊吃邊吐槽：“炮灰至少也能留個坑吧，這個倒好，把東西往我懷裏一塞，我連他臉都沒看清，他就跑了。”

她用筷子攪了攪湯，繼續說：“退一步講，就算我看上他了，連個姓名、聯系方式之類的都沒留，我去哪裏找他？Z大這麽大，一年都不一定能遇上一回。”

路悠坐在椅子上聽，想着，其實在Z大遇個人，并不像想象中那麽難。

比方說某個人，從最初到現在，她不記得自己遇到過他多少次了。

又想起他說會打電話給自己，下意識的翻看未接來電，上面并沒有他的名字。

氣溫比前兩日低，站在外面朝手上哈一口氣，能隐隐看見白霧穿過手掌。

路徑旁的冬青葉子上布滿點點水滴，旁邊的水泥路上濺了些水漬，昨夜的霜有些重。

傍晚時鄧曼打電話給路悠，說是有人請她吃飯，順便把宿舍的人都叫上。

地點是學校周邊一家小飯店，名字叫四季春，他家的糖醋魚很好吃，路悠之前和她們來過一次。

等一群人走到校門口時，遠遠看見一群人圍在一起，長相則有些看不大清。

司徒暗暗戳了戳路悠，遙遙看着那群人說：“我怎麽一個都不認識。”

路悠點頭，看背影，她也都不熟悉。

等走進了她才發現自己看錯了。

對方一共來了六個人，一個帶着厚眼睛的男生站在最前方，木着臉看着她們。身高在一米七八左右，消瘦的身形，弱不禁風。

長相沒什麽突出的地方，過眼就忘。

他旁邊站着個男生，長得又高又壯，笑眯眯地看着路悠她們。

至于後面站的四個人，路悠一眼望過去，看到最邊上的人時，目光不自覺停了下來。

那個男生似有所感，本來看向遠處的目光朝她看去，目光交彙時，沖她點點頭。

路悠有種偷窺被抓的窘迫感，也沖他微不可查的點了下頭，她轉開視線，打量了他周圍，怪不得剛才沒看見他，他站的位置，剛好被前方那個高大的男生擋住了。

司徒也看見了百陌北，見他點頭時，抓着路悠的胳膊控制不住用力：“剛才那個人是不是沖我點頭了？”

路悠應了聲，把她的手指一根一根掰開。

明明穿的挺厚的，怎麽被她這麽一抓，胳膊鑽心的疼呢。

司徒絲毫沒有察覺自己動作的不妥，聽見路悠的回答，嘴角扯出個矜持的笑意，趴在路悠耳邊說道：“你說他是不是認識我？話說我也是挺出名的！對了，那次論壇上看的，他的名字是什麽來着？”

路悠：“百陌北。”

司徒：“對，百陌北，也就這個名字能配得上他的長相。”

走得近了，才看出他的不同，以前都是獨自見他，周圍沒有其他人，路悠并不覺得他有什麽不同，現在站在一群人中間，她恍惚中發現，他确實與衆不同。

即使站在最邊角的位置，也可以讓人第一眼看見他。

挺拔的身姿，出色的外表，即便是随随便便站在那，也能自成一道風景。

她晃晃腦袋，移開視線，感覺自己不能再看下去了。

戴眼鏡的男生叫周進，計算機系的，除了他，另外五個人中四個人是計算機系的，另一個是經濟系的，和鄧曼算得上是朋友，被拉來做中間人。

之前看到的那個又高又壯的人名叫李謙書，很有書卷氣的名字，和他的外表并不相符。

周進做事很細心，早先一步訂好了位置，來到四季春後，領着一群人進了包間。

并沒有刻意把他旁邊的位置留給鄧曼，鄧曼和周進之間隔着兩個人。

路悠餘光瞥了一圈，見百陌北坐在她旁邊的位置，她低下頭，收回視線。

經濟系的男生作為中間人，卻不太會活躍氣氛，反倒是李謙書，洋洋灑灑說了一大堆，氣氛很快融洽了起來。

周進很少說話，路悠偶爾看向他，見他看着鄧曼，等鄧曼看向他時，他急忙低頭，臉色可見的紅起來。

路悠笑，裝作不經意的問道：“周進，你怎麽認識的鄧曼？”

她們和周進不是一個系，選修課也上的不一樣，平常不容易見到。

周進聽見方琪華的話，先是腼腆的看了眼鄧曼，臉色發紅，接着吞吞吐吐道：“那，那天我看見她脫高跟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