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朋友

“今晚八點，XX餐廳。Elliott”幹脆利落沒一個字的廢話，和男人給人的感覺一樣，幹練強勢。Dylan意外的是，他竟然約自己去上次他們四個人詭異聚餐的那個餐廳。如果他沒記錯，那個餐廳應該給他留給的不會是什麽好印象……真是個奇怪的男人。

陸勵成雖然和Dylan沒什麽共同愛好，但是以陸勵成在商圈多年磨練出的經驗，還是試探性的找共同話題，并且沒讓Dylan覺得絲毫不适。後來陸勵成發現他們都經常出國，于是終于找到共性，聊起了各個國家的風土人情，話題輕松而沒有商業性。為了DC，Dylan這個人，他必須要拿下，即使只是表面朋友。一定會有大用處。

氣氛輕松起來後，Dylan卻忽然想起之前幾次他遇到的那個Elliott。醉酒的，淋雨的，隐忍的，成熟的……和眼前這個商業氣息十足的人不太像。眼前的他像戴上了一層面具，而之前他見過的他，因為有感情，所以才更真實。而且，他能在他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

于是不經意的瞟了一眼陸勵成的右手，發現他手上的齒痕還在，裝作不經意般問道，“手上的傷，還沒好？”陸勵成的手頓了頓，淡淡應道，“是啊。”又覺得Dylan似乎是提起了上次創可貼的話題，“上次謝謝你女朋友，也麻煩你幫我向她轉達一下抱歉，我當時心情太差，沒有顧及到。”

Dylan笑道，“她不是我女朋友啦，她是我妹妹。”Dylan的臺音軟軟的，聽起來很舒服。陸勵成微怔，“不好意思。”然後這才想起來，那天晚上他在酒吧告白沒成功的那個才應該是他喜歡的人才對。和他一樣……愛而不得麽。

Dylan看着陸勵成眼底一閃而過的溫柔，知道他也是想起了那個女孩，看着這個情路和自己太像的男人，幾乎是下意識的就多說了一句話，“我愛的人已經結婚了。”陸勵成擡頭看了一眼他，蘇蔓的事，他不想多說，抱歉的笑了笑。

餐後甜點。陸勵成雖然很少吃甜點不過還是象征性的點了一份提拉米蘇，他印象中蘇蔓好像喜歡這些東西。Dylan點了一份草莓蛋糕。服務生上甜點時，Dylan看着蛋糕微微一笑，“不好意思，麻煩您幫我把草莓拿掉。”

陸勵成略略擡眼看向Dylan，服務生也是一愣，禮貌的問，“那……需要為您換成別的口味的嗎？”Dylan笑着搖搖頭，“不，我就是喜歡沒有草莓的草莓蛋糕，麻煩了。”“好的，您稍等。”陸勵成十指交叉着交握雙手，這人的喜好還……真特別。

服務生很快便送來了沒有草莓的蛋糕，可是陸勵成卻發現Dylan沒有要吃的意思。“怎麽不吃？”Dylan清淺一笑，“你不是也沒吃。”陸勵成輕笑，“我不喜歡吃甜點。”Dylan不置可否，用精致的銀叉輕輕戳着蛋糕。

陸勵成看着他，“你的口味很獨特，不要草莓的草莓蛋糕。”Dylan頓了頓，“是我妹妹喜歡。”擡頭看了一眼陸勵成眼中的探究，輕彎嘴角，給他講了一個故事。父母雙亡相依為命的兄妹，一次有間蛋糕店的老板看他們可憐，給了他們一塊草莓蛋糕。

而妹妹卻不喜歡吃草莓，只吃沒有草莓的草莓蛋糕。妹妹對哥哥說，“哥哥也要和我一樣，喜歡沒有草莓的草莓蛋糕。”可是後來，饑腸辘辘走投無路的情況下，哥哥為了偷一塊妹妹最喜歡的草莓蛋糕，卻把妹妹弄丢了……

後來哥哥被神父收養，在教堂長大。妹妹被舞蹈家領養，成為了芭蕾舞者。不過幸運的是，在上帝的眷顧下，多年以後，哥哥終于找到了妹妹，可以彌補這二十年來對妹妹的全部遺憾，還給她一個溫暖的家。

Dylan說得很平靜，他不在乎自己曾經是個孤兒的過去，而且他也已經找到了妹妹，現在的他，完全可以平靜而淡然的面對這些。

可是陸勵成心中卻是百轉千回，他雖然赤手空拳孤身一人的奮鬥了這麽多年，被背叛，被欺騙，看盡人情冷暖世态炎涼，可是他卻有一個溫馨而完整的家。只有五年前父親的病逝，才第一次讓他感覺到無力和後悔。子欲養而親不待的無奈。

不知怎麽，陸勵成忽然就想到，一個小男孩背負着弄丢了妹妹的悔恨，在世界上只身一人卻慢慢成長。如今面前這個淡然安靜的男子，有着世界級的成就和光環，卻也有着別人從未有過的孤單經歷。而今這個男人的溫潤儒雅，又是有多難能可貴。

心裏某一塊柔軟的地方似乎被觸動了一下。

Dylan察覺到了陸勵成的愣神，對他笑了笑，“很長的故事。”陸勵成嘴角泛起一絲笑意，一向伶牙俐齒八面玲珑的他此時卻不知道該說什麽，“……對不起。”實屬多餘，因為Dylan根本就不在意。可是陸勵成自己也沒注意到，此時他的笑，不帶半分程式化，發自真心。

其實Dylan更好奇陸勵成的故事，但顯然Dylan從小到大一流的察言觀色的本事告訴他，陸勵成根本不想說。既然這樣，他也不會勉強。吃完了飯，兩人握了握手，“今天很開心。” 聽在耳裏的Dylan只覺得他這是一句客套話，可其實，他說的是實話。

“Elliott，這是DC項目負責人淩峰的schedule。”把行程表交給陸勵成後Helen就出去了。這次DC的客戶是塊硬骨頭，很難啃。宋翊那邊也一直在拉攏，他卻還是含糊其辭持觀望狀态。不知道是不是喜歡藝術的人都很怪啊。

忽然腦海中卻浮現出來了另一張白皙清秀的臉，搖搖頭，似乎也不盡然。看到淩峰在幾天後似乎要去一個藝術品慈善拍賣會，陸勵成知道，他的機會來了。

陸勵成對藝術沒興趣，對慈善拍賣會更沒興趣。鷹眸一般的黑瞳閃爍着捕捉獵物的光芒，巡視着整個會場。只是他沒想到，在這裏他除了勢在必得的客戶，還看到了——Dylan。而且他似乎和客戶的關系還不錯。陸勵成微不可查的笑了笑，似乎從勢在必得變成了勝券在握。

拍賣會場上，淩峰和Dylan坐在前面，偶爾小聲交流，陸勵成坐在兩排之後。他雖然不了解藝術品也對拍賣會不感興趣，但是他認真觀察着淩峰的每一個細微反應，這是職業習慣。對症下藥，才是獲勝的關鍵。

之後的酒會，陸勵成一口一口的喝着香槟，等到淩峰和Dylan單獨聊天時，款步走了過去。“嗨。”兩人擡頭，看見他均是一愣，“陸總？”“Elliott？”異口卻不同聲。淩峰和Dylan愣了愣，看了看陸勵成又看了看對方，這次異口同聲：“你們認識？”

陸勵成微笑，“上次給淩總的禮物，還是Dylan總監給面子幫忙挑的呢。”淩峰輕嘆，“原來是你挑的，難怪我喜歡得連拒絕都舍不得。”話是對着Dylan說的，可眼睛卻是看着陸勵成的。Dylan嘴角的弧度瞬間消失。陸勵成眸光微閃。

Dylan從不是個會照顧不在乎的人情緒的人，更何況，他知道這個男人為什麽和自己接觸了——為了他的客戶。雖然這無可厚非，因為Elliott也并沒有刻意隐瞞。但是不知怎麽，心裏就是有些不舒服。于是對他們點了點頭，說了句“你們聊”就離開了。

陸勵成看着Dylan離去的背影，莫名的出了片刻的神。“陸總是怎麽認識Dylan的？”淩峰出聲拉回了他的注意力，陸勵成笑笑，便通過Dylan建立起了話題。一涉及到生意，陸勵成便不會再分心，這次終于算是有了實質性的進步。

淩峰和別人聊開了，陸勵成見目的達成，便慢慢淡出了他們的談話。無意識的環視會場，可是目光卻好像是在找什麽人。

Dylan渾然天成的貴氣優雅，以及恰到好處的溫潤微笑，讓他吸引了很多女士的目光。陸勵成看着與不同的女人都聊得大方得體的Dylan，輕輕喝了一口杯中酒。并不拒人千裏，也有待人距離，優雅中帶着一絲神秘，看來，對女人似乎很有一套啊。

Dylan被一個又一個的女人吵得頭疼，但也不好拂了她們面子，保持着紳士的微笑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好不容易逮到空隙，遛到會場外的陽臺上，看着星空長出了一口氣。然而他一口氣沒出完，卻聽到了一個更讓他頭疼的聲音。“很辛苦嗎？”——陸勵成。

Dylan覺得被他利用心裏有些小不爽，側頭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沒說話。陸勵成看着夜色中Dylan白皙的肌膚勾勒出的清晰輪廓，輕勾唇角。他陸勵成利用過的人何其多，可是莫名的，他不希望Dylan讨厭他。

“我沒有利用你的意思，抱歉。”Dylan沒想過他會這麽直接，倒是有些愣神。“或許我剛認識你的時候确實有些商業考量在裏面，但是跟你吃過飯之後，便是真的想交你這個朋友。”陸勵成也看着夜空。

多年來，他一直奉行着“公司無兄弟，辦公室無女人”，而且他能赤手空拳走到今天這個成就，被背叛被利用被欺騙，不計其數，早已有些看盡人間冷暖世态炎涼。他已經很久……沒有朋友了。而Dylan不是商圈中的人，這個人也很有意思，難得的他有了些興趣。

Dylan垂下眼簾，既然對方已經這麽說了，再端着也不好，雖然不知道這個精明的商人是否真心，但好歹面上不能再過不去。“哪裏，Elliott你想多了。”陸勵成輕笑，“你還是叫我陸勵成吧。”Dylan回他一個笑，“陸勵成。”

“你中文名叫什麽？”好像所有人都叫他Dylan或是總監。Dylan想起自己的中文名又被自己默默拍死在腦海裏，“反正Dylan就是我，不會錯。”陸勵成看着他，“我告訴了你中文名你卻不告訴我你的，好像不是很公平。”Dylan挑眉，“還說是朋友，哪有像你算這麽清楚的，你以為是在算投資回報率麽？”陸勵成愣了愣，看到Dylan戲谑的表情，笑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