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兄弟
陸勵成在酒吧裏的時候,就已經有點神志不清了。看見眼前出現的人是Dylan時,他也就放心的睡過去了。自然了,他也沒有那麽清醒的神智去想這份放心到底何來。可是他依舊能感受到有人把他搬回了自己家。忽然想起了上次籃球比賽喝醉後蘇蔓把自己扛回家的事。
即使陸勵成平時是再精明強悍生人勿近的陸總,可此刻他也是個喝醉了毫無防備智商掉線的陸總。于是陸勵成感受到和那時送他回家一樣的清淡氣息,就順理成章的把送他回家的人當成了蘇蔓。可就算是喝醉的陸總,他也還是陸總。于是他能想到的此刻能把“蘇蔓”留下一晚的最好辦法就是——毫不客氣的吐了那人一身。
半夢半醒的夢境中,他想起那次蘇蔓說的,“你難過的時候,還有我陪着你,可是,我難過的時候呢?誰陪着我啊……”即使那時他醉着,也還是有記憶的。于是他在第二天醒過來後,對着沙發上睡得香甜的蘇蔓說,“還有我。陪着你。”
許是酒氣上湧,他一把拉住要離開的人的袖子,便把這句話呢喃出了口。“蘇蔓你知不知道,你難過的時候,有我陪你。可是,我難過的時候呢?誰陪着我……”半晌,就在他即将陷入更深一層的夢境之前,一個溫柔又略帶憂傷的聲音很輕的回答他,“……我。”
陸勵成還沒來得及綻開一個發自內心的笑,就在酒精的作用下安穩的睡了過去。剛才的那聲應答,不知是自己的幻覺,還是真實的存在過。
Dylan看着終于安靜下來了的陸勵成,給他拉了拉被子,轉身去了客廳的沙發上躺着望天花板。Dylan對感情一向清醒而理智,他自然發覺到他對陸勵成的感情似乎有那麽一點的……不太一樣。
他會對他的事很好奇,卻又在知道這樣一個打不垮的冷血陸勵成只會為那一個女人而頹廢無措時,不是惋惜和不值,而是——心疼和憤怒?Dylan心中猛地劃過一陣凜冽的心驚,他不敢再想下去。
或許是在別處睡不安穩,或許是心裏那種詭異的情愫讓自己不踏實,Dylan睡得很不好,終于折騰到東方出現了魚肚白,從小到大的不安全感讓他保持的早起的習慣終于再也睡不着。側過頭,看到了小黑狗也睜開了眼睛咕嚕嚕的看着他。
Dylan輕輕一笑,走過去輕聲逗着,“餓了吧?還不是你有個不稱職的主人。”從冰箱裏翻出來狗糧倒在籃子邊的盆裏,“來,跟我說說你主人是不是經常不給你吃的還不帶你出去散步啊?”他只是猜,陸勵成那麽忙,應該沒什麽閑心去管它罷了。
陸勵成睜開眼,宿醉後的頭痛有點讓他腦子發蒙。眨了幾次眼,才确認自己是在家。然後記憶和理智才慢慢回籠,昨晚的事情一點一滴的在腦海中彙聚。猛地坐起,又引起一陣眩暈,扶着腦袋緩了緩,這才看清大廳中蹲在自家狗狗面前的人。
那不是他以為的和記憶中的蘇蔓,而是穿着他的浴袍映着朝陽帶着一絲調皮又溫和的淺笑的Dylan。陸勵成愣了愣,這和他預想的……不太一樣啊。于是就認定,昨晚的那聲“我”的回答,一定是自己的錯覺。可是緊接着,他就聽到了Dylan對他的吐槽。
陸勵成忍着笑抿了抿唇。嗯……怎麽說呢,在熹微晨光中的Dylan,一半臉被朝陽映得金黃,一半臉隐藏于淺灰色的陰影中,輕輕彎起的唇角帶着難得的孩子氣,神色溫柔而恬淡,陸勵成覺得,真是難得的溫馨。
可是天地良心,他對自家寵物還是寵愛有加的好麽?他就是覺得自己活得太累太沒有人味兒了,才買回了一只小黑狗,對他說說不能對任何人說的話,牽扯着自己內心最柔軟的一塊,不讓它也流失掉。所以他再忙再累,也不會忘了它。
只是偶爾他喝醉的時候,會讓它餓上一頓而已。當然這也是很偶爾。所以他聽到某人對他的控訴,直接開口反駁道,“沒有很經常。”
突然傳來的聲音把Dylan吓了一跳,驚慌失措又略帶無辜的眼神瞟向陸勵成時,他忽然覺得Dylan那雙烏溜溜的大眼睛真的和自家狗狗的差不多,一樣水汪汪的惹人憐愛。又趕緊把這個一閃而過又極其不靠譜的想法狠狠拍死在了腦海裏。
Dylan看着似笑非笑的陸勵成,站起身無奈的扁了扁嘴,“你醒了。”陸勵成也從床上爬下來給自己倒了杯水,“昨晚對不起。”Dylan笑笑,“沒關系,不過你酒品真的不怎麽樣。”陸勵成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Dylan換好洗幹淨的衣服,看着客廳中的小黑狗,“這真的是你的狗啊?”陸勵成抿了一口水,“怎麽?”Dylan眯了眯眼,“跟你很不像啊。”陸勵成知道他是在諷刺自己,沒說話。“它叫什麽名字?”“黑風。”
Dylan點點頭,說了他昨天本來打電話就要告訴陸勵成的淩峰的事之後就準備離開。一摸褲兜摸到了一把鑰匙,“哦對了,”Dylan轉身把鑰匙遞給陸勵成,“鑰匙不要放在那裏,不安全。”陸勵成卻沒有接過來的意思,“你拿着吧。”Dylan沒反應過來,愣了一下。
“你拿着吧。”陸勵成又重複了一遍。反正他覺得把備用鑰匙放在門口和交給Dylan似乎沒什麽區別,而且既然他說不安全就放在他那裏好了,無所謂。Dylan聳聳肩,把鑰匙又收回口袋,“好吧。Bye。”陸勵成倚在門上,“Bye。”
然後在半個多月後,一個陽光明媚的下午,坐在黑池藝廊辦公桌邊本來心情很好的Dylan收到了一份快遞。還挺奇怪的,因為寄件人是Helen。可是拆開包裝後,Dylan就不住的嘴角抽筋。因為他從包裹的內容瞬間判定了真正寄件人的身份——陸、勵、成!
可是就算這家夥吐了他一襯衫為了賠罪他也不用寄給他一沓子目測十幾件顏色各異的随手扔天上都能變成華麗麗的彩虹的襯衫好嗎?!Dylan瞬間有種無語問蒼天的無力感。于是直接而幹脆的一個電話打過去,質問罪魁禍首。
說實話,陸勵成在看到來電人終于是Dylan的時候,嘴角彎出了一個幾不可見的弧度。他那天之後就交代了Helen去給Dylan買襯衫然後郵過去,就算加上快遞的時間,以Helen的工作效率,半個多月的時間也有點長了。
但其實Helen淚眼表示她很無辜。Elliott只說讓她去多買幾件男式襯衫并且只告訴了她尺碼,可是等她買回來後,Elliott一會兒說數量少了一會兒說顏色不對。好吧,那白色的不行換彩色,可是Elliott大人又說彩得不是他想要的那種彩。
Helen第一次覺得Elliott真難伺候。也很想吐槽,既然Elliott你要求那麽高為什麽不自己去買!那樣買來送人不是更有誠意嗎?別以為她看不出這次買的襯衫的尺寸根本就不是他的!同時表示,自己是他的工作助理可不是生活助理!
不過當然了,她沒那個膽子說出口。她只能一次又一次的逼近着Elliott的要求,然後學着Elliott的一臉面癱把戰鬥成果交給他過目。Elliott終于點頭了後,Helen在心底長出一口氣,也很想知道這個讓Elliott這麽上心的新客戶到底是誰。
因為在Helen的認知裏,Elliott除了對蘇蔓,就只在對客戶的問題上比較上心。可是在知道了郵寄地址和收件人後,Helen忽然很無語。她那次果然不該讓Elliott順路去黑池藝廊拿東西的是嗎!
“陸勵成你什麽意思。”剛接起電話一聲中氣十足的質問便刺穿耳膜,陸勵成把手機微微移開了一點,嚯,溫潤儒雅的藝術總監也有沉不住氣的時候。“沒什麽,算是那天晚上的賠罪。”Dylan控制,控制,再控制。“陸勵成你是把我當你客戶了嗎?”
陸勵成彎着嘴角看着窗外,“如果我把你當客戶,就只給你買和那天一模一樣的那件了。我是把你當朋友。”Dylan翻了個大大的白眼,“那還真是我交友不慎。”陸勵成點點頭,“彼此彼此。”Dylan毫不客氣的挂了電話。
然後陸勵成頭一次被挂了電話心情還不錯,看着手機破天荒的發了兩秒鐘的呆。而剛好進門給他交文件的Helen看見陸勵成此時的狀态不禁打了個寒戰,天要下紅雨了是嗎?Elliott居然在對着手機——笑!
然後之後的一個下午,Dylan無語的看着桌子上的一疊色彩斑斓的襯衫,一直在進行認真地考慮着要不要把它們丢到垃圾桶裏去的天人交戰。